已至深夜。
孟青朗到此刻都没有回来汇报情况，凌巍基本认定对方已收拾行李走人了。
而冯吉又被他派去处理林旭相关事宜，暂时不能为他跑腿了。
他一贯依赖冯吉，平日里都懒得开口使唤其他人做事，总觉用不顺手。今日才尝试着使唤一下孟青朗，想多培养一个替他跑腿的人，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奈何眼下，他要想将事情弄清楚，就必定要去探查一番。
并且，他也十分急切地想要快点确定一件事——
尹澈的妻子是否如他猜想的那样，真的和赵景润在一起？
这个疑问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今晚睡觉前必须得到答案，否则他会整夜难眠。
凌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件事。
只是脑海中一想到善良本分的尹澈，还有疯掉了的沐雪，一股无名的怒火便在他心间燃了又燃。
……
凌巍霍然起身，迅速回卧房换上一身黑衣，正打算亲自去一探究竟，却不料……
孟青朗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就在凌巍打开门正要迈出去之时，他与匆匆归来的孟青朗迎面撞上。
看着身穿夜行衣的凌巍，孟青朗神情惊诧：“您……”
凌巍淡然转身走向屋内的桌子，拿起桌上的那件浅色外袍，不紧不慢地穿上。又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他才扭头看向孟青朗，凉幽幽地问：
“你来做什么？”
孟青朗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主子穿了身夜行衣”这件事上。也不知呆默了多久，他才缓缓朝凌巍回话：“属下依着您的吩咐，去跟踪赵景润了。”
凌巍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孟青朗点头：“有。”
“属下发现，赵景润居然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他……他……”
听到关键处，凌巍不由得严肃地注视他，以一种迫人的威压催促他说下去。
孟青朗一次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道出一句：“他扭曲、龌龊，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凌巍：“……”
孟青朗开始一遍遍地在凌巍耳边重复：“他背地里怎么是那样的人呢，亏我从前一直将他视为端方君子，如今却已不能直视他了……”
凌巍蹙眉：“你直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孟青朗犹豫颇久，艰难启齿：“属下看见，赵景润于夜幕降临时乘车外出，目的地是一座僻静的宅子。那宅中住了一名女子，他二人刚聚到一起，便于寝榻中滚作一团。”
凌巍不语。
孟青朗继续如实陈述：“赵景润不仅将那女子翻来覆去、折腾得彻底，还动手打人。后来，属下听到的全是那女子的求饶声，哭着求他不要再打——”
凌巍低垂眼帘，插了一句：“你有否看清那名女子的长相？”
孟青朗摇头：“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
就在凌巍感到遗憾之际，孟青朗很快又补充道：“但属下留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赵景润当时应该喝醉了酒，一直对那名女子叫着沐小姐的名字，他似乎很愤怒，不停地质问对方……”
凌巍问：“质问什么？”
孟青朗觉着那些话由自己转述出来可能不太准确，便尽力学着赵景润的口气，再配上自己生动的神态，逐字逐句地还原道：
“沐雪！你到底去了哪里？！一连多日躲着不见我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凭空消失？！你娘一见我就心虚，还撒谎骗我，说他们送你去乡下养病了？！你真的去养病了吗？！以前你心悦我的时候，他们可从来不这样敷衍我，你们沐家人真是翻脸无情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在打什么主意，送你去乡下养病是假，给你另谋夫家是真……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你躲在哪个男人家里，否则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会当着你的面，一刀刀地剐了他，你听见了吗？”
孟青朗咽了口唾沫，顺便瞄了眼凌巍的神色，忽然就不敢再模仿下去，只就此打住，意味深长地望向凌巍。
好像在说：
我知道沐小姐在您这儿。
现在您外甥想剐了您哦。
虽说赵景润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可是凌巍身为舅舅，怎么可以藏外甥的女人？
孟青朗并不知晓沐雪为什么会来到冠星侯府，只知这是一个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而经过今夜这一遭，孟青朗也忍不住叹气，也许他的主子对沐小姐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之所以把人藏在府中，也纯粹是胜负欲作祟罢了。
转念一想，比起赵景润，他的主子真的好单纯啊。
总之，看完赵景润回来，再见到凌巍时，孟青朗的两只眼睛都像是被清洗了一遍。
“你尽快找一个时机，将那名女子救出来。”
正当孟青朗兀自出神时，原本沉默着的凌巍突然开口讲话。
孟青朗还没反应过来，只先愣愣地点了个头，随后便见凌巍递给他一枚玉牌，继续同他说：“若需协助，你可自行调动一些人手，不必来知会我。”
“……谢主子。”
孟青朗受宠若惊地接过玉牌，拿在手里瞧了又瞧，刚得到就有点患失了：“等完成任务，我是不是就要把这东西还给您啊？”
凌巍道：“不用。你拿着就行了，往后行动上会方便些。”
孟青朗高兴地笑了笑。
没想到他这个主子还挺会收买人心。
咧着嘴将玉牌揣进怀里，孟青朗一下子便有了归属感。
既然凌巍这么信任他，他当然要好好为其效劳了。管它错的对的，都先通通滚一边去吧。
孟青朗朝凌巍躬身抱拳：“主子请放心，属下一定会认真办好您交待的事。我会持续帮您盯着赵景润，也会马上想办法救出那位姑娘。”
话完，孟青朗便转身准备离开，可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走出几步后却又骤然刹住脚，折身走回凌巍面前，目光扫过对方外袍遮掩下的那身黑衣，特别小声地说道：
“您就别去了，看了眼睛会长针眼的。真会长针眼，属下不骗您。”
凌巍：“……”
孟青朗说完话，便在凌巍的瞪视下撒腿跑远了。
.
凌巍关上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欲更衣就寝，可衣服才脱到一半，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孟青朗回来找他，凌巍固然嫌烦，但还是披上衣服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便见尹澈紧张地站在外头，低低埋着头，像闯了大祸一般手足无措。
“……公子。”
“怎么了？”
面对凌巍的问话，尹澈把头埋得更低了，默了良久才出声：“您可能需要过去一趟。”
凌巍懵了，健忘地问：“去哪儿？”
尹澈讶然抬头，惊愣地望着凌巍。
——几个时辰前才把人交给他照顾，这么快就忘了这回事了？！
尹澈弱弱提醒：“那位雪雪小姐……”
一听到“雪雪”二字，凌巍便紧紧蹙起了眉。显然记起来自己府里有这号人了。
“——你叫她什么？”
凌巍扶额问。
尹澈解释道：“是那位姑娘跟我说，您叫她雪雪。”
凌巍：“……”
他什么时候叫过她“雪雪”？！
凌巍无语至极。
“她是不是还跟你说我是她夫君？”
“……嗯。”
“倘若她明日也叫你夫君，你无须惊慌，因为她是疯子，不分人，乱叫的。你了解了么？”
“……”
未等尹澈回话，凌巍又道：“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她又发疯了？”
尹澈下意识点头，然后又迅速摇了摇头：“不是的，她没……没发疯，就是闹脾气。”
凌巍似习以为常，脸上看不到半分情绪波动：“你去歇息吧。不必管她，随她闹，等闹得没劲了，她自会去睡的。”
“……她不会。”尹澈罕见地反驳道，“公子，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凌巍有些不耐：“都说了不必管她——”
尹澈眉毛拧成一团地打断道：“可是她还在浴桶里泡着。水都凉透了，您也不管吗？”
凌巍：“……”
“说说吧，”凌巍用掌心按着额头，像在极力压制即将冒出头顶的怒火，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怎么回事。”
尹澈低声道：“黄昏时，雪雪姑娘说她想沐浴，小人便给她烧了热水，倒进浴桶里，让她自己洗。可……可她让我喊您过去，说是要您帮她洗。小人不敢来叫您，便骗她，让她自己先洗着，您一会儿就过去了。哪想到，她真就一直泡在浴桶里等着您过去，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小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找您。”
凌巍听得闭了闭眼：“随她。”
“这么讨厌的人，泡得脱皮也活该。”
尹澈：“……”
会不会脱皮他不知道，但生病是免不了的了。
“可是公子，”尹澈道，“她已经着凉了。就是因为听到她在屋里打喷嚏，我才慌忙来找您的。眼下人已经受了寒，夜里怕是要起高热的。若还继续由着她泡在冷水里，就更危险了。”
凌巍心下思量：
是啊，尹澈的担忧不无道理，沐雪的身子那样脆弱，要是冻死在浴桶里怎么办？
咬牙呼出一口凉气，凌巍终是不情不愿地抬脚迈出书房，径直往漱雪院疾行而去。
连步伐都已暴躁到了极点。
……
“砰、砰、砰——”
行至沐雪房外，凌巍直接便抬手拍响了房门。
“沐雪。”他隔着门，严肃地喊出对方的名字，警告道：“你立刻给我从水里出来，滚进被窝去就寝。”
里边的人没有应答。
凌巍微低首，疑惑地蹙起眉。又试着喊了一声：“沐雪？”
“啊鳅——”
凌巍：“……”
这下子有回应了。
尽管回应他的是一声喷嚏。
凌巍又可以放心地威吓她了：“沐雪，我数到三，一会儿你若还泡在水里——”
不等他把狠话说完，沐雪怄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数啊。了不起你能数到三呢，我还能数到一百一千一万呢！”
吼完凌巍，她又用哭腔说了一句：“你态度给我好一点。”
而后便是接连几个喷嚏。
以及吸鼻子的声音。
凌巍：“……”
一旁的尹澈：“……”
屋外的两人于静默中对视了一眼，尹澈已然尴尬得脚指头抠地，凌巍的一张脸也沉得滴水。
僵持的气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尹澈抬起头看向凌巍，突发一问：“公子，您和里边那位姑娘当真没有瓜葛吗？”
凌巍回答得既坦荡又果决：“没有。我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尹澈垂头琢磨了一阵，勉强为他想出一个解决办法：“那您还是先找两个丫鬟过来，把沐姑娘从浴桶里扶出来再说吧。”
凌巍道：“我府里没有丫鬟。”
尹澈闻言震惊：“……一个都没有吗？”
不是说大户人家都有很多丫鬟的吗？？
在尹澈的惊异目光下，凌巍再次抬手敲门。他敲完两下便停住，仍用吓唬的语调同里面的女子讲话：
“姓沐的，别逼我进去收拾你。”
门内即刻传来挑衅的话语：“你来啊。不来是小狗。”
凌巍：“……”
尹澈：“……”
凌巍忍无可忍，就要推开门冲进去，尹澈一把拽住他：“公子，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说实话，凌巍从来没有重视过这四个字。
他拿开尹澈的手，对内冷笑道：“无妨，都是人。”
尹澈哑住。
是了。
眼下沐姑娘已经把话说绝了，倘若公子不进去，那就不仅仅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而是人和狗的区别。
孟青朗到此刻都没有回来汇报情况，凌巍基本认定对方已收拾行李走人了。
而冯吉又被他派去处理林旭相关事宜，暂时不能为他跑腿了。
他一贯依赖冯吉，平日里都懒得开口使唤其他人做事，总觉用不顺手。今日才尝试着使唤一下孟青朗，想多培养一个替他跑腿的人，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奈何眼下，他要想将事情弄清楚，就必定要去探查一番。
并且，他也十分急切地想要快点确定一件事——
尹澈的妻子是否如他猜想的那样，真的和赵景润在一起？
这个疑问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今晚睡觉前必须得到答案，否则他会整夜难眠。
凌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件事。
只是脑海中一想到善良本分的尹澈，还有疯掉了的沐雪，一股无名的怒火便在他心间燃了又燃。
……
凌巍霍然起身，迅速回卧房换上一身黑衣，正打算亲自去一探究竟，却不料……
孟青朗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就在凌巍打开门正要迈出去之时，他与匆匆归来的孟青朗迎面撞上。
看着身穿夜行衣的凌巍，孟青朗神情惊诧：“您……”
凌巍淡然转身走向屋内的桌子，拿起桌上的那件浅色外袍，不紧不慢地穿上。又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他才扭头看向孟青朗，凉幽幽地问：
“你来做什么？”
孟青朗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主子穿了身夜行衣”这件事上。也不知呆默了多久，他才缓缓朝凌巍回话：“属下依着您的吩咐，去跟踪赵景润了。”
凌巍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孟青朗点头：“有。”
“属下发现，赵景润居然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他……他……”
听到关键处，凌巍不由得严肃地注视他，以一种迫人的威压催促他说下去。
孟青朗一次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道出一句：“他扭曲、龌龊，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凌巍：“……”
孟青朗开始一遍遍地在凌巍耳边重复：“他背地里怎么是那样的人呢，亏我从前一直将他视为端方君子，如今却已不能直视他了……”
凌巍蹙眉：“你直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孟青朗犹豫颇久，艰难启齿：“属下看见，赵景润于夜幕降临时乘车外出，目的地是一座僻静的宅子。那宅中住了一名女子，他二人刚聚到一起，便于寝榻中滚作一团。”
凌巍不语。
孟青朗继续如实陈述：“赵景润不仅将那女子翻来覆去、折腾得彻底，还动手打人。后来，属下听到的全是那女子的求饶声，哭着求他不要再打——”
凌巍低垂眼帘，插了一句：“你有否看清那名女子的长相？”
孟青朗摇头：“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
就在凌巍感到遗憾之际，孟青朗很快又补充道：“但属下留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赵景润当时应该喝醉了酒，一直对那名女子叫着沐小姐的名字，他似乎很愤怒，不停地质问对方……”
凌巍问：“质问什么？”
孟青朗觉着那些话由自己转述出来可能不太准确，便尽力学着赵景润的口气，再配上自己生动的神态，逐字逐句地还原道：
“沐雪！你到底去了哪里？！一连多日躲着不见我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凭空消失？！你娘一见我就心虚，还撒谎骗我，说他们送你去乡下养病了？！你真的去养病了吗？！以前你心悦我的时候，他们可从来不这样敷衍我，你们沐家人真是翻脸无情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在打什么主意，送你去乡下养病是假，给你另谋夫家是真……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你躲在哪个男人家里，否则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会当着你的面，一刀刀地剐了他，你听见了吗？”
孟青朗咽了口唾沫，顺便瞄了眼凌巍的神色，忽然就不敢再模仿下去，只就此打住，意味深长地望向凌巍。
好像在说：
我知道沐小姐在您这儿。
现在您外甥想剐了您哦。
虽说赵景润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可是凌巍身为舅舅，怎么可以藏外甥的女人？
孟青朗并不知晓沐雪为什么会来到冠星侯府，只知这是一个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而经过今夜这一遭，孟青朗也忍不住叹气，也许他的主子对沐小姐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之所以把人藏在府中，也纯粹是胜负欲作祟罢了。
转念一想，比起赵景润，他的主子真的好单纯啊。
总之，看完赵景润回来，再见到凌巍时，孟青朗的两只眼睛都像是被清洗了一遍。
“你尽快找一个时机，将那名女子救出来。”
正当孟青朗兀自出神时，原本沉默着的凌巍突然开口讲话。
孟青朗还没反应过来，只先愣愣地点了个头，随后便见凌巍递给他一枚玉牌，继续同他说：“若需协助，你可自行调动一些人手，不必来知会我。”
“……谢主子。”
孟青朗受宠若惊地接过玉牌，拿在手里瞧了又瞧，刚得到就有点患失了：“等完成任务，我是不是就要把这东西还给您啊？”
凌巍道：“不用。你拿着就行了，往后行动上会方便些。”
孟青朗高兴地笑了笑。
没想到他这个主子还挺会收买人心。
咧着嘴将玉牌揣进怀里，孟青朗一下子便有了归属感。
既然凌巍这么信任他，他当然要好好为其效劳了。管它错的对的，都先通通滚一边去吧。
孟青朗朝凌巍躬身抱拳：“主子请放心，属下一定会认真办好您交待的事。我会持续帮您盯着赵景润，也会马上想办法救出那位姑娘。”
话完，孟青朗便转身准备离开，可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走出几步后却又骤然刹住脚，折身走回凌巍面前，目光扫过对方外袍遮掩下的那身黑衣，特别小声地说道：
“您就别去了，看了眼睛会长针眼的。真会长针眼，属下不骗您。”
凌巍：“……”
孟青朗说完话，便在凌巍的瞪视下撒腿跑远了。
.
凌巍关上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欲更衣就寝，可衣服才脱到一半，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孟青朗回来找他，凌巍固然嫌烦，但还是披上衣服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便见尹澈紧张地站在外头，低低埋着头，像闯了大祸一般手足无措。
“……公子。”
“怎么了？”
面对凌巍的问话，尹澈把头埋得更低了，默了良久才出声：“您可能需要过去一趟。”
凌巍懵了，健忘地问：“去哪儿？”
尹澈讶然抬头，惊愣地望着凌巍。
——几个时辰前才把人交给他照顾，这么快就忘了这回事了？！
尹澈弱弱提醒：“那位雪雪小姐……”
一听到“雪雪”二字，凌巍便紧紧蹙起了眉。显然记起来自己府里有这号人了。
“——你叫她什么？”
凌巍扶额问。
尹澈解释道：“是那位姑娘跟我说，您叫她雪雪。”
凌巍：“……”
他什么时候叫过她“雪雪”？！
凌巍无语至极。
“她是不是还跟你说我是她夫君？”
“……嗯。”
“倘若她明日也叫你夫君，你无须惊慌，因为她是疯子，不分人，乱叫的。你了解了么？”
“……”
未等尹澈回话，凌巍又道：“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她又发疯了？”
尹澈下意识点头，然后又迅速摇了摇头：“不是的，她没……没发疯，就是闹脾气。”
凌巍似习以为常，脸上看不到半分情绪波动：“你去歇息吧。不必管她，随她闹，等闹得没劲了，她自会去睡的。”
“……她不会。”尹澈罕见地反驳道，“公子，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凌巍有些不耐：“都说了不必管她——”
尹澈眉毛拧成一团地打断道：“可是她还在浴桶里泡着。水都凉透了，您也不管吗？”
凌巍：“……”
“说说吧，”凌巍用掌心按着额头，像在极力压制即将冒出头顶的怒火，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怎么回事。”
尹澈低声道：“黄昏时，雪雪姑娘说她想沐浴，小人便给她烧了热水，倒进浴桶里，让她自己洗。可……可她让我喊您过去，说是要您帮她洗。小人不敢来叫您，便骗她，让她自己先洗着，您一会儿就过去了。哪想到，她真就一直泡在浴桶里等着您过去，说什么也不肯出来，小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找您。”
凌巍听得闭了闭眼：“随她。”
“这么讨厌的人，泡得脱皮也活该。”
尹澈：“……”
会不会脱皮他不知道，但生病是免不了的了。
“可是公子，”尹澈道，“她已经着凉了。就是因为听到她在屋里打喷嚏，我才慌忙来找您的。眼下人已经受了寒，夜里怕是要起高热的。若还继续由着她泡在冷水里，就更危险了。”
凌巍心下思量：
是啊，尹澈的担忧不无道理，沐雪的身子那样脆弱，要是冻死在浴桶里怎么办？
咬牙呼出一口凉气，凌巍终是不情不愿地抬脚迈出书房，径直往漱雪院疾行而去。
连步伐都已暴躁到了极点。
……
“砰、砰、砰——”
行至沐雪房外，凌巍直接便抬手拍响了房门。
“沐雪。”他隔着门，严肃地喊出对方的名字，警告道：“你立刻给我从水里出来，滚进被窝去就寝。”
里边的人没有应答。
凌巍微低首，疑惑地蹙起眉。又试着喊了一声：“沐雪？”
“啊鳅——”
凌巍：“……”
这下子有回应了。
尽管回应他的是一声喷嚏。
凌巍又可以放心地威吓她了：“沐雪，我数到三，一会儿你若还泡在水里——”
不等他把狠话说完，沐雪怄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数啊。了不起你能数到三呢，我还能数到一百一千一万呢！”
吼完凌巍，她又用哭腔说了一句：“你态度给我好一点。”
而后便是接连几个喷嚏。
以及吸鼻子的声音。
凌巍：“……”
一旁的尹澈：“……”
屋外的两人于静默中对视了一眼，尹澈已然尴尬得脚指头抠地，凌巍的一张脸也沉得滴水。
僵持的气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尹澈抬起头看向凌巍，突发一问：“公子，您和里边那位姑娘当真没有瓜葛吗？”
凌巍回答得既坦荡又果决：“没有。我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尹澈垂头琢磨了一阵，勉强为他想出一个解决办法：“那您还是先找两个丫鬟过来，把沐姑娘从浴桶里扶出来再说吧。”
凌巍道：“我府里没有丫鬟。”
尹澈闻言震惊：“……一个都没有吗？”
不是说大户人家都有很多丫鬟的吗？？
在尹澈的惊异目光下，凌巍再次抬手敲门。他敲完两下便停住，仍用吓唬的语调同里面的女子讲话：
“姓沐的，别逼我进去收拾你。”
门内即刻传来挑衅的话语：“你来啊。不来是小狗。”
凌巍：“……”
尹澈：“……”
凌巍忍无可忍，就要推开门冲进去，尹澈一把拽住他：“公子，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
说实话，凌巍从来没有重视过这四个字。
他拿开尹澈的手，对内冷笑道：“无妨，都是人。”
尹澈哑住。
是了。
眼下沐姑娘已经把话说绝了，倘若公子不进去，那就不仅仅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而是人和狗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