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着侯牧风与杜秀兰回到家中,姚姜即刻让再招与琼叶给他们收拾前院的厢房,安顿他们住下。

    杜秀兰到了此间才解开大氅,她肚腹已高高隆起。

    杜秀兰有了身孕,她的面目也因有身孕而浮肿变化,故而姚姜初见时没认出来。

    “这,这是几个月了?”她看着杜秀兰:“孩子的父亲,”

    莫家姐妹写来的信上写了杜秀兰的名,杜翠兰与杜良辰来时曾说起过杜秀兰订了亲事,姚姜见她这情形,猜测后来她应当是嫁了人。

    但她怎么会来在此间?又怎会与侯牧风一道?

    杜秀兰闭了闭眼,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滑下来:“表嫂,我能在此间住下么?”

    姚姜记得的杜秀兰是个腼腆乖巧的少女,不似杜翠兰般能干聪慧,但笑微微的。

    如今的杜秀兰愁眉深锁、目光忧伤、神情憔悴,眉心还有深深的颦蹙痕迹,已是个忧郁的妇人。

    她不禁想起了一年前杜翠兰来到时的容光焕发,顿觉嘘唏!

    姚姜疑问丛生,但看到杜秀兰疲惫的神色,说到口边的话都咽了回去:“你就在此间住下,你先歇一歇,一会儿我来叫你用晚饭。明日我请郎中来帮你诊脉。”

    杜秀兰拉住姚姜:“嫂嫂,翠兰与良辰可好?我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姚姜看了她片刻轻轻点头,杜秀兰松了口气:“那便好。那我便放心了!”

    停得一停,杜秀兰:“嫂嫂,我吃不下饭食,但我想洗浴。我好多日子没能洗浴了。”

    姚姜摇头:“今日你才到此间,还不适应此间的寒冷,先好生歇一歇。等你住下几日不易受凉了再洗浴。我拿我的干净衣裳来给你换上。”

    杜秀兰洗过脸,盆中的水浑浊,她的面色变得白晳,姚姜才知晓她面上发黄是用颜色涂过面容。

    “侯先生说涂了面容路上平安些。”杜秀兰擦去面上的水珠:“侯先生买了颜色调合后给我涂面容。他也涂了。”

    姚姜不问都知晓他们改头换面是为了平安。

    侯牧风与杜秀兰来此间的路上很是艰难。

    她铺开被褥,杜秀兰果真累了,换过衣裳躺下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看着杜翠兰睡得沉了,姚姜轻手轻脚出来拉上了屋门。

    不多时,侯牧风已洗漱完毕,来到客堂。

    姚姜对他行了个礼:“多谢先生照料秀兰。”

    侯牧风赶紧还礼:“姚娘子,咱们是朋友,不须这样客气。好歹我将秀兰小娘子送到此间了,她也算有了依靠了,她,”

    侯牧风犹豫、欲言又止,而姚姜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侯牧风这时洗去了脸上涂着的颜色,也剃去了胡须,虽还穿着不甚干净的厚衣,但有了几分书卷气便有了从前的神采。

    但姚姜也觉他与从前不同了,目光变得深沉锐利。

    “千户回来了。”苏季扬的话声在门外响起。

    卫骏驰在苏季扬的陪伴下步入院内,他步履缓慢,再招与琼叶前去搀扶,他摆了摆手:“不必,我慢慢走。”

    姚姜步出客堂,快步穿过小院来到石阶上伸手搀扶。

    卫骏驰将手搭在她肩上缓缓向前:“夫人别担心,我在营内只是看着工匠改弓弩,不曾,”

    他忽然收了声,看着客堂门前。

    侯牧风已来到客堂门外,见卫骏驰对他看来,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卫公子。”

    卫骏驰向姚姜看来,他剑眉微挑:“这位可是从前在三河村时教导过弟弟妹妹的先生?”

    在青川时,侯牧风跟随在杜家姐弟身后,极少与卫骏驰打照面,即便遇上也是侯牧风行个礼便让在一旁。

    姚姜没想到卫骏驰记性这样好,一眼认了出来,轻轻点了下头:“是。”

    搀着卫骏驰进了客堂,姚姜又出来看着苏季扬将马车赶入来关好了院门,这才返身进入客堂。

    卫骏驰已在与侯牧风叙话:“侯先生,对不住,我现下还难以站立,请先生容我坐着说话。”

    侯牧风又行了个礼:“我已听闻卫公子身上有伤尚在休养,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来求见,还请卫公子见谅。”

    姚姜将客堂门也关上,拿了软垫来在卫骏驰的背后垫上:“千户,侯先生带着杜秀兰来了。我安顿他们在家中住下了。”

    卫骏驰微有惊异,旋即便恢复如常:“夫人,杜秀兰可是信上那位表妹?”

    姚姜轻轻点头,“我已安顿秀兰表妹歇下了,明日得请兄长来给她看一看脉。”

    卫骏驰便对着侯牧风:“多谢先生将我夫人的表妹送来,感激不尽。”

    他扶着椅子扶臂要起身,侯牧风连忙道:“卫公子不必客气,且请坐着说话。我与秀兰小娘子也是同村,她有了危难,我们又受过姚娘子的恩惠,自然要设法帮手。”

    姚姜:“侯先生一路辛苦了,先用过饭再细说。”

    再招与琼叶送来晚饭,姚姜又去看了看杜秀兰,她睡得极沉,可见疲惫已极。

    姚姜没唤她醒来,回来照料卫骏驰与侯牧风用晚饭。

    卫骏驰与侯牧风并不算熟识,用饭时都各自不言语。

    及至用完了饭,送上了热茶,姚姜让琼叶与再招都退出去,关上了门才问:“侯先生怎会带着秀兰来此?”

    侯牧风才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我从头说起。姚娘子离开青川后,杜家的二位叔父也先后举家离开。”

    姚姜与卫骏驰对望一眼,都未出声。

    “村中百姓都猜测他们是怕受你的牵连不敢再在家乡存身,这才离去。但他们离开后,村中乡邻便也不在意了。姚娘子家的屋舍一直空着,莫五一家时常去照看。他们会打开院门洒扫清理,且不许村中人住入其间。”

    侯牧风叹了口气:“姚娘子也在村中住过,知晓乡邻们的心思。你家的院子后来重新修缮过,后方又修了两个连通的院子,修得比胡村正家的屋舍更加好些。长久没人居住,便有人打起了你家宅院的主意:认为屋子空着,不如搬去住下。但住入去的乡邻都被莫五一家赶了出来。有两回赶不走,莫五叔还去胡村正家中告状,直至把人赶出去了才罢休。莫五一家只赶人,并不搬入其中居住,因此有乡邻说他们痴傻。”

    姚姜在三河村时带着乡邻们赚银子,见过乡邻们的纯朴,也见过他们的算计,听了侯牧风的话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先生且说秀兰是怎生一回事?”

    侯牧风:“今年有几起外人到村中来打听你的情形。村中乡邻如今还依着你从前所教授的法子培育良种栽种,虽不及你在时,但所得比之从前那是强太多了。因此凡有人来问起你家都会仔细盘问。对方却不说来历,被问得恼了便转身离去!但有一起人曾问起了你杜家两位叔父的情形。你杜家的二位叔父已离开三河村许久,去了何方乡邻们也不知晓,那人见问不出来便离去了。”

    “约摸三月时我路过你家门前,隐约似听到内里有声息,但我见门上又挂着锁,以为你家中进了贼人,去往莫五家说了情形,请他们开门查看。我一说要进入你家院中,莫家两个小女娘便很是警惕,我教导了她们许多时刻,对她们也很是知晓。当下便没再问。”

    “我出了莫家便在左近等着,不多时莫五婶来到了你家院门前开了锁入内,就在她要关门的瞬间,我抢上去挤进了院内,便在其中见到了秀兰小娘子。我突然闯入,吓得她对着我就跪下了,还连连磕头求我不要声张。我瞧着不对,赶紧关紧了院门。”

    “之后我仔细问了问,才知晓秀兰小娘子竟是逃回来的!你离开青川城后一月,她便出嫁了。被夫家逼得出逃,无处可去、无路可走,又跑回了三河村。她不敢回自己曾经的家中居住,在村外等到了莫家小娘子,请她们收留藏匿。莫五一家感念着你的恩情,便将她藏在了你从前的宅院内,每日悄悄送些吃食进去。”

    姚姜想要细问,卫骏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我本想问秀兰小娘子怎会到你家中,她却流着泪求我:若有人到村中来问起她,请我不要说见到过她。我想起先前到村中来找寻并探问你与杜家二位叔父的人,知晓其中必有蹊跷,便没再问。”

    “之后还有几起人到村中来打听你与杜家二位叔父的情形。我认为这事古怪,找你采买良种的青川乡邻都知晓你被流配北疆了,你杜家的二位叔父早已离开。即便是外人,随意在青川郡一打听也能听到这个结果,他们却总到村中来打听。我猜他们是来找寻秀兰小娘子。”

    “我找了个时机将这情形告诉了秀兰小娘子,并告诉她她在村中藏不了许久。”侯牧风轻叹:“人心不可测。我想她知晓她的处境艰难,得早作打算,但没想到她想了片刻便告诉我,她逃回来是因为知晓了何人害得你入狱蒙冤,不得不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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