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翎羽浮在空中,月华般的颜色大盛,与狂乱的魔息乱流冲撞摩擦出了斑斓的颜色。

    像是光怪陆离的流云在冷柔危和桑玦的周身流淌。

    ——“你会唱歌吗?”

    记忆中的画面重现,岩洞空旷,清亮的少年声音回响。

    和月亮下那道柔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圆圆的月亮悠啊悠,照亮我的小石头,小石头啊别害怕,长大就是高山啊……”

    这歌声继续在时空中延续着,来到另一片黑暗的丛林。

    这一次,唱这首歌的是她。

    少年的她。

    绿色的树木幽深得发黑,这里到处可以见到流动的混沌之气,穿过不知名的灌木,发出阴森的声音。

    “怎么样,不怕了吧?小孩?”冷柔危听见自己道。

    她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教给她的,只知道每次哼唱起来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少年道:“阿姐,我没害怕。”

    “你要是害怕的话,”他背靠着参天的大树,往冷柔危身边坐了坐,“我保护你。”

    冷柔危揪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拉远了些,“谁跟你说我害怕了的?”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欲言又止。

    冷柔危皱着眉,警告地看着他。

    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颜色斑斓的小蛇,少年顿时吓得吱哇乱叫。

    他胡乱地抓起一根小树枝,猛地跳起来挡在冷柔危面前,一边驱赶着小蛇一边大喊道:“阿姐你快往后退,我保护你!啊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他强压着恐惧,将小蛇一挑,把它一把甩得远远的。

    回头正说着,“没事了阿姐,它已经——啊啊啊啊!”

    只见那条赤色斑点小蛇缠到了冷柔危的手腕上。

    少年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把手里的小树枝一丢,豁出去了似的,三步并两步,向冷柔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抓住那条小蛇,一边“啊啊啊啊”一边往远处跑,蓄力想把它甩得更远。

    冷柔危被他这副又怕得不行,又强行忍着害怕保护她的傻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把那些什么少主之仪早就丢到了脑后。

    她指尖一勾,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少年甩了几次没甩脱那条“小蛇”,一边大叫一边崩溃,听见冷柔危的话,这才停下来。

    只见缠在手臂上的霜缚一圈一圈松了下来,转眼,重新回到了冷柔危的手中。

    少年怨念地看着冷柔危,额边蜷曲的碎发像是气鼓鼓地炸起来。

    冷柔危觉得他副毛茸茸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少年默不作声地坐到她旁边的树下,一翻身,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见少年情绪低落,冷柔危竟也高兴不起来。

    她说不出自己是怎样一种感觉,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她不是一个会和别人相处的人。

    自小长在魔宫中,她行事乖张,到处捣乱,但不管怎么样,冷戈都是放手不管,所以她也就越是变本加厉。

    大概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她习惯了故意给别人制造麻烦,冷漠地看那些人解决。

    不然就是站在屋顶俯瞰魔宫往来的人,拿小木棍抽树叶发呆。但是抽树叶更无聊。

    只有世界乱起来的时候,她才觉得身边热闹一些。后来为了不无聊,她就去秘境试炼。

    自从试炼之后,她的性子就磨练得冷静了许多。

    直到刚才,她久违得感觉到热闹,但她并不开心,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她又开始拿霜缚抽着地上的落叶。

    “阿姐。”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桑玦唤了她一声。

    这个少年总是出人意料地敏锐,就像他发现了她的恐惧一样。

    她只是自尊过强,不允许自己承认。

    “你可以教会我,然后我唱给你听。”桑玦平静道。

    桑玦如此说,冷柔危也没有继续冷着,她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桑玦道,“但是一想到阿姐能开心,我也就不生气了。”

    冷柔危怔了怔,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也说不清楚。

    顿了顿,她道:“好吧。”

    于是她开始给少年唱歌,心里却时常思绪纷飞。这感觉很陌生,但是她并不讨厌。

    不知不觉中,少年已经慢慢学会了这首歌的调子。

    “圆圆的月亮悠啊悠,照亮我的小石头,小石头啊别害怕,长大就是高山啊……”

    整整一夜警醒着精神的冷柔危,眼前那些歇斯底里的画面在少年的歌声中散去,不知不觉阖上眼陷入梦中。

    ……

    少年仰躺在冷柔危怀中,他蜷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散开,勾缠在冷柔危的指尖。

    冷柔危脑海里回忆着一幕幕,不觉好笑,她牵起唇角,指尖拨开桑玦脸颊的卷发,诧异又新奇地轻唤了声,“阿玦。”

    她似乎在熟悉着眼前这个模样长开的少年。

    那时的心绪也重新萦绕心中,冷柔危依然觉得有些奇怪,像是有细小的水流冲刷过心脏。

    她从没想到,这个和她给她添了一辈子堵的死对头,竟会与她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桑玦看着她,他浸在她散发出来静谧流动的冷香中,能察觉到她平静之下的愉悦。

    不知是在说流云还是在说别的什么,桑玦忽然没头没脑地道:“真好看。”

    下一秒,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落在桑玦脸上。

    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面不改色地把小蛇从脸上扯下来,然后翻身背过冷柔危,猛地蜷起身来无声地尖叫。

    隐约听见女子上空的轻笑,桑玦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看了眼手中,那花斑小蛇慢慢变成了霜缚。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他握着霜缚一骨碌撑身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寻找着冷柔危的目光。

    冷柔危坐在地上,身体随意地向后支去,桑玦半跪在地上,不知不觉间因为兴奋靠得很近。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之间交缠,桑玦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气息有些不稳,再加上刚才硬接下冷景宸那一剑,五脏重伤,剧烈的情绪变化让他血气上涌,头脑有些发昏。

    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冷柔危,像是不见到好处绝不松口的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冷柔危扬起手,将他手中的霜缚一点一点抽出,绕回手腕,压着笑意道:“你怕蛇。”

    桑玦如释重负地笑了声,脑袋昏昏沉沉间,支持不住,向前下方一垂。

    他吐息灼热的唇吻贴着她额头的轮廓滑过,像一片花瓣,轻轻点在她鼻尖,一触即分,再向下时冷柔危及时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下巴,把他推向后些。

    然后他就直直向后倒去,冷柔危甩出霜缚拉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摔得太惨重。

    她看着少年紧闭的长睫,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一点携着山茶气息的柔软点在她鼻尖时,她有片刻莫名地慌神。

    忽然紧跳两下的心脏,再次打破了那层似有若无的隔阂,把她短暂地拉回现实。

    冷柔危低头看了手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

    但也仅仅是这一瞬间而已,转眼,一切又像是隔着一层雾霭,所有的感觉都像落入江流的水滴,渐渐消失不见了。

    “阿柔。”

    琉璃翎羽落回了冷柔危的心海中,五彩斑斓的流云散去,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贺云澜。

    冷柔危站起身,弑神血弩因为她的杀意再次燃起墨色的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她扬起弑神血弩,瞄准了贺云澜的心脏。

    贺云澜越是不动如山,冷柔危越是心中涌起暗火。

    他太过自信了。

    弑神血弩的煞气如游蛇般盘旋在冷柔危的身边,贺云澜不能近她的身。

    他向她伸出了手,温和道:“阿柔,把它给我。”

    冷柔危指尖发颤,始终无法扳动血弩上的机要。

    心海之内已卷起高逾百丈的风暴湍流。

    她额头已渗出一层薄汗,冷笑一声,“你做梦。”

    贺云澜顿了顿,他神色不变,一步一步走进她周身剧烈的煞气风暴。

    冷柔危微微敛眸,他一走进来,浑身的血肉和神魂都在被锋利的煞气切割着,很快就能看见他肩膀、手臂和肋骨处的白骨。

    但他丝毫不惧,一颗心脏在白骨环绕的胸腔里跳动着。

    就在冷柔危不解贺云澜为什么要这样自寻死路的时候,天旋地转,她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超脱于此世之外,独立于一片虚空。

    在这片虚空之中,冷柔危眼前如走马灯般飞快掠过无数画面,都是她前世经历的片段。

    有些她已经忘记了,有些她还记得,所有的画面无一例外都和贺云澜有关。

    她窥见了此世的秘密。

    她活在一本名叫《踏破青天》的书里,这本书的男主角是贺云澜,他一路披荆斩棘,最终会踏碎虚空,飞升得道。

    而她是贺云澜身边的高岭之花,早死的白月光。

    从她与贺云澜相遇开始的画面,到她与贺云澜逐渐熟悉接近,再到为他付出的每一步,甚至是最后身死道消,都有无数来自世外的声音在上空肆意评价。

    择芳台初见,冷柔危站在高台之上发难。

    “哎,我最讨厌这种装逼的女的,要不是看她长得那么漂亮,家世还显贵,我都想换女主了。”

    “年少不知御姐好,还把甜妹当成宝。你懂不懂御姐的含金量啊,把她征服了,你至少少奋斗三十年。啊不,这是修仙世界,至少少奋斗三百年。”

    “无所谓,这都后.宫文了,我全都要。她到时候死心塌地帮我管小老婆岂不美滋滋。”

    ……

    与狐王一战,冷柔危土系术法为贺云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

    “哟,还得是咱们高岭之花啊,有事她真上,人虽然烈性点,还算听话,要我说找老婆就得找这样的。”

    “卧槽,我可真帅,这波操作不把大老婆迷死,火速拿下!”

    ……

    “大老婆虽然很好,但是这个妹妹也不错,收下收下。”

    ……

    “哎呀,大老婆哪都好,就是有点管太多了,影响我纳其他老婆。作者能不能改一改啊,看得不爽。哪有男的被老婆管那么严的。都古代了你整个三妻四妾也不过分吧?”

    ……

    “卧槽,大老婆厉害啊!又爆装备!我狠狠爱了!”

    ……

    “越来越看不懂这傻缺男主的操作了,这么好看的老婆跟在身边那么久了还不上,是不是不行啊?是我我不得爽死。

    我就喜欢看高岭之花沉沦.欲.海哭着求饶的剧情,外边越冷的床上越骚啊。这破小说现在看的一点激情都没有。”

    “你懂个屁,这才是正经娶回家的大老婆,就是不碰她,还能让她觉得尊重,越是这样人家越死心塌地。想要骚的你专门找一个骚的不就行了。”

    ……

    “哟,会还是篮子哥会啊,我看这个不错,要是能把大老婆的外貌家世和这个婉舒融合在一块,那简直是完美老婆。”

    ……

    “这篮子哥怎么回事?!怎么连妖王都打不过了?”

    “这剧情崩得一塌糊涂,弃了弃了。”

    “就是,什么狗屎剧情,融合没融合了,男主还被突然冒出来的妖王给宰了。妖王不是早就受伤闭关了吗?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我看这剧情是作者用篮子写的吧。”

    “垃圾。退钱!”

    “老子花钱不是来看你喂屎的,赶紧给老子把结局改了!”

    ……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冷柔危只觉得暗火中烧,她抬眼,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贺云澜,冷笑一声。

    “所以你早就知道?”

    所以她那一世的爱恨情仇不过是一个笑话。

    “主角?”

    所以她天赋再高,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过是一切都围绕着他展开的一个“老婆”。

    哦,她还有一个殊荣,那就是“大老婆”。

    “阿柔,你改变不了的。”贺云澜道,“只要你回来,我会好好待你,我们会一起走上剑尊之位。这一生我只娶你一个,绝不会有其他人。”

    “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不会让你再受一点苦。所有的危险我去抗,所有的累我去受。你只要做好你的公主殿下,高坐云端,不用沾一丝风雪。”

    他伸出了手,容色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恳切,“阿柔,把弑神血弩给我,我会让你成为世间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一副安逸的画卷在贺云澜的描述中徐徐展开,那该是一副轻松惬意的好风景。

    可是——

    “我自己不能成为吗?”冷柔危冷笑一声,轻蔑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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