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师妹。”徐行撑着伞，打开副驾车门，转身对林烟笑道，“请你吃夜宵。”
“亦奇老师，”林烟学业内人士的称呼，笑着抖落身前的残雨，“师妹可不能乱叫。”
林烟一脚踩进积雨中，帆布鞋顿时湿了大半，她提起裙摆，弯腰钻进车门，用车门隔绝了二人之间的物理距离。
徐行忍俊不禁，含笑收起雨伞，丢进车厢，冒雨从车前绕过，打开左侧车门，坐在驾驶座上：“是我说错了，不是‘师妹’，是‘师姐’。”
“你又乱说了。”车里有点闷，林烟褪下手腕上的灰色发圈，随便扎了个侧马尾，然后单手拽住安全带，一把扣进红色卡扣中。
“恭喜你，考上了孙老师的研究生。”徐行从后排取了一个纸袋，递给林烟，“送你的毕业礼物。”
“难道……”林烟接过纸袋，狐疑道，“你是，孙老师的学生？”
“嗯。”徐行笑道，“他是我的班主任。”
林烟先前以为，徐行叫她“师妹”，是怕粉丝误会他们的关系。
后来以为，徐行改叫她“师姐”，只是在与她玩笑。
没想到，竟都是真的。
徐行没有选择学音乐，更是出乎林烟的意料：“你是美院的？”
“是的，信息艺术设计系，动画专业。”徐行扬眉笑道，“我还知道，你是绘画系的，入学后一直跟着赵老师研究壁画……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没有考赵老师的研究生。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壁画与公共艺术专业呢。”
林烟不知道徐行从何处得知的这些，她确实考虑过继续攻读这个方向，直到她了解到信息艺术设计专业：“我想借助数字化手段，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壁画，让它们活过来。”
她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但她知道怎样才能创造世俗所谓的意义。
徐行直直地看着林烟，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双唇抿成一条微微上扬的弧线：“你一点也没变。”
他讲话时的声音和唱歌时略有不同，更轻柔一些，也更松散一点。
与雨夜，天然相配。
林烟恰与徐行对视，只觉心底有电流涌动，微麻。
她慌忙收回视线，低头摆弄身前的卫衣带：“你不是休学了吗？马上就两年了……”
徐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也收回视线，发动了汽车：“下学期，公选课见。”
林烟望向他的侧颜：“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不影响。”徐行双手握着方向盘，淡然道，“大四课不多，主要是做毕设。刚入行的时候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暂时休学。现在好多了，也该回来完成学业了。”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那张毕业证。”她印象中的徐行，最是不羁。
“毕业证确实不重要。”徐行盯着前方，目不斜视，“但大学四年，第一年用来适应新环境，第二年用来打基础，第三年才刚学了点皮毛，就该毕业了。真正能提升自己的，也就大四的毕设了。无论如何，都该认真完成它，否则前三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怪可惜的。”
“也是。”林烟点点头，她很认可徐行的观点。
“是不是觉得我很功利？”徐行笑问。
后视镜映着徐行的笑颜，眼角也摆出应有的弧度。
笑容是那么标准，比实验室的仪器还要精准。
精准的，让林烟觉得不真实。
“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像。”林烟迎上他的笑容。
他们都笑了。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三次正式见面。
却好像，是多年故友。
言笑晏晏，没有隔阂。
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透过玻璃窗向内望去，店里空无一人。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林烟疑惑道。
徐行解开安全带，伸手取了后座的雨伞：“朋友新开的小店，还没正式营业。”
凌晨已过，大雨仍未停息，林烟有点迟疑，怕因“特权”，扰了旁人：“这么晚了，会不会影响闭店？”
“放心，我提前打过招呼了。况且这家店本来就是24小时营业，不影响什么。”徐行指了指远处，“如果你不喜欢吃火锅，旁边还有其他餐厅，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不用麻烦了，火锅就挺好的。”
进店后，工作人员径直把他们引进包厢。
二人刚入座，锅底就端上来了，是提前备好的鸳鸯锅。
红如醉莲，白如清酒。
昏暗的灯光，如镀了金纱，凭空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氛围。
许是时间太晚，林烟已觉双目微阖，她不愿辜负任何善意，悄悄用手肘撑着饭桌，勉强打起精神。
徐行轻车熟路地调了一碗料，递给林烟：“这是本店特色小料，一定要尝尝。”
“谢谢。”林烟没有推辞，她向来不会调料碗，刚好省了麻烦，“你怎么来参加毕业晚会了？”
“我好歹也是知名校友，接到邀约不是很正常吗？今天刚好没通告，我就过来了。”徐行还是一贯的自信又傲娇，“想着你也是今年毕业，正好一并送上毕业祝福，就不用再约时间了，也算一举两得。”
林烟单手托腮，胡乱搅动着料碗：“可你参加了巍大的毕业晚会，又告诉大家，我是你的‘师妹’，就不怕暴露自己的隐私吗？”
徐行正式出道以后一直用的艺名，几乎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名和家庭情况，也没人知道他的学习经历。
但今日过后，他的这段经历定会被扒的底朝天，没准连真名和家庭情况也会被扒出来。
那就真的一点隐私也没有了。
“作为公众人物，早就没有隐私了。我就算不主动暴露，早晚也会被有心之人扒出来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坦白，不去刻意隐瞒。”徐行扬眉笑道，“况且我清清白白做人，从没犯过事，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他突然收敛笑意，与林烟四目交汇，郑重道：“你放心，他们没有拍到你的正脸。我只说是‘师妹’，范围太大，他们猜不出来是谁的。所以这件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其实林烟并不在意这些，但她还是心怀感激，感谢对方尊重她作为普通人的自由：“谢谢你，考虑的这么周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许是没吃晚饭，徐行已经夹起不知第几块牛肉，他的吃相很好看，纵然大口吃着东西，仍是细嚼慢咽的，待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才再次开口讲话，“我是公众人物，活该被注视。但你的生活不该被打扰。”
林烟觉得，自己算是一个理性的人，理性到有点不近人情。
但徐行，比她还理性。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深渊。
娱乐圈是怎样的，林烟并不大了解。
但不可否认，那是一个名利场。
尽管如此，仍有无数的年轻人，怀揣着梦想，以身入局，以为自己会与众不同。
而徐行，从一开始就为“名利”入场，自始至终都只是清醒的沉沦。
承认自己的功利，承认自己为名利所诱。
他愈是如此表现，她愈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烟不喜打探他人隐私，况且他们也实在不算熟识。所以，尽管心中有很多疑惑，却从没问出口。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愿外道的隐私，即便是公众人物，也不该被剥夺这项权益。
林烟选择埋头吃菜，把所有的好奇都藏在心底，不再追问。
徐行也是如此。
过去，他们只是笔友，对彼此的了解并不深入。
重逢后，交流就更少了。
自说自话了近两年，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她在断联的六年间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她为什么中断来信。
不知道，她为什么降了一级。
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巍州。
徐行如今对林烟的了解，全都来自……
“网络没有隐私，以后尽量少发动态。”
尽管，他对林烟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她的社交平台，但他还是要提醒她。
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更能察觉危险。
他只能亲手切断，了解她的唯一途径。
林烟隔着水汽，抬眼看向对面之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是清汤的罪过。
“亦奇老师，”林烟学业内人士的称呼，笑着抖落身前的残雨，“师妹可不能乱叫。”
林烟一脚踩进积雨中，帆布鞋顿时湿了大半，她提起裙摆，弯腰钻进车门，用车门隔绝了二人之间的物理距离。
徐行忍俊不禁，含笑收起雨伞，丢进车厢，冒雨从车前绕过，打开左侧车门，坐在驾驶座上：“是我说错了，不是‘师妹’，是‘师姐’。”
“你又乱说了。”车里有点闷，林烟褪下手腕上的灰色发圈，随便扎了个侧马尾，然后单手拽住安全带，一把扣进红色卡扣中。
“恭喜你，考上了孙老师的研究生。”徐行从后排取了一个纸袋，递给林烟，“送你的毕业礼物。”
“难道……”林烟接过纸袋，狐疑道，“你是，孙老师的学生？”
“嗯。”徐行笑道，“他是我的班主任。”
林烟先前以为，徐行叫她“师妹”，是怕粉丝误会他们的关系。
后来以为，徐行改叫她“师姐”，只是在与她玩笑。
没想到，竟都是真的。
徐行没有选择学音乐，更是出乎林烟的意料：“你是美院的？”
“是的，信息艺术设计系，动画专业。”徐行扬眉笑道，“我还知道，你是绘画系的，入学后一直跟着赵老师研究壁画……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没有考赵老师的研究生。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壁画与公共艺术专业呢。”
林烟不知道徐行从何处得知的这些，她确实考虑过继续攻读这个方向，直到她了解到信息艺术设计专业：“我想借助数字化手段，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壁画，让它们活过来。”
她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但她知道怎样才能创造世俗所谓的意义。
徐行直直地看着林烟，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双唇抿成一条微微上扬的弧线：“你一点也没变。”
他讲话时的声音和唱歌时略有不同，更轻柔一些，也更松散一点。
与雨夜，天然相配。
林烟恰与徐行对视，只觉心底有电流涌动，微麻。
她慌忙收回视线，低头摆弄身前的卫衣带：“你不是休学了吗？马上就两年了……”
徐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也收回视线，发动了汽车：“下学期，公选课见。”
林烟望向他的侧颜：“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不影响。”徐行双手握着方向盘，淡然道，“大四课不多，主要是做毕设。刚入行的时候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暂时休学。现在好多了，也该回来完成学业了。”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那张毕业证。”她印象中的徐行，最是不羁。
“毕业证确实不重要。”徐行盯着前方，目不斜视，“但大学四年，第一年用来适应新环境，第二年用来打基础，第三年才刚学了点皮毛，就该毕业了。真正能提升自己的，也就大四的毕设了。无论如何，都该认真完成它，否则前三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怪可惜的。”
“也是。”林烟点点头，她很认可徐行的观点。
“是不是觉得我很功利？”徐行笑问。
后视镜映着徐行的笑颜，眼角也摆出应有的弧度。
笑容是那么标准，比实验室的仪器还要精准。
精准的，让林烟觉得不真实。
“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像。”林烟迎上他的笑容。
他们都笑了。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三次正式见面。
却好像，是多年故友。
言笑晏晏，没有隔阂。
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透过玻璃窗向内望去，店里空无一人。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林烟疑惑道。
徐行解开安全带，伸手取了后座的雨伞：“朋友新开的小店，还没正式营业。”
凌晨已过，大雨仍未停息，林烟有点迟疑，怕因“特权”，扰了旁人：“这么晚了，会不会影响闭店？”
“放心，我提前打过招呼了。况且这家店本来就是24小时营业，不影响什么。”徐行指了指远处，“如果你不喜欢吃火锅，旁边还有其他餐厅，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不用麻烦了，火锅就挺好的。”
进店后，工作人员径直把他们引进包厢。
二人刚入座，锅底就端上来了，是提前备好的鸳鸯锅。
红如醉莲，白如清酒。
昏暗的灯光，如镀了金纱，凭空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氛围。
许是时间太晚，林烟已觉双目微阖，她不愿辜负任何善意，悄悄用手肘撑着饭桌，勉强打起精神。
徐行轻车熟路地调了一碗料，递给林烟：“这是本店特色小料，一定要尝尝。”
“谢谢。”林烟没有推辞，她向来不会调料碗，刚好省了麻烦，“你怎么来参加毕业晚会了？”
“我好歹也是知名校友，接到邀约不是很正常吗？今天刚好没通告，我就过来了。”徐行还是一贯的自信又傲娇，“想着你也是今年毕业，正好一并送上毕业祝福，就不用再约时间了，也算一举两得。”
林烟单手托腮，胡乱搅动着料碗：“可你参加了巍大的毕业晚会，又告诉大家，我是你的‘师妹’，就不怕暴露自己的隐私吗？”
徐行正式出道以后一直用的艺名，几乎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名和家庭情况，也没人知道他的学习经历。
但今日过后，他的这段经历定会被扒的底朝天，没准连真名和家庭情况也会被扒出来。
那就真的一点隐私也没有了。
“作为公众人物，早就没有隐私了。我就算不主动暴露，早晚也会被有心之人扒出来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坦白，不去刻意隐瞒。”徐行扬眉笑道，“况且我清清白白做人，从没犯过事，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他突然收敛笑意，与林烟四目交汇，郑重道：“你放心，他们没有拍到你的正脸。我只说是‘师妹’，范围太大，他们猜不出来是谁的。所以这件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其实林烟并不在意这些，但她还是心怀感激，感谢对方尊重她作为普通人的自由：“谢谢你，考虑的这么周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许是没吃晚饭，徐行已经夹起不知第几块牛肉，他的吃相很好看，纵然大口吃着东西，仍是细嚼慢咽的，待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才再次开口讲话，“我是公众人物，活该被注视。但你的生活不该被打扰。”
林烟觉得，自己算是一个理性的人，理性到有点不近人情。
但徐行，比她还理性。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深渊。
娱乐圈是怎样的，林烟并不大了解。
但不可否认，那是一个名利场。
尽管如此，仍有无数的年轻人，怀揣着梦想，以身入局，以为自己会与众不同。
而徐行，从一开始就为“名利”入场，自始至终都只是清醒的沉沦。
承认自己的功利，承认自己为名利所诱。
他愈是如此表现，她愈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烟不喜打探他人隐私，况且他们也实在不算熟识。所以，尽管心中有很多疑惑，却从没问出口。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愿外道的隐私，即便是公众人物，也不该被剥夺这项权益。
林烟选择埋头吃菜，把所有的好奇都藏在心底，不再追问。
徐行也是如此。
过去，他们只是笔友，对彼此的了解并不深入。
重逢后，交流就更少了。
自说自话了近两年，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她在断联的六年间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她为什么中断来信。
不知道，她为什么降了一级。
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巍州。
徐行如今对林烟的了解，全都来自……
“网络没有隐私，以后尽量少发动态。”
尽管，他对林烟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她的社交平台，但他还是要提醒她。
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更能察觉危险。
他只能亲手切断，了解她的唯一途径。
林烟隔着水汽，抬眼看向对面之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是清汤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