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丝傀儡（十五）
不知何时起，江桉身上的隐匿道具已经失效，她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了房间里。
那只大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指尖轻跃，泛着光的柔韧的丝线随着它的动作时不时的紧绷。
江桉手中仍然握着那个疑似出逃文物1564的木偶，她躲开掉落的建筑碎渣，在刺目的白光里看到了全貌。
外面是天空，天空之上一只巨大的手掌通过那些紧攥在手里的黑线操控了演员的一举一动。
就在大手出现的那一刻，休息室里的四人也一同看见了，木偶化的进程迅速加速。
头盔之下的脸皮已经露出了木质纹理。
Aurora异化值的播报音也随之出现在江桉耳边，然而她并没有空理会这些变故。
因为Aurora对她手中的木偶毫无反应，也就是说——这个木偶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紧张焦灼的氛围下一阵大笑划破了寂静。
江桉扭头看向声源，隔着那层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的透明墙，霍滕脚边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木偶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出眼泪的匹诺曹旁若无人，蜷缩着身躯。
“唔、哈，你放开······”
猛然被霍滕扼住喉咙的匹诺曹面容痛苦，然而即便是威胁也没能阻止它癫狂的笑容。
“草，这木偶该不会是疯了吧？”方黎烦躁地踱步，却被机械的动作弄得更加抓狂。
而一旁的楚明倚靠在萧梵身上，她身后飘摇的黑线比别人长出一大截。
说实话，楚明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珠子都快不能转动了，Aurora的系统页面上她的异化值已经过半，再不能出去的话······
江桉盯着被霍滕提在手中的匹诺曹，问道：“文物呢？”
然而，匹诺曹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木条构成的手掌紧紧扣着霍滕的手腕，企图让自己多一点呼吸的机会。
霍滕捏住它的手收回，匹诺曹如同快散架了一般，瘫软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咽喉，脸上露出僵硬的笑意，断断续续地说到：“哈、我们，我们都是傀儡。”
这话一出，江桉突然愣住了。
我们都是傀儡。
江桉低下头，手中的木偶面上依然带着诡异的笑，脚下连接的舞台看起来十分眼熟，暗红色的布幕静静的挂在那。
江桉目光一凝，然后看向窗边，丝绒质感的红色窗帘看起来和演出大厅里的幕布十分相似。
下一秒，她大步走到落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唰——”
窗帘被猛地拉开，白亮如昼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强光之下，她终于看清了真相，江桉突然开口：“你不是戏剧之家的院长，对吗？”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者说，你曾经是。”
显然，这话是对匹诺曹说的。
江桉的语气平稳，带着些木偶特有的僵硬与呆滞：“你几年前与企鹅人合作······”
江桉话还没说完就被有些尖锐的打断：“你在胡说些什么！”
对面的匹诺曹面无表情，死死的盯着她。
江桉也不在意的耸耸肩，看着窗户之外，继续说到：“好吧，几年前你收留了一只独自流浪的木偶，尽管你一开始害怕，但是丰厚的利润让你接受了木偶留在戏剧之家的要求，只是很少理会它。”
“员工们的排斥你完全不放在心上，直到你发现了那个木偶不同寻常，你发现与它接触越久，你的员工们演出时愈发逼真，于是你开始观察它，接近它，利用它。”
“你的剧院演出越来越火爆，直到某一天，你的戏剧之家真的多出了一具提线木偶，那把线握在你手里，你觉得自己真正掌握了戏剧之家。”
随着江桉的讲述，匹诺曹的脸色越发难看，挣扎的动静也逐渐平静，最后一动不动的听江桉嘴里的故事。
“后来······”江桉语气微顿，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说比较合适，“你——”
“后来它发现了。”匹诺曹打断江桉的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毫无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我是一名傀儡师，你知道的优秀的从业者总是有点职业病。”匹诺曹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经历，嘴角的笑容越勾越大，最后止不住兴奋，“我本来打算拆了它研究一下构造，我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木偶。”
“你失败了，它发现了你的计划，所以你，和你的剧院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江桉直接指出了这个对匹诺曹来说十分残忍的真相。
之前江桉说话时，匹诺曹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然而这句一出，它顿时激动起来：“你懂什么！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
江桉：“规则呢？你制定的？”
她不想再听匹诺曹继续叨叨那些毫无意义的“辉煌历史”。
匹诺曹陡然安静下来，江桉的话像是一下子卡住了它的命脉。
匹诺曹的反应十分奇怪，它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面对江桉一阵见血地指出它的失败，它愤怒，不甘，然而面对一个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它却陷入了沉默。
“你不知道，”匹诺曹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你居然不知道，他们派你来难道就没告诉你真相吗？”
江桉皱了皱眉，内心已经把那所谓的真相和那狗屁的保密协议挂上了钩。
“那你可真是忠诚的走狗。”匹诺曹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江桉转过身，面无表情。
“你失败了。”她再一次指出匹诺曹最介意的一点。
在掀开窗帘的那一刻江桉就明白了匹诺曹已经失败了——整个戏剧之家就是一出戏剧，而他们就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刺目的强光下，江桉目不转睛地看着匹诺曹，在她身后是——
一只巨大的眼。
窗外，那只眼离他们很近，近到江桉可以隔着那面玻璃分辨出那只眼球上涂的不那么细致的颜料。
那只眼球静静地注视着戏剧之家内的一切，它在观察他们，又或者说它在观看他们。
匹诺曹在看到江桉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面色激动，嘴里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
“呃、你——”
还未说完就再一次被霍滕扼住了脖子，他皱起眉：“说脏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伴随着那边的动静，Aurora熟悉的提示音冒出。
【员工异化进程达65%，请员工及时关注自身状况！】
【异化70%不可逆！】
“您执导的这场戏剧真是十分精彩。”
江桉不再理会匹诺曹，转身学着黑帽子给外面的东西欠了个身。
她语气惊叹，再诚恳不过：“这绝对是我见过最戏剧性的戏剧。”
似乎是察觉到江桉在对它说话，那只眼缓慢的眨了一下。
人人都追求大点的瞳孔，这样才能显得眼睛更大更漂亮，然而当眼睛里的瞳仁真的过大时，你会发现那只眼在一张人类的面孔上是多么的违和。
而对面终于露出了那张绘着油彩的脸，狭长的眼睛高高吊起，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半眼眶，挤得眼白几乎不剩多少。
在它微微退开稍许后，江桉才发现窗户之外，是戏台，戏台之下，是观众，普通的，有血有肉的观众。
所以，不是木偶变大了，而是他们变小了？
江桉眼里露出一丝兴奋，失控的提线木偶成了操纵者，聚光灯下的人类成了丝线上的傀儡，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精彩的戏剧呢？
操控者反被操控，说实话，要不是她是戏台上的演员，恐怕也会为了这场精彩的演出欢呼鼓掌。
听到江桉的赞叹，对面的木偶似乎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然而，江桉已经没了耐心和它僵持下去。
她很确定眼前的文物绝对可以听懂她的话，【悬丝傀儡】这个文物和她以前经历完全不一样。
前两个界域里，文物更像是没有喜怒哀乐的工具，它们只会无意识地散发源质，以此来引诱，同化，驱使界域内的人类。
但是眼前这个不一样，文物可以拥有意识吗？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安全局里去问，无疑是和源质可以与人类共存一样荒谬。
在此之前，江桉一直没想过文物居然可以“活”了过来，但她知道源质确实可以与人类共存。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那么这个任务结束后恐怕联邦得忙活一阵子了。
江桉见玻璃后的那具木偶依然不说话，只能自己开口：“我知道你有意识。”
那具身着华服的木偶没被惊到，反而是身后的方黎一惊一乍：“卧槽！”
他扭头向周围的伙伴求证：“我没听错？文物有意识，这简直······”
太难以置信了，但他相信江桉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要是这是真的话只怕废土之上，这些东西会更多。
然而霍滕与萧梵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对这些早有预料。
对面一片沉寂，场外的观众似乎注意到了戏台上的异常，台下开始了骚乱。
终于，那具木偶靠近了玻璃，一只眼睛贴在窗户上：“谢谢你的赞美，我很开心。”
然后它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和人类生活的久了真的会被同化。”
话说得没头没尾，然而江桉却听懂了。
文物有感情吗？正常来说没有，它甚至连意识都不该有。
但它不仅有了意识，还会因为江桉的赞美而开心。
究竟谁操控了谁？
那只大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指尖轻跃，泛着光的柔韧的丝线随着它的动作时不时的紧绷。
江桉手中仍然握着那个疑似出逃文物1564的木偶，她躲开掉落的建筑碎渣，在刺目的白光里看到了全貌。
外面是天空，天空之上一只巨大的手掌通过那些紧攥在手里的黑线操控了演员的一举一动。
就在大手出现的那一刻，休息室里的四人也一同看见了，木偶化的进程迅速加速。
头盔之下的脸皮已经露出了木质纹理。
Aurora异化值的播报音也随之出现在江桉耳边，然而她并没有空理会这些变故。
因为Aurora对她手中的木偶毫无反应，也就是说——这个木偶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紧张焦灼的氛围下一阵大笑划破了寂静。
江桉扭头看向声源，隔着那层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的透明墙，霍滕脚边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木偶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出眼泪的匹诺曹旁若无人，蜷缩着身躯。
“唔、哈，你放开······”
猛然被霍滕扼住喉咙的匹诺曹面容痛苦，然而即便是威胁也没能阻止它癫狂的笑容。
“草，这木偶该不会是疯了吧？”方黎烦躁地踱步，却被机械的动作弄得更加抓狂。
而一旁的楚明倚靠在萧梵身上，她身后飘摇的黑线比别人长出一大截。
说实话，楚明觉得自己现在的眼珠子都快不能转动了，Aurora的系统页面上她的异化值已经过半，再不能出去的话······
江桉盯着被霍滕提在手中的匹诺曹，问道：“文物呢？”
然而，匹诺曹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木条构成的手掌紧紧扣着霍滕的手腕，企图让自己多一点呼吸的机会。
霍滕捏住它的手收回，匹诺曹如同快散架了一般，瘫软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咽喉，脸上露出僵硬的笑意，断断续续地说到：“哈、我们，我们都是傀儡。”
这话一出，江桉突然愣住了。
我们都是傀儡。
江桉低下头，手中的木偶面上依然带着诡异的笑，脚下连接的舞台看起来十分眼熟，暗红色的布幕静静的挂在那。
江桉目光一凝，然后看向窗边，丝绒质感的红色窗帘看起来和演出大厅里的幕布十分相似。
下一秒，她大步走到落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唰——”
窗帘被猛地拉开，白亮如昼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强光之下，她终于看清了真相，江桉突然开口：“你不是戏剧之家的院长，对吗？”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者说，你曾经是。”
显然，这话是对匹诺曹说的。
江桉的语气平稳，带着些木偶特有的僵硬与呆滞：“你几年前与企鹅人合作······”
江桉话还没说完就被有些尖锐的打断：“你在胡说些什么！”
对面的匹诺曹面无表情，死死的盯着她。
江桉也不在意的耸耸肩，看着窗户之外，继续说到：“好吧，几年前你收留了一只独自流浪的木偶，尽管你一开始害怕，但是丰厚的利润让你接受了木偶留在戏剧之家的要求，只是很少理会它。”
“员工们的排斥你完全不放在心上，直到你发现了那个木偶不同寻常，你发现与它接触越久，你的员工们演出时愈发逼真，于是你开始观察它，接近它，利用它。”
“你的剧院演出越来越火爆，直到某一天，你的戏剧之家真的多出了一具提线木偶，那把线握在你手里，你觉得自己真正掌握了戏剧之家。”
随着江桉的讲述，匹诺曹的脸色越发难看，挣扎的动静也逐渐平静，最后一动不动的听江桉嘴里的故事。
“后来······”江桉语气微顿，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说比较合适，“你——”
“后来它发现了。”匹诺曹打断江桉的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毫无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我是一名傀儡师，你知道的优秀的从业者总是有点职业病。”匹诺曹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经历，嘴角的笑容越勾越大，最后止不住兴奋，“我本来打算拆了它研究一下构造，我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木偶。”
“你失败了，它发现了你的计划，所以你，和你的剧院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江桉直接指出了这个对匹诺曹来说十分残忍的真相。
之前江桉说话时，匹诺曹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然而这句一出，它顿时激动起来：“你懂什么！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
江桉：“规则呢？你制定的？”
她不想再听匹诺曹继续叨叨那些毫无意义的“辉煌历史”。
匹诺曹陡然安静下来，江桉的话像是一下子卡住了它的命脉。
匹诺曹的反应十分奇怪，它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面对江桉一阵见血地指出它的失败，它愤怒，不甘，然而面对一个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它却陷入了沉默。
“你不知道，”匹诺曹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你居然不知道，他们派你来难道就没告诉你真相吗？”
江桉皱了皱眉，内心已经把那所谓的真相和那狗屁的保密协议挂上了钩。
“那你可真是忠诚的走狗。”匹诺曹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江桉转过身，面无表情。
“你失败了。”她再一次指出匹诺曹最介意的一点。
在掀开窗帘的那一刻江桉就明白了匹诺曹已经失败了——整个戏剧之家就是一出戏剧，而他们就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刺目的强光下，江桉目不转睛地看着匹诺曹，在她身后是——
一只巨大的眼。
窗外，那只眼离他们很近，近到江桉可以隔着那面玻璃分辨出那只眼球上涂的不那么细致的颜料。
那只眼球静静地注视着戏剧之家内的一切，它在观察他们，又或者说它在观看他们。
匹诺曹在看到江桉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面色激动，嘴里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他妈——”
“呃、你——”
还未说完就再一次被霍滕扼住了脖子，他皱起眉：“说脏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伴随着那边的动静，Aurora熟悉的提示音冒出。
【员工异化进程达65%，请员工及时关注自身状况！】
【异化70%不可逆！】
“您执导的这场戏剧真是十分精彩。”
江桉不再理会匹诺曹，转身学着黑帽子给外面的东西欠了个身。
她语气惊叹，再诚恳不过：“这绝对是我见过最戏剧性的戏剧。”
似乎是察觉到江桉在对它说话，那只眼缓慢的眨了一下。
人人都追求大点的瞳孔，这样才能显得眼睛更大更漂亮，然而当眼睛里的瞳仁真的过大时，你会发现那只眼在一张人类的面孔上是多么的违和。
而对面终于露出了那张绘着油彩的脸，狭长的眼睛高高吊起，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半眼眶，挤得眼白几乎不剩多少。
在它微微退开稍许后，江桉才发现窗户之外，是戏台，戏台之下，是观众，普通的，有血有肉的观众。
所以，不是木偶变大了，而是他们变小了？
江桉眼里露出一丝兴奋，失控的提线木偶成了操纵者，聚光灯下的人类成了丝线上的傀儡，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精彩的戏剧呢？
操控者反被操控，说实话，要不是她是戏台上的演员，恐怕也会为了这场精彩的演出欢呼鼓掌。
听到江桉的赞叹，对面的木偶似乎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然而，江桉已经没了耐心和它僵持下去。
她很确定眼前的文物绝对可以听懂她的话，【悬丝傀儡】这个文物和她以前经历完全不一样。
前两个界域里，文物更像是没有喜怒哀乐的工具，它们只会无意识地散发源质，以此来引诱，同化，驱使界域内的人类。
但是眼前这个不一样，文物可以拥有意识吗？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安全局里去问，无疑是和源质可以与人类共存一样荒谬。
在此之前，江桉一直没想过文物居然可以“活”了过来，但她知道源质确实可以与人类共存。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那么这个任务结束后恐怕联邦得忙活一阵子了。
江桉见玻璃后的那具木偶依然不说话，只能自己开口：“我知道你有意识。”
那具身着华服的木偶没被惊到，反而是身后的方黎一惊一乍：“卧槽！”
他扭头向周围的伙伴求证：“我没听错？文物有意识，这简直······”
太难以置信了，但他相信江桉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要是这是真的话只怕废土之上，这些东西会更多。
然而霍滕与萧梵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似乎对这些早有预料。
对面一片沉寂，场外的观众似乎注意到了戏台上的异常，台下开始了骚乱。
终于，那具木偶靠近了玻璃，一只眼睛贴在窗户上：“谢谢你的赞美，我很开心。”
然后它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和人类生活的久了真的会被同化。”
话说得没头没尾，然而江桉却听懂了。
文物有感情吗？正常来说没有，它甚至连意识都不该有。
但它不仅有了意识，还会因为江桉的赞美而开心。
究竟谁操控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