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薛宝钗已然醉酒。席间不乏当初在国子监的同窗。有几人酸溜溜地道:“如今陆嘉骥入狱,徐怀之弃考,倒是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二百余名,风光至极。”

    “真是世事无常啊......”

    换做他人,少不得怒斥一番。薛宝钗却只是饮酒,似是半分也未曾听闻。

    等宴席散了,无人之处,薛宝钗问莺儿道:“徐怀之的事,你听闻几分?”

    莺儿不敢相瞒,如实道:“听说徐公子的祖父病丧,圣上命其三年丁忧。”

    徐大儒逝世了?

    薛宝钗呆愣几分,心中也说不清何种感受。就这样呆坐了一夜。等月儿东落,天色蒙蒙时,薛姨妈差人寻宝钗,说是自己病了。

    可宝钗心中十分清楚真相,便不再顺从母亲,只当那通禀的小斯从未来过。

    翌日一早,大太监刘谈领着一众贡生步入大殿。此时圣上还未驾临,倒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神采奕奕。

    等众人一并齐了,大皇子率先道:“诸位也不必心中揣揣,圣上早已言明,殿试由我和二皇子考校。我二人怜惜天下英才,故,虽择优取之,亦会重用!”

    二皇子亦是不甘落后,直言道:“所有一并不论出身,只论才学。”

    “二皇子所说,不论出身,可是说天下臣民,都可只论才干不论其他?”说话的是薛宝钗,众人想起她皇商的出身,倒也不意外。

    实则,薛宝钗另有心思。

    二皇子不清楚薛宝钗给他挖了个坑,还是照本宣科道:“自是。”

    见两位皇子风头已出,大太监刘谈开启正题:“大皇子,您先考校吧!”

    只见大皇子弘明点头道:“文武之道,应如何论之?”

    众人缄默,二皇子弘忠又道:“如何使国库丰盈?天下熙熙,利来利往?”

    此二题可谓是国之重事,众人不敢妄论,皆是埋头思索,几次不敢下笔。倒是薛宝钗,像是福至心灵,快笔疾书起来。

    与一众考生中,倒是显眼得紧。

    二位皇子也是面面相对,心中十分期待薛宝钗的作答。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只见薛宝钗文成笔落,大太监刘谈伸手接过,转身入了内殿。

    二位皇子皆是惊异,不曾想,圣上竟要单独批阅薛宝钗的考卷。

    不过一刻钟,大太监刘谈向薛宝钗招手:“圣上要见你。”

    大殿内人人纷纷相叙,薛宝钗带着众人的嫉妒,踏入内殿。

    一入其中,只见香炉渺渺,圣上盘坐在草蒲之上,殿中悬挂着道家老子的画像。而圣上更是一袭道袍。

    薛宝钗匍匐在地,没有好奇的东张西望。

    几分稳重。

    “朕见你文章所说,武是乱世之剑,文是安国良药。以如今的国势,你以为该文该武?”

    “自是该文。”

    “哦?你且细说。”

    “圣上承接武皇之乱,几十载安国利民。如今天下安定,自是以文安之,才国富民强。”

    “那你......觉得哪位皇子,有如此文治之才?”

    这是要她议论储君之选!换做他人早已是磕头谢罪,薛宝钗却十分从容,直言道:“草民以为,当属三皇子弘辞。”

    “放肆!”

    承德帝面容大怒,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宝钗。

    只见面前人虽是匍匐之姿,却半分未曾挪动,坚毅异常。

    “你可是因为与弘辞交好,故为他进言?”

    “回圣上,”薛宝钗没有半分害怕,据理直言:“既是为私,亦是为国。”

    她突然直起脊背,慷慨而言:“为私,三皇子与草民谓之伯乐。为国,他一心利民,宏图大业。”

    “且......”

    薛宝钗突然哽咽:“为情,他一直标榜圣上,怕落了圣上威名,日日苦学,不敢懈怠。如此......不堪为储君之选吗?”

    屋子里静谧异常,时光潺潺而过。圣上之威,不似凡物。薛宝钗却一直眼神清澈,脊骨昂直。

    “你所说,是真?”

    天家本无父子之情,故情之一字,让圣上也有几分动容。

    太子之位,君王本就是十分忌惮。又怕儿子不如自己,又怕儿子胜过自己。

    可如若说......这个儿子,很是敬爱自己呢?那这些忌惮,是不是会少上几分?

    “圣上是真龙天子,自有神明庇佑。魑魅魍魉,皆是无处遁形。”

    内殿里,承德帝神容似是衰老了几分,片刻无声,他喃喃道:“朕,有负他的敬爱。”

    “圣上神明之威,舔犊之情本就不拘与凡尘。草民觉得,这倒是更彰显了,陛下的神龙之威。”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往往马屁是最有效的。

    果然,承德帝开怀大笑,不复愁容。看宝钗也是甚是欣赏,抬手让宝钗起身。

    “如今你我君民二人,倒是说说体己话。”

    承德帝姿态轻松,言语也亲近。薛宝钗心中却是吊起一根细绳,不敢懈怠。只不过面上仍是一片敬重。

    “你且说说弘辞,是怎么跟你形容朕的?”

    本就是无稽之言,这叫宝钗如何回答?索性,还是拍起马屁:“三皇子不敢妄论陛下,只是与草民谈笑间,屡屡说起陛下的神威。作为陛下的儿子,三皇子一直很得意。”

    “哈哈哈哈......还得意?这小子......”

    承德帝开怀大笑,人嘛,飘起来后说话也就随意几分:“这伴读之位,就属意你了!”

    说罢挥手,高高兴兴地又会回坐在蒲团之上。

    等薛宝钗折身欲退下之际,承德帝幽幽道:“将来你必是弘辞手下的重臣,少不得历练一番。你卷中所说的运河一事,就交由你来勘施。”

    出了内殿,薛宝钗后背已是潮湿一片。所幸,不虚此行。

    “圣上有曰,金陵薛氏薛宝钗,殿试第一!题为状元!派往汀州,任工部员外郎!”

    一朝春风得意,薛宝钗亦是几分晕乎乎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百姓们为自己庆贺,似有神明照拂,喜不自胜。

    人潮人涌,皆是庆贺之声。

    徐怀之在人群外看着薛宝钗,亦是为她骄傲。她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状元,是一个奇女子,一个慷慨而行、大胆果决的未来名臣。

    名扬天下,指日可待。

    “公子,我们要回汀州吗?”

    “汀州之地,盘根错节。本土的势力早已成了气候,我自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有大胆的姑娘向薛宝钗投掷鲜花,薛宝钗本能地接住,张望之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无声道了句“再会”。

    前路纷乱,薛宝钗却莞尔一笑。

    再会,徐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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