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公与云娘子对望,张相公对着姚姜拱了拱手,“多谢姚娘子美意,容我们再思虑思虑。”

    姚姜所言为实,云娘子将要生产,而青川城内的商户大多关了门面不经营,张家不缺银子,但要找寻生产后所需的各色用物都得费尽周折。

    她真心想要张家留下。张家人虽多,但他们也帮了姚姜许多,姚姜甚而觉得他们比自己的亲人更加可靠。

    良种土豆成熟,姚姜带着乡邻采收,莫五媳妇擦着汗:“干旱了数月,这土豆倒是长得又香又面,比最初长出来的土豆香甜好吃。”

    徐家的叹了口气:“这土豆本身不难吃,只是现下菜蔬太少,吃多了便不好吃了。”

    陈泉头也不抬:“天旱到了这地步,咱们能在家中安然住着,还能吃饱已然很好了。”

    姚姜微笑:“土豆不好吃是因现下缺水,种不了榨油菜蔬和许多香料,牧草也没来得及种,鸡猪便养得有限。这情形下只能先用土豆饱腹,等旱灾过了咱们有了足够的作料,土豆做出来也很是美味。比如土豆烧肉、土豆焖鸡、酸辣土豆丝,还能做土豆面条、土豆粉条……”

    一同劳作的乡邻都笑:“哎哟,姚娘子你别说了,再说我们的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文人不是有个词叫口若悬河,咱们的口水流得跟河水一样,也算是口若悬河了!

    ……

    乡邻说说笑笑,刘昭山忽然指着天边:“咦,你们看那片云!那是雨云么?要下雨了么?”

    人人都向刘昭山指的天边看去。

    天边有片极大的乌云,向着这边而来,还来得甚快。

    徐家的眯着眼看了片刻:“天天艳阳高照,终于来片云了。最好下场大雨,把这几月缺的雨都下足了,咱们也种些好蔬菜作料,菜饭也能多些花样。”

    蔡田媳妇许娘子忽然问:“你们听到了么?”

    此间乡邻都向她看去,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怎觉得有轰轰声响,你们可听到了?”

    她一说姚姜也听到了,果真隐约有“轰轰”声在耳中回响。

    姚姜环看四周,找不到这声响来自何处,更不知哪种情形会出现这样的声响。

    轰轰声响越来越近,刘昭山跳起身来:“不好!”

    陈泉也变了面色,与刘昭山异口同声:“飞蝗?”

    姚姜大吃一惊,她没经历过蝗灾,但抬头看到天空中乌云般向着这边而来的一片,也知飞蝗的数目极大。

    蔡田媳妇以手遮着额头凝目细看了片刻:“应当是了。每隔几年总要出一回蝗灾。今年大旱更易发蝗灾!”

    莫五媳妇:“今年除去土豆蜜薯就没能种出粮食,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徐家的跳起来:“咱们收的土豆得快搬回去收藏,万一蝗虫啃食土豆,咱们辛苦的结果就付诸东流了!”

    姚姜知晓蝗虫过境片叶不留,土豆是地下植物,但她也吃不准蝗虫是否啃食土豆,得先保口粮。

    她想了片刻:“虫口夺菜,人抢不过虫子。耐旱蔬菜先去抢着。能收多少收多少,没长成也收,实在不能吃的便不收了。”

    她嘱咐杜翠兰和莫家姐妹:“你们去找谭安,让谭安去知会村中乡邻各家收菜。再找谭青山,他们会派壮汉来相助把土豆搬回去。”

    谭安也看到了蝗虫,赶来正与莫五媳妇等人遇上。

    杜翠兰连忙拉住他,将姚姜的话说了一回。

    谭安即刻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各自回家传话,又转身去找他的父亲谭青山。

    谭青山知晓后即刻分派人手帮村中乡邻收菜,又让谭安赶往胡家的两座山去知会胡村正。

    菜收过片刻,乌云已离三河村不远,飞蝗已来了三河村。

    耳中全是蝗虫振翅的声响,举目只能见到铺天盖地的蝗虫。

    蝗虫见到菜蔬,已扑下来大吃大嚼,收菜的乡邻和流民抢着虫口夺食,谭安带着众小儿在一旁扑打蝗虫。

    姚姜则引着人手把收下的土豆都全都运回去收贮,间或查看蝗虫的情形。

    见蝗虫果真不吃土豆,她松了口气。

    胡村正家的两座山成为了蝗虫最多处,那山上的树与新栽下的药材,无一逃脱虫口!

    这边将土豆都收贮完毕,姚姜出来,陈泉已对她道:“姚小娘子,大伙儿都聚在胡村正家中说话。咱们同去。”

    姚姜想了想:“我得先回家一趟。”

    见陈泉还要说话,姚姜索性直言:“劳烦陈叔父告诉胡伯伯,我回家查看农书,查看书里有没有渡过蝗灾的法子。我看过书后便来。”

    回到家中,姚姜已见院里蝗虫飞起飞落,赛罕、树海、杜翠兰都正拿着树枝扫把挥打飞蝗。

    张相公扶着云娘子立在台阶上,二人面色凝重。

    那日姚姜请张家留下,张全也认为姚姜说的是,建议留下:“咱们与姚娘子是联手过难关,夫人现下需要药食丰足,留下的好。”

    因此张家没有离去,这时看着蝗虫,他们也神情凝重。

    姚姜种在院内的果树及香料的枝条大多已被啃得干干净净,只余光秃秃的枝桠,唯有椰子树叶蝗虫啃食不动,但那棵不大的椰树上也落了不少飞蝗。

    杜翠兰看见姚姜便红了眼圈:“嫂嫂,我们,”

    “我有急事,过后再说。”姚姜找到农书拿在手中回了自己屋内,闩上门。

    一顿饭功夫后,姚姜开门出来,赶到胡村家中时,胡村正家已吵翻了天。

    “旱灾未过,蝗灾又来,咱们还养着许多流民,这样下去,我们自己如何是好?”

    “我家的蔬菜被啃去了大半,剩下的也不多,这可怎么好?”

    “蝗虫若把土豆也啃了,我们也要饿肚皮了!”

    ……

    姚姜定了定神:“各位乡邻,蝗虫不食土豆蜜薯,最多只啃蜜薯的绿叶。认真栽种,我们不缺吃食不会饿肚皮的。”

    胡村正家前院内或站或坐的乡邻都对着姚姜看来。

    姚姜:“蝗虫喜好肥厚的绿叶,因此喜食蔬菜、果树、林木及杂草的叶子、嫩茎、花蕾和嫩果等,将绿叶咬缺或孔洞,还可将作物食成光杆或全部吃净,造成庄稼绝收,这是蝗灾的可怕之处。”

    实则此间的乡邻大多都见识过蝗灾,只是没姚姜说得分明,当即都不出声听着。

    胡村正想了想:“土豆与蜜薯从前没有,若真如姚小娘子所言,我们能够不饿肚子。”

    姚姜接着道:“蝗虫也有不食的庄稼,比如大豆、豌豆、芝麻等菜蔬,它们便不喜。而芝麻我先前也分派了乡邻栽种,是哪家种了,去看一看可被啃食了。”

    “我家种的就是芝麻,”一名乡邻出声了:“我来前看到飞蝗啃了几片芝麻叶,但果真没把叶子都啃完,一旁的蜜薯叶就被啃没了。”

    另一名乡邻:“难怪了,我家种的大豆,因还没结豆荚也没来得及收。我来前看了看,也有叶子被虫啃,但比起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菜蔬,那是好得多了。”

    姚姜:“我们须得,”

    “姚姜,你休要信口开河!”杜富田出声打断姚姜:“此间这许多乡邻都在等着村正发话,你插什么话!”

    “姚姜!这许多叔伯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杜富家也出声了:“你一小女子,这时节就该站在一边听叔伯们说话,听村正发话!随意出声,成什么样子?”

    胡村正眉头一皱:“杜家二郎三郎你们别插口。姚小娘子领着大家种田一年了,她经验丰富,听她说完。”

    他转头对着姚姜:“你接着说。”

    姚姜点头:“《农书》上写过:干旱后易发蝗灾,这是因干旱年份,江河湖都缺水,土地变得坚实,且低洼地裸露,蝗虫生子数大为增加;干旱让庄稼树木缺水,蝗虫以此为食,生长较快而且生子的数目大大增加,”

    “飞蝗之敌乃是鸡鸭,连白鹭也能食蝗虫。但今年白鹭极少,得放出鸡鸭来。《农书》便是这么教的。《农书》乃是数代农人的经验。我的许多苗稼术就是学了此书而得。因此我认为《农书》上的经验应当能带我们渡过蝗灾。”

    胡村正:“往年我们都养得有鸡鸭,但今年旱灾养得不多,现下养还来得及么?”

    姚姜:“飞蝗会在土中生新蝗子,唯有鸡鸭鹅既吃蝗虫又能翻开土地,啄食其中的新蝗子。我家和叶临叔父家中还有鸡鸭,全都放出来让它们啄食,再赶着孵些鸡鸭出来。”

    “姚姜!”杜富田提高了话声:“现下我们说的是对付飞蝗,你却说对付新蝗子,当真是不知所谓!”

    姚姜看着杜富田:“我说的也是对付飞蝗!飞蝗能活一月最多二月,因其有翅,善跳,火烧也未必能对付。且如今天干物燥,稍不留神便是将整个村子也烧了去。我来胡伯伯家路上都见蝗虫成堆,它们得在村中生下多少新蝗子?这批蝗虫死绝后,新蝗子未必能成如今这样,但数目众多,长成后啃食庄稼也能让我们明年也过得极其辛苦!”

    他们说话这时,胡家院内的飞蝗正啃食胡家院内的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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