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杜秀兰来到的次日,卫骏驰便问姚姜:“夫人可曾想过,侯先生带着杜秀兰是怎生来到此间的?”

    姚姜是与张全与谭青山及谭家兄妹结伴来到北疆。

    张全见惯世情,处变不惊,谭家三人格外机敏又身手不凡,带着她甩开了静王府的追踪又避开了路上的凶险,因此她来北疆的路途甚是平顺。

    但饶是如此,姚姜也知这一路艰辛:“这一路果真辛苦。”

    卫骏驰:“商人在路途中被歹人谋害的乃是常情,遇上心狠手辣的歹人,商贾连同随行伙计都遇害的情形都有过。侯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秀兰表妹又是个弱女子,他们是怎生平安走了千里之远,来到此间的?”

    姚姜看着他,知晓这是他的疑问,亦是这件事里的要紧关节。

    先前她也以为侯牧风与杜秀兰没遇上歹人是运气好,但听了卫骏驰的话便知不能只归结于运气!

    卫骏驰:“周家知晓杜家堂妹逃脱,都追到三河村了,为何不找寻时机将人抓走,而是让她往北疆来?侯先生与莫家的障眼法连三河村的乡邻都没能尽数蒙蔽,如何蒙得过藏匿于暗处的周家人的眼目?”

    “即便周家顾忌着三河村的乡邻,但离开三河村后,他们每日都有将侯先生与杜秀兰捉住的时机,他们为何没有动手?离开了三河村,周家就没了顾忌,即便是当街掳人,也未必有人会管闲事。周家是杜秀兰的夫家,带她返回家中名正言顺。可他们却没动手?这是何因?”

    姚姜看着卫骏驰没有出声。

    卫骏驰:“杜秀兰逃脱,周家找寻她的人必定不少,静王府也会派人手相助找寻!侯先生与侯家老先生都能觉察到异样,三河村别的乡邻就不会发现她悄然回到村中?周家就守在左近,能不觉察?”

    “秀兰与莫五叔一家自以为没人知晓,实则有人知晓。”姚姜叹了口气:“可,可周家没找胡村正要人,这也奇异。”

    卫骏驰:“不找胡村正要人,应当是不想惊动他人。杜秀兰若被逼到极致,必定将她父母叔婶死于周家农庄公之于众!三河村的乡邻都受过你的恩惠,涉及你总会有人格外小心。你又将莫家娘子的自毒杀案中摘出去了,村中人知晓杜家被周家算计到了这地步,必定会将这事传扬开来,青川郡受过你恩惠的百姓多了,静王府再权势滔天也封不住悠悠众口。我还猜着静王府察觉侯先生带着杜秀兰北来,便决定让他们平安来到此间。”

    姚姜大惊,看着卫骏驰,半晌才说道:“放长线钓大鱼?”

    卫骏驰:“翠兰与良辰静王府是找不到了,他们找不到的还有杜良丰。或许他们最早是想跟在杜秀兰身后找出杜良丰。但没想到杜秀兰一路向北来了。”

    姚姜想了想:“侯先生也是初次北来,一路都得打听路径方向。静王府的爪牙尾随在后,听得些许便能知晓他们要到北疆来。路上能动手的时机不可胜数,但都没动手,放任他们来了。”

    卫骏驰:“若杜良丰露出行迹,他们便会将杜良丰、侯先生、杜秀兰一同捉住。到了那地步,侯先生会背上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必定要下大狱;杜良丰和杜秀兰则被带走,从此分隔开来。用同族亲眷互相牵制,本就是静王府的拿手好戏。”

    姚姜叹了口气:“杜良丰与杜秀兰是周家拿捏他们的手段,亦是用来对付我的法子。虽说我不会被拿捏个正着,但我在找寻私墅那四位食客中毒的真相,只此一点,我也在静王府的算计中。”

    卫骏驰点头:“侯先生一介书生,能带着杜秀兰躲开歹人匪徒平安到来此间令我很是惊异。但若有人抢先将这些难处为他们了结干净,他们便能平安来到。至于侯先生与杜秀兰没能发现异样,自然是因跟在她与侯先生左近的人都不是她识得的,更不是周家人!静王府爪牙众多,杜秀兰不识得的人多了,就算他们与她同路,她也认不出来。”

    姚姜知晓卫骏驰心细如尘,这是将前因后果都想分明了,才来向她分说。

    她想了片刻:“让他们来到此间,秀兰进入家中,周家人再到家中来说我拐带人口,我是千户的夫人,我的过失会对千户不利。”

    卫骏驰点头:“虽说杜秀兰与你算得是亲戚,但她是私逃至此,我又没去衙门说明她的来历,便是过失。这过失在平日无关紧要,也无人在意,最多是申斥家主管家不力。但她是周家的主母,周家背后是静王府,拿住我的过失来做文章,便会有人助力。北疆军镇对外来之人都格外警惕,唯恐来的是细作,我为骠骑营武官,治家不严或许便得回京城去述职,而夫人则会被此事牵连。”

    他看着姚姜:“有件事夫人不在军中不知晓,我杀了博格,又用夫人的法子改了弓驽,游牧骑兵攻来时,大营的弓箭也强了许多,他们讨不了便宜,于和谈时便占不到好处。”

    姚姜愣了,看着卫骏驰片刻才问出来:“和谈?”

    卫骏驰一笑:“北疆向来是征战数年,和谈之后平安数年,之后再打个数年,周而复始。总有游牧部落的首领想要横扫北疆,因而征战不断。但和谈有胜谈与败谈,胜谈是先打赢再和谈;败谈则是被逼和谈。他们现下和谈便会被大周提出种种条款,比如岁贡、大周的疆域再向北数十里,商人过境的赋税等等,若是大周败了,查干巴拉也会提出这许多条款。”

    “但现下要大周失败,只能让军心动摇。最好的法子是将夫人带离此间。我返回京城述职,夫人便得跟着同去。这一查就得自夫人三河村的过往查起,所需的时刻就久了。而夫人离开后,农庄还能似如今这般么?军心果真不会动摇?须知夫人可是北疆兵士心中的定心石!”

    姚姜没料到她在北疆有这样的地位,想了一想:“我若离开,农庄应当会由廖管营经手。”

    卫骏驰摇头:“但你有过失,与你有往来之人都要受牵连,农庄的伤兵、管农庄的苦役都要到牢城衙门去自证,连廖管营也会牵涉其中!这样一来,农庄便没人管了,必定荒毁。不消许久,大营的情形就会大变,军心动摇战局也会随之而变。”

    姚姜怔怔地看着他,农庄只要数日不照料便会荒芜,大营每日所需的数目极是庞大,只消数日不认真经营,农庄出产的菜蔬肉食都会减少,只需数日,大营兵士便会再次吃得比猪还差!

    北疆营是北疆安宁的底气,而食粮则是大营兵士的底气!

    农庄为大营粮食丰沛的根源,没了农庄兵士连饭都吃不饱,对敌自然也没力气!

    她喃喃地:“静王此举算得是里通外国,可于他有何益?”

    卫骏驰:“北疆不稳,北方数郡都会因此动荡。若他与查干巴拉勾结,将查干巴拉带领的游牧骑兵引入北疆,极有可能兵临京郊,到了那时他先出来与查干巴拉和谈成功,他便是功臣,以他的功绩倒逼朝廷。”

    姚姜瞪大了眼睛,她清楚知晓,异族骑兵突破边疆直下京城,都有亡国之忧!再有人在内掣肘,后果不堪去想!

    瞬间,她想起了被万山荣打伤后,她做过并向无方说起过的两个梦!

    想了片刻,她看着卫骏驰:“那,将秀兰留在此间可会有不妥?她虽是我洗清冤情的要紧人证,但若因她来到大营动荡,我,我便不能让她留在此间!”

    卫骏驰想了片刻:“她来找你是要为父母报仇。现下我们不能送她去见良辰与翠兰,那会将他们牵扯出来,让他们也牵入这事当中。将她送到去别处都未必能保她周全,她也无处可去了。且你送她离开,静王府也会有法子送她再次登门!”

    姚姜断然:“我若送她离开便不会再让她到家中来。或许我这话让人齿冷,但我果真作此打算。我不会让杜家的事涉及千户。”

    卫骏驰微笑:“夫人,现下城中便有静王的人,专盯着咱们,我才说你送不走她。他们一定要将杜秀兰送到此间来,必定还有更多目的。”

    姚姜在心中猜测,卫骏驰已道:“现下盯着咱们的人已将消息传回去。从此间传信到静王府再到周家,少说要七八日。上门要人必定是周家人亲自上阵,他们自平安郡到此间再快也得半月。我有位表妹名唤陆盼晚,去年过世了。她要嫁的人不得父母认可,她出嫁前便与家中人都断了往来。她的父母前年过世了,她难产过世的消息前些日子家中才知晓,家中还没能去办衙门中的户籍公文。这份文书没即刻办下来也有缘故:我欲将她的身份给翠兰用,现下这身份文书拿来给秀兰表妹用吧。你安顿秀兰表妹住在我们家中,先让盯稍的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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