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肆月很急。

    她不停地挣扎尝试想要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可哪怕同萧玥灵魂的争抢,已经激烈到让这副有些孱弱的身子产生负担,乃至出现心悸、气喘的症状。

    萧玥还是不为所动。

    “呼——呼——”曹肆月听着愈发沉重的喘息,感受着胸腔内心脏的紧缩,不光疼痛,还有种吸不上气的憋闷,额头上更有汗水在不断被浸出。

    萧玥还是端着刚熬好的药,就像曹肆月做过的梦般,一步步稳稳走着,去喂给连祁——

    她铁了心思要杀了他。

    萧玥没能在前世阻止那成为人屠的恶魔,那她今日不如就直接将任何可能,直接扼杀在这个少年身上。

    冬日的风,比前世的雷雨夜还要寒凉。

    不大的无名医馆,没有悠长宫道,粗陶的药壶刚从炉子端下来还咕噜滚着烫手的热气,但现在被萧玥端在手里的药碗,仿若已冰凉的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药熬好了,现在能喂么?”进到诊室中的萧玥问。

    她接着听到阿忠和吴铭似乎在争执些什么:“不是你这个郎中磨磨唧唧,到底能不能行了?”

    吴铭:“不是我行不行,我是怕给这小军爷牙咬碎了怕有危险!”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没有留意到萧玥的声音,萧玥便就索性端着药又往里走了几步,听到更多——

    阿忠:“我还真不明白了!我家公子平时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喊疼就不行啊?”

    吴铭:“疼就叫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就他这伤疼得哭爹喊娘才是常理呢,都没有意识了硬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的我真头次见……”

    走到帘子前的萧玥终于引起吴铭的注意:“诶!小夫人,你来的正好!”

    吴铭这下仿佛又忘了萧玥不宜见血腥的事,掀开帘就把她往里拉,边道:“要不你试试在你这男人耳边让他叫你名字,他要能张口我好歹给他塞块棉布垫垫,别咬出事。”

    总要张开口,她才能把砒霜喂进去。

    有了这个目标,萧玥可以无视掉其它任何,她顺着吴铭俯身到少年耳旁。

    她开口道:“夫君,吴郎中让你唤月儿的名字。”

    可惜,这下毫无所动的变成昏迷着的少年。

    与此同时,身体里的曹肆月反倒激动着有了压制不住的倾向:“萧玥你到底是疯子还是瞎子!连祁是为了救我们,才变成这样的!”

    萧玥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她稳住那只开始颤动的端碗的手,猜测到一种可能性。

    萧玥开始学着少女的方式,轻声在他耳边道:“连祁……世子……你唤唤肆月吧。”

    话音落下,少年起了反应。

    他的头偏了偏,萧玥本就俯在他的耳边,自然而然二人的肌肤碰了一下。

    少年因重伤发着高烧,浑身滚烫,烫得萧玥往后一退,药汤洒了一口。

    但没关系,萧玥下了足够多的分量。

    可耷拉着合上的那双凤眸抬了抬,墨色的瞳仁将她瞧了瞧。

    明明同一个人深黑的瞳色,偏偏少年的就是亮,萧玥在其中竟然看清属于少女的面容。

    然后,少年那双渗满不知是吐血、还是咬出殷红的薄唇蠕动了下——

    或许萧玥甚至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将药灌下去,萧玥承认她最大的执念根本就是不管不顾地杀了连祁。

    偏偏这时少年的眼神倏尔透出迷惑的茫然:“……”

    他没有吐出任何一个字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将眼睛阖上了。

    她的连祁会对她摇头么?

    萧玥只记得——

    他在马上曾信誓旦旦地抱着她说:“小月儿我定于春日之前胜战而归,再带你策马看遍长安花。”

    她颇为担心道:“凉州战况危险,你莫要说这些大话!连祁,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把她的手牵到了他的下颌上,感受到他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知道,我的小月儿说得话,当然都会达成。”只是说完这句话她的那位少年郎又忍不住怨诽一句:“不过小月儿,你怎么总是不信我?”

    萧玥张口很想答她没有不信他,回首更想看看他的模样——

    可最后她看到的只有那一双凤眸中的瞳孔,眼底萦绕着浓稠到再也无法散开的黑暗。

    他幽幽道:“月儿,我的月儿,哪怕入了无间地狱,我自也会回来见你。”

    换她为了不叫他再看见她软弱的泪盈满眶,只能闭上:“能不能别作数了,连祁?月儿在地狱并不想见到你。”

    ……

    ……

    与此同时,在未央宫中

    身为大将军长平侯连磐的妻弟卫尉秦无双,自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胁迫后,就一直在她出城处的西小门来回踱步——

    要知虽身为未央卫尉,他的职责是负责未央宫诸道宫门的禁卫,但秦卫尉从前可从没给自己排过夜岗。

    如今宫门落锁了,他还在这儿踱来踱去,可想而知心中是被那小宫女搞得多不安定、烦躁了。

    “卫尉,卫尉!”

    秦卫尉听见有人喊自己急忙转头,就见一个气喘吁吁跑来的宫卫。

    秦卫尉迎上去,那宫卫小声向他回禀:“常宁殿的东西找着了,跟那小宫女说得一模一样就宫女所一张空床的枕头下面。

    还好咱有个兄弟和新调去的柳叶相好就……”

    秦卫尉:“本官不关心怎么拿得,信呢?”

    宫卫有些迟疑:“卫尉,这就在宫门口拿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秦卫尉急得上了火气:“你蠢猪啊!不就是宫门口才全是老子的人么,拿来!”

    宫卫这样一听才连连点头“哦”地递过去。

    秦卫尉接过就二话不说地拆了信封——

    里面赫然一张,什么也没写的白纸。

    秦卫尉勃然大怒:“**的,敢耍老子!什么死娘们,**的,嫌自己命长了!”

    他接着便朝禁卫们道:“还不快开门,老子今天就逮着把这小娘们弄了!”

    禁卫们再次开始迟疑:“可是卫尉,宫门已经落锁了……”

    秦卫尉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调教出一帮手下的?

    平常分赃的时候要得都挺大胆,今天是都给那宫女威胁检举吓着了还是怎么着,开始唯唯诺诺的。

    秦卫尉:“本官连夜追捕私逃的宫女不是恪尽职守么!?而且就一个西小门,你们几个**都把嘴闭上,谁能知道宫门落锁又开了?”

    ……

    ……

    无名医馆

    至于秦卫尉打算追捕的私逃宫女——

    萧玥已骤然再次销声匿迹,而曹肆月掌控身体的第一感觉,便是全然的失力感。

    少女不算强健的躯干,在她与萧玥的拉扯中全然疲惫不堪,腿脚一软,整个人便直接不受控制地朝下跌落。

    曹肆月“啪”地一声直接摔了个屁墩。

    好在与此同时,她也顺道成功把那碗毒药洒了个干净摔了个彻底。

    这让她虽一边止不住地喘息着,但总算喘出几口安心的气——

    “咳咳咳咳咳……”可惜心是想安心,气没有喘平,曹肆月不禁接连猛咳数声。

    阿忠忙问:“小夫人!你没事吧!”

    他想去地上扶曹肆月,可刚俯下身,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又迟疑了一下。

    阿忠对着吴铭骂起来:“你这个郎中到底靠不靠谱啊,果然是只能在犄角旮旯里开医馆的,我家公子没治好,别我家夫人是又给你弄病了!”

    大抵说多了,本身也不好暴露连祁与曹肆月的身份,阿忠现在叫夫人,叫得不能更顺畅。

    吴铭也注意到跌在地上的少女面色苍白,满脸冷汗津津俨然状态亦十分不对。

    他忙问:“小夫人,你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弱,可是有什么病症?”

    少女一边抹着自己眼角咳出的泪珠一边摆手道:“不打紧,我不打紧……吴郎中你还是看世……他吧。”

    听声音分明仍喘息得厉害,少女却在勉力支着身体起来——

    “哎呀!”少女的身子又是随着踉跄一歪。

    “咳咳.......没事,没事,真不用扶我。”只是她赶紧撑住了自己的膝盖,接着道:“方才实在不好意思,把药碗打碎了,我赶紧再去熬一碗,处理伤势的事还叫拜托吴郎中了。”

    她说完便又朝后厨走去。

    石小军爷的伤的确是得加紧处理,但他这位小夫人瞧模样实在也需要照顾,何况现在已经宵禁去不了别家医馆。

    吴铭一时间只觉都要把自己的头挠破了——

    吴铭忽然一拍手掌:“我明白了,明白了!

    以往外伤都必须先清创再上止疼各类药物,是以外伤需得外药敷治效果才好。

    可实然止疼并不需治疗外伤,只要让伤患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也就无需担忧伤患会因过度疼痛出现意外,无论清创上药包扎动作都可大胆迅捷许多!”

    虽然周围的阿忠和曹肆月,大抵都没弄懂吴铭到底明白什么。

    但听:“小夫人,你且去吧。

    我保准等你熬好药,你男人的外伤就处理完了,到时我给你好好把把脉。”

    曹肆月想吴铭说的应该是个好消息,也不再耽搁走去熬药。

    不知是心情好了,还是萧玥的离开,她的身子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待到熬好药归来,果然见连祁浑身的伤口已被处理包扎好。

    而后阿忠负责帮昏迷的连祁喂药,曹肆月则被请到一旁坐着。

    却不料,吴铭刚要把手往曹肆月的脉搏上搭——

    本因已是宵禁时分的街道上,忽然出现许多纷杂的脚步声。

    只听一声:“这个无名医馆窝藏私逃宫女,都给我全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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