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衫女子低头垂眸片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大片的阴影,良久,她摇摇头道:“我厌恶我的眉毛!”

    林敏敏看着她:“你死都不怕,修两条眉毛怕什么?”

    红衫女子犹犹豫豫:“即使修了眉毛,我被人退婚,以后也很难嫁人了。”

    林敏敏叹口气道:“自己变好了,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我看你是个好姑娘,以后肯定能觅得良人。再说了,本来就不爱你的人,走了反而是好事。你想要是成了亲,他不爱你,你岂不是更辛苦?”

    红衫女子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敏敏正要去找妆奁箱,肚子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仿佛雷鸣。她瞬间红了脸,便走到门前醒醒神,只觉得脑袋发晕,眼前发黑。

    再抬眼看外面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这么晚了,这坐老宅又是独栋,谁会过来这边?是不是自己饿昏了眼?

    林敏敏不动声色转到大厅,复归原位,眼角余光留意着门外,手上紧紧捏着地上的一根木棍。

    林敏敏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家里并无多余吃食,可熬不过肚中饥饿,只好无奈问道:“阿母,家里还有什么吃食没?”

    原身祖籍在江苏一带,所用吴语,称祖母为“阿母”。

    林母无奈地摇摇头,林琪琪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林敏敏细心问她:“琪琪,怎么啦?”

    林琪琪跑到大厅中西边角落的一个大水缸的角落,刨出三五个番薯,番薯小小的,像两根成人手指那么粗,还带着点儿藤和绿叶。

    林敏敏看到,仿佛直接闻到了番薯的香味,口水都快止不住。

    林琪琪拿着番薯递给林母,谁知林母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这一声,将林敏敏的口水硬生生吓了回去,将一旁正在烤火取暖的红衫女子也吓得抖了一抖。

    正对面的林琪琪眼泪流出来,缓缓跪下道:“阿母……这不是……偷的。”

    林母悲痛道:“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再穷,也不要去偷人家的东西,本来我们这样的身份就遭人白眼,你若是再不自爱,将来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林琪琪哭着说:“这是我捡的,我看着别人把地里的番薯都收走,只剩下藤蔓,才去翻找的。”

    林母长叹一声:“你若这样说,可有证据?倘若别人强说你偷了,你如何自证清白?”

    “阿母,我可以作证!”一个男子的清澈声音从门外传来,林敏敏的注意力方才被林母和林琪琪所吸引,以至于那人走到身后也未察觉。

    林敏敏转身看去,一身着白衫的清俊男子从身边走过,两缕乱发垂在眼前,白色的衣衫沾染一些尘污,颇显狼狈,有点像落魄的谪仙。

    这个人有点印象,但不多,隐约还有点不待见情绪。

    林母见来人,转悲为喜:“蓝玉,你也回来了,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谢蓝玉从长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说道:“早晨和琪琪一起往荒山那边去了,正巧碰到一户农正在丰收番薯,等他们收完番薯后,我让琪琪去找些有没遗漏的。

    我路上听人说北山那边有一片野板栗林,便去那边山岗采了些,路途较远,费了些时辰。所幸还有些收获。”

    林母接过板栗,又过来抱住林琪琪,泪流满面:“孩子,辛苦你了。”

    林敏敏上前问他:“方才门外那道黑影,是不是你?”

    谢蓝玉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林敏敏一眼,坐在火堆旁拨弄篝火,漫不经心道:“方才是在门外站了会儿。”

    林敏敏疑道:“你为什么不进来?在打什么心思?”

    原身就是在荒山野岭出的事,他说他也去过荒山,莫不是他干的?

    他若是杀心仍在,那她现在岂不是也很危险,而且看他对原身的态度,似乎颇为冷淡,远不及对林母和林琪琪那么恭敬和关爱。

    林母上前,拉住林敏敏往谢蓝玉跟前凑,嗔怪道:“敏敏,不许这么和你夫君说话!”

    夫君?

    这两个字像触发了某种记忆开关,关于谢蓝玉的记忆涌上来,他们流放途中,经过寒冰刺骨的雪地,见谢蓝玉躺在雪地,眼看将要冻死,林父心善,便将他救下,即使身体不佳,也好生照顾,食物和衣服都分与他。

    后来林父病死,原身便怪罪到谢蓝玉身上,途中几次想要再将他扔下,被林母阻止。

    谢蓝玉伤病好转之后,林母看其外貌与为人,也为了母女三人在外有个照顾,请求谢蓝玉与原身成婚。

    原身虽然骄傲跋扈,但是颇为孝顺,思量一番后点头答应了。

    谢蓝玉为报救命之恩,也应允了,只不过两人性格天差地别,颇为不对付,走个形式流程后,各睡各房。

    细节之处,林母也不再追究。

    难怪自己对谢蓝玉印象不深,大概原身平常都不大想看到这位徒有虚名的夫婿吧。

    “方才我见这里有一陌生女子,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便徘徊良久。”谢蓝玉将番薯和板栗扔进中空火腹中,又拿烧红的火碳星子覆盖好。

    林敏敏虽然对他这种老夫子般的教条准则颇为鄙夷,但是对他烤番薯板栗的做法很是赞同!

    烤番薯和烤板栗分成了五分,虽然份量不多,但是质量是实打实的好,纯天然,除了香就是香。

    林敏敏吃完盯着红衫女子看了一会儿,红衫女子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颊问道:“你看什么呢?”

    “在想等会儿的怎么给你收拾好看呢,我看你皮肤干干的,先调养下皮肤吧。”林敏敏托腮思索道。

    红衫女子闪着水灵灵的眼睛问:“要怎生调养才好?”

    林敏敏思忖道:“有一种东西叫‘面膜’……当然啦,要是用鸡蛋清和珍珠粉可以制成,不过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能寻这么贵重的物品。”

    咦,她忽然想,刚在进来时,四处打量过这里的环境,院中有一个角落,乱石堆中,长着肥厚的芦荟植株,这可是天然的美容圣品。

    这个发现让她颇为兴奋,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就抱进来一把芦荟叶。

    林敏敏将芦荟绿色的包裹层剔去,又用清水将上面的黄色分泌物洗去,漏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叶肉,她将叶肉切成小薄片,让红衫姑娘躺下。

    谢蓝玉见此情形出门往偏房去了。

    林母和林琪琪好奇地看她忙前忙后,不知意欲何为。

    林敏敏将薄片敷在红衫姑娘脸上,告诉她可以安心睡一觉,明天就会有奇迹。

    红衫姑娘听话睡去,林敏敏又做了一些面膜薄片,哄了琪琪,拉了林母,将剩余的用在了她们脸上,最后自己也贴了一些。

    好东西她是舍不得浪费的。

    做完这些之后,她找了个长板凳躺下没多久便入睡了。

    以前工作忙的时候,贴面膜的那几分钟心里什么都不想,最为轻松。

    贴的不是脸,是疲惫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林敏敏就被摇醒,后脑勺还隐隐作疼。林琪琪凑到她眼前:“姐姐,你醒醒,太阳都晒你屁股上了!”

    林敏敏坐起身来,见旁边的红衫姑娘正端着镜子左看右看,一脸惊喜,叫道:“林姑娘,你可真是神仙,我以前脸上一摸一层死皮,今天感觉水润光滑,简直太神奇了。”

    林敏敏暗自得意:“当然了,尤其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补起水来,根本毫不费力。”

    林敏敏去内房简陋的妆奁箱中左捡右找,只找到一把手指长的利刃,将就着把红衫女子的眉毛细心刮去。

    红衫姑娘的脸型是娃娃脸型,可爱中带点圆润,但是相对缺乏立体感。

    林敏敏给她修了稍微上扬些的眉毛,在视觉上拉长了她的脸型,气质也提升了不少。

    她本就气血充足,毛发旺盛,须发皆黑,此刻也用不着再画什么眉了。

    去掉了那怪异的眉毛,林敏敏才发现,红衫姑娘有着一双水润的杏眼,挺直的鼻梁,肤色也细腻水润许多,虽无美人之态,但也算是美女了。

    红衫姑娘捧着铜镜,呆怔着一时说不出话,眼泪滚落下来,痛哭不止。原来让自己沉重背负了十几年的东西,是举手之间便能消弭的。

    林母走到门外,叹口气道:“这地方,明天又要搬走了,我们收拾收拾一下东西吧。”

    林琪琪上去抱住林母,带着哭腔道:“阿母,我们搬去哪里 ……我们,我们也再没多余的钱银租地方了。”

    “天无绝人之路,实在不行,我们先住破庙里去吧。”林母此刻已经满头白发,原本挺直的身形,经过流放之苦,已经有些佝偻,五六十岁的脸庞上,已经有了刀劈斧凿般深刻的皱纹。

    林琪琪虽然还有少女的灵动与活力,但是瘦弱纤柔,远没有同龄人圆润感。此刻依在林母的身上,像一株弱苗,仿佛再经不起一场风雨。

    林敏敏看此情形,估计自己的躺平闲鱼梦要泡汤了。别说躺平,填饱肚子恐怕都费劲。

    现如今,林母和林琪琪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了,她们要一起相依为命,携手共渡难关。她上前柔声道:“阿母,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归要谋生才好。”

    “你我身无所长,琪琪还小,蓝玉留有病根儿,身子骨还弱,做不了什么活,只能十天半月替人写写家书,实无他法。”林母叹口气,也相当无奈。

    这些日子来,光是她们找地方住,周围的人都多有不愿,认为流放犯住在周围大大的不吉,恐是穷凶极恶之徒,陡生事端,只是赌瘾上手的许先生,顾不上许多,才将这处破落的老宅租与他们。

    所以这也是林母刚才对林琪琪呵斥动怒的主要原因,如果她们再传出偷东西的名声,那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找个住的地方尚且艰难,更遑论去找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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