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猛然觉察屋内安静之极,蒋娘子已说完话了,正笑微微地看着自己!

    她收束心神,仔细斟酌,见杜翠兰端着茶盏进来了,便微笑着:“蒋娘子说了这些话,口必定渴了,喝口茶润一润。”

    蒋娘子接过杜翠兰送到面前的茶盏,转头笑问:“姚娘子意下如何?”

    姚姜:“多谢蒋娘子,只是,我还没有再醮的打算。”

    她话音甫落,一旁的老妇人已沉下脸来。

    蒋娘子只微微一顿又笑问:“娘子可是还有顾虑担忧?不妨都说来,我能为娘子解说的便解说分明,不能解说的,我去问一问再来回话。”

    姚姜微笑:“终身大事有顾虑与担忧皆为人之常情。但在这时节说来皆为托词,不如不说。我仅是没想过再醮,没有缘故,让冰人空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蒋娘子对老妇人看了一眼,依旧微笑着:“姚娘子,侯家哥儿对你可是十分倾心,若不是有心要与娘子缔结鸳盟,也不会托请我来。还望娘子仔细思量,可不要错过了难得的好姻缘。”

    姚姜起身对蒋娘子行了个礼:“多谢蒋娘子提醒。侯家哥儿学识极佳,明春必定能中榜,前途无量,我也知晓这是极好的亲事。但我果真没想再醮,请蒋娘子替我谢过侯家哥儿的美意,望他,”

    “哼,”一旁的老妇人愤然起身,向着正屋门外走去。

    蒋娘子一愣,看了看姚姜赶紧追上去:“老姐姐,这是,这是,”

    老妇人收住脚步对着蒋娘子:“我早说过我不来!我压根便不赞同这门亲事!我儿连亲都未订过,就要娶个二嫁妇,我怎样都想不通!偏我那傻儿子要让我来!早知来了是这样,还不如不来!”

    姚姜一听这话,便知自己猜对了,这老妇人果然是侯牧风的母亲!

    侯母对着蒋娘子:“亲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这儿子太傻,问都不问父母的意思便请了冰人来提亲,竟把我们这做父母的放在了一边,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我儿一心读书进学,对寻常女子连眼皮都不搭,忽然要娶个有克夫之名的寡妇,我实难赞同!先前我便对他说过,我不来,我不想来见!他偏要勉强,一定要我来见!现下见也见了,话也说过了,我该回去了!”

    侯母虽是对着蒋娘子说话,但字字句句都是说与姚姜听的!

    蒋娘子尴尬赔笑,侯母转过头来对着姚姜:“你模样生得好,可惜克夫!女子有了这个名声,还能有人上提亲,便当感谢上天了!”

    “我们庄户人家不娶模样。你这模样嫁去有钱人家的妾的还是行的!我听闻你还做生意赚了些许银子在手,但抛头露面终不是好女子所为!只不过以你的情形,我倒也不奇异!我儿可是要考功名的,即便要娶也该娶位名声好守妇道的好姑娘!你别有事没事缠磨他,今日送衣裳明日送鞋袜,没得搅乱他的心神。耽误了他的前程,你赔不起!”

    姚姜先前并未将侯母的话往心里去,只是微笑看着侯母,听到后来却是说不出的愤怒!

    “侯家伯母,”定了定神,她开口了:“今日之事,我比你还要意外!侯先生是怎样思虑的,我并不知晓。他做我家妹妹弟弟的随行先生,为的是赚点银子明年科考!我请他是因我们同为乡邻的知根知底。不然,随行先生我哪里请不着!我付的银子便是请位真正的秀才来教授我家弟弟妹妹也足矣。”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侯母脸色越发难看。

    姚姜却依旧淡淡地:“往日里侯先生带着我妹妹弟弟教他们书字看账册,我事多,时常顾不上弟弟妹妹,便因侯先生对我弟妹也极为用心,我很感激才一直请他做随行先生!但我与侯先生极少说话,我管着一间酒楼一家食肆的杂事,哪有闲心缠磨他,更没有男女之情!此一节还请你慎言!现下侯家伯母担心教导我的弟妹耽误了侯先生的前程,那今日晚间我便让人另给弟妹找随行先生,并向侯先生说明,明日起他便不用再教导我的弟妹了!”

    而后她扬声:“翠兰,取五两银子来。”

    她对蒋娘子微笑:“蒋娘子来此将事也说分明了,结局未必如你我的意。虽然侯家伯母也在,但娘子或许还得向侯先生另行说明。依我之见,娘子只需说我克夫克婆母,高攀不上便可。”

    杜翠兰拿了银子进来,姚姜接过来递在蒋娘子手中:“请娘子喝茶。侯先生的谢仪也是出自我给的束脩,读书人本没有进项,”

    “我省得我省得。”蒋娘子笑着:“收了姚娘子的茶钱,我便不收侯家哥儿的了。”

    姚姜对着侯母行了个礼:“伯母慢行。”

    侯母的脸色难看之极,盯了姚姜片刻,愤然离去!

    次日清晨,姚姜亲自送杜良辰到书塾,而后才到私墅。

    正在忙碌间,侯牧风来了。

    姚姜已嘱咐郝大不让侯牧风到灶间来,郝大便将他拦在了偏院外,连杜翠兰都不让他走近。

    侯牧风欲与郝大分辩,郝大只道:“姚娘子吩咐了,我按她的吩咐办事,侯先生别为难我!”

    郝大从前做力气活,身高体壮,来此做活后饮食周全,越发卖力。凡是姚姜的交代分派都照做不误,从不多问。

    这时,他往院门前一站,如铁塔一般将侯牧风隔在了门外,侯牧风只得在院门外等候。

    一连等了两日,姚姜进出郝大便将侯牧风隔开,杜良辰的接送则交给了宋虎。

    宋虎乐颠颠地按着时辰接送,在书塾外遇上侯牧风,宋虎径直把杜良辰抱起来往肩头上一架,便将侯牧风闪在了一边。

    第三日,姚姜正带着杜翠兰看账目,伙计进来对她行了个礼:“姚管事,侯先生和一位老先生来到了门外求见,见还是不见?”

    杜翠兰起身出去看了片刻,片刻后进来:“嫂嫂,书塾的侯伯伯来了。”

    姚姜:“是村中书塾的侯伯伯么?”

    杜翠兰点头,姚姜略一思忖:“你去请问孟管事,卫公子自用的雅间可能借我请侯老先生去坐下说几句话?”

    卫骏驰自用的雅间不待客,卫骏驰来了偶尔会在其中坐一坐。

    姚姜也将其修缮布置得极清雅,即便卫骏驰不在,她也每日让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片刻后,杜翠兰回来:“孟管事说今日卫公子不来,嫂嫂可将侯伯伯请到雅间说话。”

    卫骏驰自用的雅间与湖边的几间雅间相距甚远,是个说话的好所在。

    姚姜步入其间点起暖炉,郝大已引着侯老秀才与侯牧风来到门前。

    侯老秀才步入屋内,对着姚姜拱手:“姚小娘子,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来赔礼的。”

    侯牧风跟在后方行礼,姚姜还了个礼:“侯伯伯请坐。”

    侯老秀才叹了口气:“前几日的事,我已知晓了。牧风母亲到你家中去说了一通无礼的话,还请姚小娘子念在她无知无识,不要与她计较。”

    姚姜煮着茶:“侯伯伯多虑了,我没将这事往心里去。”

    她话音甫落,侯牧风已上前一步,对她一揖到地。

    姚姜皱了皱眉闪开:“侯先生行此大礼,姚姜受不起。”

    自侯牧风进来,姚姜一眼都没向他看,这时她也看着眼前的茶壶,没理会他。

    侯老秀才:“牧风,你且去外面候着,我与姚小娘子说几句话。”

    侯牧风看了看姚姜,见她始终不理自己,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拉上了屋门。

    侯老秀才:“姚小娘子,牧风的母亲是农妇没甚见识,我知晓你心胸广阔,不会与她一般见识,但你未必能明白她的意思。”

    姚姜意外,将那日侯母的话都仔细想了一回,不觉自己误会,便问:“侯伯伯何出此言?”

    “姚小娘子,”侯老秀才看了她片刻:“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我这年纪做得你的伯父叔父了,若我的话唐突了你,望你原谅则个。”

    姚姜点了点头:“侯伯伯请说。”

    侯老秀才:“你可愿嫁与牧风?”

    姚姜一听这话,顿觉脸上发烧!不是因提到了亲事而害羞,而是这话由侯老秀才问出来,让她有些难为情!

    但侯老秀才神情认真,姚姜便也正色回答:“侯伯伯,我敬侯先生是因他便是我妹妹弟弟的先生。我不曾有过高攀的意思。”

    “姚小娘子,高攀二字,我们担不起。可是那日牧风的母亲开罪了你,令你心中不快,故而一口回绝?”

    侯老秀才叹了口气:“其实牧风母亲的本意并不是要令此事不成。她是希望此事能成的,只是,唉!”

    姚姜愕然,想说自己本就没这心思,侯母见自己不同意,恼羞成怒要杜绝这门亲事。但对上侯老秀才惋惜的神情,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这弟媳素来好强,是个家里家外一手抓的强悍妇人。”侯老秀才叹气摇头:“平日里为人爽快,但便是无知无识,说话做事出人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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