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活计我自己会做，就不劳烦诸位了。”姚姜淡淡地道了声谢：“几位将今日要培育的良种送到无名寺前去便可。”
几名兵士扛起装满良种的麻袋步出院门。
那出言的兵士却没即刻离去，他对她拱了拱手：“姚娘子，我帮你担水。”
姚姜皱了皱眉：“不必。”
那兵士又左右看了看，才对她抱了抱拳离去。
姚姜等了片刻才问：“你哪里找来的帮手？”
高月娥：“昨日你说今日要育良种，我想着咱们或许搬不动。现下无名寺外的田亩有近五十亩，所需良种必定不少，我便对帮手的兵士说了。他们都说能来帮手。先前要帮你挑水的人是十夫长闫远胜，他才当上十夫长不久，还是兵士脾性头领的威风。”
停了一停，她看着姚姜：“你还不要太劳累，有事只管支使我。我会按你的话去做，只是我学得慢。你别嫌弃。”
姚姜看着高月娥，片刻后问：“你果真愿意当个农妇？”
高月娥：“我这一生或许都要在此间了，能学到几分你的本事足以在这里便能安身立命，还能不受气不受欺负，有甚不愿？”
来到无名寺，高月娥分派种子并带领兵士种田。
姚姜坐在田边看着，忽然山道上传来马蹄声响。
来此间的兵士不少，但都没有纵马前来的，此间人人都对着山道看去。
片刻后，一骑黄骠马转过山坳，马背上的兵士驱使着黄骠马来到姚姜面前跳下马背，对她行了个礼：“姚娘子，请随我到军营去。”
来的是郝大，姚姜想了想：“有要紧事？何事？”
郝大：“百夫长没对我说是何事，但说一定请姚娘子前去。”
姚姜忽然觉得茫然，郝大也不催促，立在一旁等候。
过了一阵，姚姜回过神来：“须得要去么？”
郝大没言语，姚姜深深吸了口气，去牵来巧巧：“走吧，我跟随你。”
二人走出山道绕过城外荒地，直奔大营。
营门外的守营兵士看见郝大并不拦阻，看见姚姜却用手中的兵器横直指：“这位娘子不能进入军营，有事请于营门外等候。”
郝大自怀中取出一面令牌：“这位娘子是傅将军请来问话的，问完了话便会离去。”
守营兵士依旧不放姚姜进入，郝大叹了口气：“你们若不信，只管去中军帐前问一问。”
一名守营兵士飞奔而去，不多时他奔回来对着姚姜挥了挥手，嘱咐郝大：“你接她入营，待得她说完了话，记得她送出营。”
他对着姚姜：“军营中不能策马，马匹得留在此间。”
姚姜跳下马背将巧巧拴在了营前，对着前方连绵不绝的营帐和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看了片刻，跟着郝大步入军营。
军营中兵士都行色匆匆，姚姜一踏入其中便引来了无数目光。
营内的兵士都顿住了向她看来，有的兵士看她的目光简直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还有兵士则不远不近地跟着，与同袍大声调笑。
听着兵士的话声越来越不着调，郝大回头吼了一声：“闭嘴！再敢调笑全都去领军棍！”
郝大眉目光冷冽，气势汹汹，兵士们的话声低了下去，但尾随在姚姜后方的兵士却没散开，只是不敢再跟在她身后，只远远地跟随。
纵算姚姜不似寻常女子不怕人看，也被这许多目光盯得不自在起来。
她咬紧了牙关，捏紧双拳目不斜视，跟着郝大来到中军帐旁。
到了此间，姚姜才见早已有数名军官在此间等候，他们围坐在四周，将当中空了出来。
“你便是姚姜？”坐在当中年过半百的军官开了口，他颏下胡须花白，帽盔下的目光很是犀利。
姚姜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民妇就是姚姜。”
那军官将她看了一眼：“万把总前些日子便是打了你？”
姚姜道：“是。”
军官神情不悦，“听闻你要自己讨回你的公道？”
姚姜已在一旁坐着的人中看到了卫骏驰，他对着她轻轻点头。
姚姜看着问话的军官，他的铠甲明亮，威风凛凛，护肩上有吞口，腰中配着宝剑，不是将军也是副将。
她知晓这男子为何不悦，身为苦役，挨了打也是活该，没人会管。自己一定要讨回公道在这许多武官眼便是胡闹！只有卫骏驰认为自己该讨回公道来！
来此之前，姚姜对讨公道是犹豫的。
万山荣有军功护身，自己一介苦役在此间与蝼蚁无异，与他敌对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虽说卫骏驰支持自己讨公道，但大营内头领内斗会让军心不稳。因此他的帮助也有限，不能私下里与万山荣过拳脚，更不能给他使绊子，只能把自己要讨回公道的决心说与大营内的将军。
姚姜甚至能想到卫骏驰是如何一次次向大营说明自己要讨公道，但他不是苦主，真正的公道得她这位苦主前来讨要！
她讨要得回来么？
但来到此间，对着这许多武官，姚姜虽觉得没了信心，但也觉得自己该来，不论结果如何，该讨的公道须得要讨！
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看到营帐边有多名身着脏污衣裳，须发皆脏的男子向着这边张望。
这些男子都衣裳破烂肮脏，不似兵士统一穿着兵士服饰。
不是兵士，他们是苦役！
年长的是流放至此的罪臣，年轻的是大约是罪臣的儿孙！
看到这许多苦役，面对着这许多人，姚姜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没错！
若她就此放过万山荣，将来不仅自己还要面对许多为难折磨，连在此间的苦役也会加倍受苦！
她对着那军官深深吸了口气：“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那军官皱了皱眉：“你的情形本将看过了，万把总有不对，但你也不好。本将唤了他来好生斥责，这事便算了结吧。再不然，万把总有许多战功，用他的军功来抵这责罚？”
不听这话，姚姜尚能忍得住，一听这话她便怒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将心一横，对着军官行了个礼：“将军以为出言斥责万把总便抵过了我险些被他毁了清白，被他无故打得数日不能下床么？”
那军官没想到姚姜如此大胆，居然敢面对自己说出这话来，将脸一沉：“你还想如何？”
姚姜看着他宁定了片刻：“我是苦役，可我也是人！不是地上的蝼蚁！他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将军想要用斥责万把总来代替他险些将我打死，我不能苟同！”
军官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姚姜看到这位将军眼中的怒火，但却没有退缩：“万把总夫妇对苦役的逼迫不是第一回了。诚然兵士头领是打胜仗的缘故，可此间兵士头领的杂事都为苦役担当，苦役们也算与兵士并肩对敌了，遭遇刁难却讨不回公平，只会让我们心寒。”
到了这地步，姚姜也豁了出去，对着军官行了个礼：“将军，我虽是苦役，但我建农庄于大营也有功劳。将军欲用万把总的军功来抵消这责罚，而我却要用这功劳来让他受罚！”
一名年轻军官对那将军小声说了句话，他点了点头，那年轻军官上来对姚姜拱了拱手：“姚娘子，将军现下有军务分派，请你到军帐中稍候。”
他对着姚姜做了个请的手势，姚姜定了定神：“劳烦你带路。”
年轻军官带着姚姜绕过两道营帐，来到一处营帐，他掀起帐帘：“此处是傅将军的营帐，请姚娘子在此间稍等。”
姚姜看了看营帐对他行了个礼：“我进入其间不会获罪么？”
年轻军官引着她进入营帐：“姚娘子，傅将军不会设卷套算计你。忽然有敌军来袭，傅将军有军务要分派，不便让你知晓才请你到这边来等候。你与万把总的恩怨我们都知晓。傅将军请你来也是要处置此事，只是你也知晓，万把总毕竟带得有兵士，傅将军也有所顾虑。”
姚姜虽是初次进入军营，但也对其间的要紧人物早已自苦役中有所耳闻。
北疆大营共分三处，归雁城、大孤城与小孤城。
归雁城外有守军近三万，有十夫长、百夫长、头目、把总、千户等武官，但总管大营的将军乃是傅归思。
听这位年轻军官说“傅将军”，她知晓先前问话的年过半百的军官是傅归思。
这时看到这大帐宽敞，帐内有书案，书案前两侧的座椅排列齐整。
这应当是傅归思的帅帐。寻常头领也有单独的营帐，但未必能如这般宽敞的气派。
见她眉头皱起，年轻军官微笑着：“我认为公道该讨回，但只请姚娘子稍事变通，毕竟万把总虽有不妥，却不是十恶不赦。”
姚姜深深吸了口气：“万把总与他的夫人磋磨苦役也不是第一回了。先前万把总就曾有过看中了苦役中的女子，要强纳她为妾，结果苦役不愿，万夫人便对其百般磋磨，让这女子做女子做不了的活计，苦不堪言。这便是万夫人仗着万把总的势对苦役压迫欺辱！这回仅因我不想做他的妾，万把总几乎打死了我；我还要变通？那是否要等万把总会□□不成致死人命时才按军法处置？到了那地步，苦役的心必定与大营分离！”
几名兵士扛起装满良种的麻袋步出院门。
那出言的兵士却没即刻离去，他对她拱了拱手：“姚娘子，我帮你担水。”
姚姜皱了皱眉：“不必。”
那兵士又左右看了看，才对她抱了抱拳离去。
姚姜等了片刻才问：“你哪里找来的帮手？”
高月娥：“昨日你说今日要育良种，我想着咱们或许搬不动。现下无名寺外的田亩有近五十亩，所需良种必定不少，我便对帮手的兵士说了。他们都说能来帮手。先前要帮你挑水的人是十夫长闫远胜，他才当上十夫长不久，还是兵士脾性头领的威风。”
停了一停，她看着姚姜：“你还不要太劳累，有事只管支使我。我会按你的话去做，只是我学得慢。你别嫌弃。”
姚姜看着高月娥，片刻后问：“你果真愿意当个农妇？”
高月娥：“我这一生或许都要在此间了，能学到几分你的本事足以在这里便能安身立命，还能不受气不受欺负，有甚不愿？”
来到无名寺，高月娥分派种子并带领兵士种田。
姚姜坐在田边看着，忽然山道上传来马蹄声响。
来此间的兵士不少，但都没有纵马前来的，此间人人都对着山道看去。
片刻后，一骑黄骠马转过山坳，马背上的兵士驱使着黄骠马来到姚姜面前跳下马背，对她行了个礼：“姚娘子，请随我到军营去。”
来的是郝大，姚姜想了想：“有要紧事？何事？”
郝大：“百夫长没对我说是何事，但说一定请姚娘子前去。”
姚姜忽然觉得茫然，郝大也不催促，立在一旁等候。
过了一阵，姚姜回过神来：“须得要去么？”
郝大没言语，姚姜深深吸了口气，去牵来巧巧：“走吧，我跟随你。”
二人走出山道绕过城外荒地，直奔大营。
营门外的守营兵士看见郝大并不拦阻，看见姚姜却用手中的兵器横直指：“这位娘子不能进入军营，有事请于营门外等候。”
郝大自怀中取出一面令牌：“这位娘子是傅将军请来问话的，问完了话便会离去。”
守营兵士依旧不放姚姜进入，郝大叹了口气：“你们若不信，只管去中军帐前问一问。”
一名守营兵士飞奔而去，不多时他奔回来对着姚姜挥了挥手，嘱咐郝大：“你接她入营，待得她说完了话，记得她送出营。”
他对着姚姜：“军营中不能策马，马匹得留在此间。”
姚姜跳下马背将巧巧拴在了营前，对着前方连绵不绝的营帐和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看了片刻，跟着郝大步入军营。
军营中兵士都行色匆匆，姚姜一踏入其中便引来了无数目光。
营内的兵士都顿住了向她看来，有的兵士看她的目光简直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还有兵士则不远不近地跟着，与同袍大声调笑。
听着兵士的话声越来越不着调，郝大回头吼了一声：“闭嘴！再敢调笑全都去领军棍！”
郝大眉目光冷冽，气势汹汹，兵士们的话声低了下去，但尾随在姚姜后方的兵士却没散开，只是不敢再跟在她身后，只远远地跟随。
纵算姚姜不似寻常女子不怕人看，也被这许多目光盯得不自在起来。
她咬紧了牙关，捏紧双拳目不斜视，跟着郝大来到中军帐旁。
到了此间，姚姜才见早已有数名军官在此间等候，他们围坐在四周，将当中空了出来。
“你便是姚姜？”坐在当中年过半百的军官开了口，他颏下胡须花白，帽盔下的目光很是犀利。
姚姜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民妇就是姚姜。”
那军官将她看了一眼：“万把总前些日子便是打了你？”
姚姜道：“是。”
军官神情不悦，“听闻你要自己讨回你的公道？”
姚姜已在一旁坐着的人中看到了卫骏驰，他对着她轻轻点头。
姚姜看着问话的军官，他的铠甲明亮，威风凛凛，护肩上有吞口，腰中配着宝剑，不是将军也是副将。
她知晓这男子为何不悦，身为苦役，挨了打也是活该，没人会管。自己一定要讨回公道在这许多武官眼便是胡闹！只有卫骏驰认为自己该讨回公道来！
来此之前，姚姜对讨公道是犹豫的。
万山荣有军功护身，自己一介苦役在此间与蝼蚁无异，与他敌对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虽说卫骏驰支持自己讨公道，但大营内头领内斗会让军心不稳。因此他的帮助也有限，不能私下里与万山荣过拳脚，更不能给他使绊子，只能把自己要讨回公道的决心说与大营内的将军。
姚姜甚至能想到卫骏驰是如何一次次向大营说明自己要讨公道，但他不是苦主，真正的公道得她这位苦主前来讨要！
她讨要得回来么？
但来到此间，对着这许多武官，姚姜虽觉得没了信心，但也觉得自己该来，不论结果如何，该讨的公道须得要讨！
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看到营帐边有多名身着脏污衣裳，须发皆脏的男子向着这边张望。
这些男子都衣裳破烂肮脏，不似兵士统一穿着兵士服饰。
不是兵士，他们是苦役！
年长的是流放至此的罪臣，年轻的是大约是罪臣的儿孙！
看到这许多苦役，面对着这许多人，姚姜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没错！
若她就此放过万山荣，将来不仅自己还要面对许多为难折磨，连在此间的苦役也会加倍受苦！
她对着那军官深深吸了口气：“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那军官皱了皱眉：“你的情形本将看过了，万把总有不对，但你也不好。本将唤了他来好生斥责，这事便算了结吧。再不然，万把总有许多战功，用他的军功来抵这责罚？”
不听这话，姚姜尚能忍得住，一听这话她便怒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将心一横，对着军官行了个礼：“将军以为出言斥责万把总便抵过了我险些被他毁了清白，被他无故打得数日不能下床么？”
那军官没想到姚姜如此大胆，居然敢面对自己说出这话来，将脸一沉：“你还想如何？”
姚姜看着他宁定了片刻：“我是苦役，可我也是人！不是地上的蝼蚁！他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将军想要用斥责万把总来代替他险些将我打死，我不能苟同！”
军官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姚姜看到这位将军眼中的怒火，但却没有退缩：“万把总夫妇对苦役的逼迫不是第一回了。诚然兵士头领是打胜仗的缘故，可此间兵士头领的杂事都为苦役担当，苦役们也算与兵士并肩对敌了，遭遇刁难却讨不回公平，只会让我们心寒。”
到了这地步，姚姜也豁了出去，对着军官行了个礼：“将军，我虽是苦役，但我建农庄于大营也有功劳。将军欲用万把总的军功来抵消这责罚，而我却要用这功劳来让他受罚！”
一名年轻军官对那将军小声说了句话，他点了点头，那年轻军官上来对姚姜拱了拱手：“姚娘子，将军现下有军务分派，请你到军帐中稍候。”
他对着姚姜做了个请的手势，姚姜定了定神：“劳烦你带路。”
年轻军官带着姚姜绕过两道营帐，来到一处营帐，他掀起帐帘：“此处是傅将军的营帐，请姚娘子在此间稍等。”
姚姜看了看营帐对他行了个礼：“我进入其间不会获罪么？”
年轻军官引着她进入营帐：“姚娘子，傅将军不会设卷套算计你。忽然有敌军来袭，傅将军有军务要分派，不便让你知晓才请你到这边来等候。你与万把总的恩怨我们都知晓。傅将军请你来也是要处置此事，只是你也知晓，万把总毕竟带得有兵士，傅将军也有所顾虑。”
姚姜虽是初次进入军营，但也对其间的要紧人物早已自苦役中有所耳闻。
北疆大营共分三处，归雁城、大孤城与小孤城。
归雁城外有守军近三万，有十夫长、百夫长、头目、把总、千户等武官，但总管大营的将军乃是傅归思。
听这位年轻军官说“傅将军”，她知晓先前问话的年过半百的军官是傅归思。
这时看到这大帐宽敞，帐内有书案，书案前两侧的座椅排列齐整。
这应当是傅归思的帅帐。寻常头领也有单独的营帐，但未必能如这般宽敞的气派。
见她眉头皱起，年轻军官微笑着：“我认为公道该讨回，但只请姚娘子稍事变通，毕竟万把总虽有不妥，却不是十恶不赦。”
姚姜深深吸了口气：“万把总与他的夫人磋磨苦役也不是第一回了。先前万把总就曾有过看中了苦役中的女子，要强纳她为妾，结果苦役不愿，万夫人便对其百般磋磨，让这女子做女子做不了的活计，苦不堪言。这便是万夫人仗着万把总的势对苦役压迫欺辱！这回仅因我不想做他的妾，万把总几乎打死了我；我还要变通？那是否要等万把总会□□不成致死人命时才按军法处置？到了那地步，苦役的心必定与大营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