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仇无渡都来亲自监刑,她能看到的,也只有那双黑金长靴,还有癫狂的妖兽。

    还是一如往常,她没有叫出声,只是紧咬着牙看着仇无渡,那双眼睛仿佛猝了毒,想将他碎尸万段。

    无他,只是因为仇无渡在欣赏她狼狈模样时,总会出口侮辱江别鹤。

    在她心中,江别鹤是众仙之师,众仙之长,是她从小倾慕崇拜的人,那样光风霁月,心怀万民的人怎么可以被这样侮辱。

    而仇无渡此人,自私善妒,一心求仙,就因仙人不施舍他半分仙缘,他便如此嫉恨。

    活该如此。

    这一天与往常不同,仇无渡竟命人解了她颈间的锁链,她也知晓了,今日便要抽灵髓了。

    或许是因为这么几个月来日日被拴在高台上,一下子解了锁链,她竟觉得自由许多。

    若是抛开手中镣铐,那该有多舒坦。

    今天,她便要赌上性命去拼一把。

    花行玉看着气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几日与妖兽搏斗,脚步都有些虚浮,也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她。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费力地转过头看向她,一双眸子已失了往日星光,看起来浑浊失神。

    玉罗城仙门弟子太多,镣铐也太多,所以钥匙干脆就制了几个,翟见月偷了其中一个,便足以还她和花行玉自由。

    这几个月的折磨让她已无怜人之心,一颗心早已麻木,若非一开始答应花行玉的,还有自己未散的愧疚,想着在彻底堕落前再做一件好事,也不会救其他人。

    所以她只负责救,这镣铐她就不管了。

    她只能顾得上自己和花行玉。

    钥匙还藏匿于袖中,她环视四周,仇无渡不在,远处阁楼红色衣角一闪而过,那是她唯一的光。

    身边所谓的仙门奴隶,玉罗城民口中的灵皿皆失魂般地立着,她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自己的经历与他们不同,她无法感同身受。

    顾清疏拖着伤痕遍布的身体走向花行玉,妖兽嘶吼的声音压住了他们的交谈声,守卫也因着今日的盛况而欢呼,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红芷在南门,她不会阻我,一会儿你们就趁乱逃出去,千万别回头。”她拿出袖中的钥匙,为花行玉解开了镣铐,低声说着。

    花行玉声音沙哑,如同久行于沙漠的旅人一般,开口就带着满满的疲惫与倦意,“那你呢?”

    “不用你操心。”

    他接过她手中的钥匙,迅速打开了她的镣铐。

    这久违的自由。

    从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因此感到快乐,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这所有的屈辱和伤痕都是仇无渡赐她的,早晚有一天,她会亲手讨回来。

    镣铐已解,灵力也不再受缚,但她和花行玉并未丢掉这晦气东西,仍然装作被束缚的模样,只是暗暗运起灵力。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世间清气运转在指尖的感觉了,说起来还真是心酸啊。

    或许真的是她体质异于常人,每日遭受各种各样的折磨现在却还像没事人一样。

    她从小就是这样,受伤总是好得很快,可她没想到自己失了灵力居然还能有这样的自愈能力

    有了灵力后,花行玉的脸色也变好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病恹恹的,也有力气说话了。

    他拿出一包涣石,递给了她,“拿着,你要的东西。”

    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她皱着眉接过,蘸着自己身上未干的血在那涣石上方画着什么,惹得花行玉看直了。

    “你疯了!这符咒是已自身为媒介!”他险些将她手中的涣石打下,但想着他们今日的大动作,还是忍了下来。

    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上清天宫,在锁妖塔前,她就疯过一次了。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生,她愿意赌上一把,就像翟见月愿意赌她赢一样。

    “如果不这么做,我们连这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血红色的灵力包裹着涣石,发出淡淡的红光,带着引人的异香,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而在那血红色灵力所过之处,所有涣石都被染上了红色光晕,爆发出浓烈的香气。

    香味越重,妖兽的嘶吼声越大,而她的气色就越不好。

    这本就是已她的血为引,诱整个玉罗城的涣石起作用,为的就是让所有妖兽暴乱,只有在大乱之际,他们才有出逃的希望。

    守卫似是发现了妖兽的暴动,纷纷前去斗兽场镇压,可仍是迟了一步,许多凶猛无比的妖兽垂着唾液砸开了斗兽场的大门,冲向了人群。

    那是她见过最血腥的场景。

    妖兽分明日日都在吃斗兽场的尸体,可仿佛就是不够,如今冲出囚牢,如同归海的饿鲨,给予一片血海。

    曾经困害她的守卫成为了妖兽的口中食,她心中居然有说不清的快意,那是她这几个月来唯一不受控的情绪,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亢奋。

    她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可她不在意。

    就这样,就这样把他们都吃了!把这玉罗城的疯子都吃了!

    她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疯癫,让旁边的花行玉心中一紧。

    就像是疯魔了一样,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淡漠的姑娘了。

    现在的她,同仇无渡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残忍,只是她的残忍让他心疼。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亲眼看到她杀死那个守卫时,他就知道了。可现在看到这样的她,还是会心酸难受。

    花行玉不了解她的前尘,只觉得,她这样年轻,却走上了这样一条绝路,太过让人惋惜。

    说到底她走到这一步,一半都是仇无渡的功劳。

    每日看着那些场景,换作寻常姑娘,且不说是姑娘,就算是个成年男子,也会被吓疯的。

    而她却如同正常人一样,但她看着越正常,其实就越不正常。

    顾清疏像是笑累了,转过头,伴着满城的血气回头,如同踏于万骨之上,背倚血河,毫无血色的脸与勾魂索命的无常没有两样。

    这一眼,他好像能看到不久之后,这个人会站在众鬼之巅,受万魔敬仰。

    “喜欢吗!”她像是疯了一样,格外热情地问花行玉,“这一场盛宴!”

    身后的妖兽啃食掉了一个守卫的头颅,乌黑的发丝还垂落在嘴边,看着让人反胃,花行玉不语,只觉得她疯了。

    仙门弟子看着这血腥残忍的一幕,终于找回了丢失已久的魂魄,撒开腿就跑。

    妖兽好像并不在意他们,只一味地追着玉罗城的人啃。

    其实顾清疏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这些妖兽好听话,她想什么,它们就做什么。

    她分明没有仇无渡的那种法器,却也能操控这些妖兽,还真是奇了。

    渐渐的,她看着这分尸活啃的场景,也提不起兴致了。

    好像这一幕带给她的快感只有刚刚那一瞬,过了,就没有了。

    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她像是玩累了,丢下手中镣铐,灵力流于掌心化为一柄长刺。

    “你怎么还不跑。”她声音也失去了方才的热情,现在的她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喜怒哀乐逐渐淡化,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跑?你们跑得掉吗。”身后妖兽传来惨绝的叫声,仿佛被撕扯一样,无法控制着行动,叼着口中的守卫抱头嘶吼,仇无渡的声音便是在这一片哀嚎中传来的。

    顾清疏心中一冷,回头只看仇无渡手中拿着一串摇铃,无风自响,铃声传过的地方,妖兽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只剩下一片嚎叫。

    死东西。

    仇无渡看着这惨乱的场景,不满地皱眉,下一瞬便飞身朝顾清疏袭来。

    先前是因不设防,被魔血暗害,现在她灵力恢复了,自然不怕这个狗东西。

    手中长刺一挑,劈出一道强劲的灵光,震得地上的死尸都颤了颤。

    花行玉也丢掉了手上的镣铐,加入了战局。

    妖兽受着两方力量拉扯,无法自控,守卫也死伤无数,现在基本上就是他们三人的战局。

    若是再拖久一点,其余守卫赶到,他们就不好脱身了。

    “花行玉,你先走。”顾清疏对付着仇无渡,长刺险些戳穿了仇无渡的左眼,但那人好歹修炼了那么多年,实力不容小觑,还是被他避开了。

    仇无渡嘲讽一笑,带着些许轻蔑,“走?一个都走不了。”

    话毕,他手中运起她从未见过的法决,看着有些诡异,让人不适。

    她没有反应过来,但花行玉知道仇无渡想做什么。

    今日本就是要抽他们灵髓,仇无渡这是要生取顾清疏的灵髓。

    照理说生取灵髓容易损伤灵髓,仇无渡是不会这么干的,看来他们是将仇无渡逼紧了。

    而且这法决一出,仇无渡离她那么近,她是避不开的。

    花行玉这么想着,也顾不得太多,一把推开顾清疏。

    仇无渡手中的灵力刺入他的脑海,他能感受到那灵力正索取着他身体里的全部灵力,带着他的本源,通通抽离了他的身体。

    “花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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