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已经知晓仇无渡抓仙门人取灵髓是要做什么,但她还不知道仇无渡为什么要操控妖兽,等搞清这一切后,仇无渡就算是玩完了。

    “那你大可以将消息传去上清天宫,看看有没有人理你。”顾清疏冷嘲一声,“若他真有那么在意我,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

    “你闭嘴!闭嘴!”仇无渡抽风般怒吼着,这模样与顾清疏漠然的语气截然相反。

    他气愤地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又掉头回来,指着她,双眼通红,“来人!把她给我绞死!”

    又对应上了。

    在玉神雪山中,她恍然看见的场景,正是自己被绞杀。

    每一次,每一次都能对应上。

    梦境中的自刎与云鱼失意自裁,雪山中的绞杀与如今仇无渡下的命令。

    好像都在重合。

    唯一没有成真的就是第一次预见的死亡,那是在天元宗的罚仙之地长梦台,大雪纷飞,她被长剑贯穿心脏而亡。

    死在一地冬色中,与风雪同眠。

    那是一个并不美好的冬天,如今也快要到了。

    恢复记忆后,她无法再回想起那些不属于本世的记忆。当时灵魄一分为二时是有好处的,因着灵魄不全,一半便拥有着最完整的记忆,包括这一世之外的记忆。

    可现在她完整了,那些记忆也无法窥探了。

    她心想着,梦里的死亡,她逃不过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安排了一切的走向,无论如何,她都会死。

    是天命吗?

    可她不信命。

    翟见月眸光微动,撑着红伞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走到仇无渡身后,眼神却没离开过顾清疏。

    守卫拿着不知什么材质的绳子套上她的脖颈。

    纤细白净的脖颈只要一用力便会断掉,如同多年前她勒死那个无名的守卫一样。

    就这么简单。

    生命是很脆弱的,是人都逃不过死这个字,只可以有人一直不明白。

    阮明羽是仙,人尽皆知,可他们不知道,阮明羽早在二十一年前就葬身魔界,尸骨至今无法迎回上清天。

    所以求长生不过是大梦一场,仇无渡太蠢了。

    翟见月就站在仇无渡身后,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红伞。

    守卫一人拉着一端,正准备用力,只见两道光影闪过,生生割断了那绳子。

    地上的人抬手扯下脖子上的绳子,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仇无渡身后。

    还未等人反应,红影而过,原本靠在翟见月肩上的红伞脱手而出,重重击打仇无渡的后心。

    仇无渡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刚想回头杀了翟见月,只见又一道残影掠过,与那红影交错而过,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掼倒。

    翟见月飞身去拿红伞,忍不住偏头看向顾清疏,二人擦肩而过,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懂了。

    红衣翩跹,翟见月握着红伞转了一圈堪堪稳住,可未等她喘口气,便又动手去杀那几个守卫,将最难缠的留给了顾清疏。

    那一抹鲜红煞是好看,红白交错的瞬间,也如画一般,叫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欣赏的自有旁人。

    血染红伞,看不出半分痕迹,而顾清疏身上却是干净如初,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

    仇无渡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她们是一伙的,都是在骗他的。

    “红芷!你背叛我!”他应付着顾清疏还不忘翟见月。

    翟见月自然是轻松一些,还能轻快地回应他。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人,又何谈忠心呢。”

    做这种事,翟见月当然不亏心,她可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况且她只效忠君上,对于旁人,没有利用价值便可以踹了。

    仇无渡已经没用了。

    听到这话,仇无渡才懊悔,一直以来他都不把翟见月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一个骄纵些的孩子,没什么心机。可他忘了,翟见月一直都是锦岚的人,从始至终都不算他玉罗城的人。

    这种看起来没脑子的人,居然最难拿捏。

    但他实在是想不到,翟见月为什么会帮顾清疏。

    这样的人,曾是他脚下任人玩弄羞辱的奴隶,翟见月为什么会帮她?分明无利可图啊!

    翟见月甩了甩手,看着一地尸体,又看了看伞头的血迹,嫌弃似的拿袖子擦了擦,丝毫不管伞上的血。

    或许她的伞本就是用血染红的。

    仇无渡此刻已知自己实力不济,不敌顾清疏,可他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

    顾清疏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垃圾。

    和郑元止一样。

    她不会取灵髓这样邪门的术法,也不屑于学,但她还是需要想一个能让仇无渡失去反抗能力的方法。

    当时是怎么对郑元止的呢?

    对了……

    她左手一翻,四枚冰刺凝聚于掌心,只轻轻一转,便脱手而出,刺穿了仇无渡的手脚。

    这一招太快,根本无法躲避。

    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的功法就是快和狠,所以仇无渡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玉罗城主形同废人一样跪在地上,她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她本以为自己在浮渊那么久,杀了那么多人,早已麻木了,可如今见到昔日仇敌跪在自己身前,那压抑已久的疯狂的快意隐隐滋生,逐渐蔓延。

    早便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她在玉罗城,也是只能这样跪在地上看着仇无渡的黑金长靴,被迫看着那些吃人的场景。

    血腥,残暴,恶心……

    现在闻着这里的气息,她一闭眼便能看到斗兽场内,仙门弟子的头颅被妖兽啃食的场景。

    那尖锐牙齿划过头颅,阵阵哑然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她终于可以站着看清这里的一切了。

    顾清疏不顾脚下鲜血满地,提着手中墨色长刀环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城墙,灵力未散,眼中还泛着寒意,隐隐有些疯狂的意味,如此割裂。

    早在那些时日,她就失去了人性,无法共情,满身罪孽。本以为将自己的善恶分离,现在却还是回归了原样。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残忍又薄情的人。

    或许这些个月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编织的美梦,那样的自己,也只是她的向往罢了。

    现在梦醒了,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自然不会再心慈手软了。现在想来,从前的自己确实像是一张白纸,太过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只可惜这样的人注定沦为牺牲品。

    所以她才不要。

    谢洲瀛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尽管他还是想让她留下,但总伴随着猜忌与防备,他的温和与放纵,参杂了太多别的心思,让她防不胜防。

    她不喜欢被人算计。

    她不介意做一把没有自我意识的兵刃,但她不想时时刻刻活在旁人的算计下。

    锦岚想拉她出深渊,本意是好的,在这里生活确实很累。

    但她没有办法了。

    在浮渊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也让仇无渡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该让他付出些代价了。

    就冲仇无渡方才说的那些话,她定是不会让他有什么好下场的。

    对于其他人她都可以狠心,唯独江别鹤,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是不允许旁人污蔑辱骂的。

    玉罗城的云与其余几州都没什么差别,可她就觉得这里不一样,压抑得很,连天光都变了色,让人愈发烦躁。

    手中刀刃划过一地尘土,发出不太悦耳的声音,她走近,看着那苟延残喘之人,杀意凛然。

    在几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的,是否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回来,一雪前耻。

    “就凭你,也配这样诋毁他。”她一脚踢翻仇无渡,将刀立于仇无渡颈间,俯视着这给予她无边痛苦的人。

    仇无渡面目狰狞,仍是胡说着,“诋毁?你的存在便是江别鹤最大的污点,你这样尊敬他,怎么自己不去死啊。”

    这话倒是把顾清疏逗笑了,但连翟见月都看得出来这笑容后的杀意。

    她偏头短暂地笑了两声,仿佛控制不住一般,越笑越放肆,让人想到了那初入浮渊的左护法。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知道郑元止是怎么死的吗。”她说着,刀尖顺着脖颈划到仇无渡的心口,只要向下一插,这个人就死得透透的了。

    仇无渡久在玉罗城,郑元止死后便与浮渊联系少了些,隐有疏远之意,只知道玄刹门的左护法换了人,至于新的左护法是谁,他确实是不知道的。

    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提郑元止?

    “他啊,手筋脚筋尽断,一双手也被砍了下来,听说被割喉时头都被割了一半下来,悬在脖子上要坠不坠的。”她低头,青丝顺着肩颈划下,带着阵阵落梅香,被风一吹,恰似九天玄女。

    这一眼,仇无渡仿佛看到了那居于上清天的仙人。

    几百年前,江别鹤也是这样的仙姿玉骨,道骨清风。

    只是他的女儿不像他,不像他那样无情又怜悯,尽管仇无渡觉得他那眼中的怜悯都是假装的。

    他的女儿,倒是像极了浮渊的那位,狠辣无情。

章节目录

我在正邪间反复横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南南不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南南不晚并收藏我在正邪间反复横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