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朱朗神色振奋,在桌前不断来回踱步

    吴继嗣看着在桌后不停踱步的青年,不知道朱朗听到焦琏的名字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发现,朱朗对这焦琏似乎极为看重,甚至是青眼有加

    作为王爷身边的大忠臣,王爷喜欢的,就是他吴继嗣喜欢的!

    “说起来这焦将军与王爷还极有缘分呢”

    吴继嗣眼睛一转,忽然开口说道

    “缘分,什么缘分?”

    一直在桌前踱着步子的朱朗脚步一顿

    “王爷三年前流落张贼乱军之中,正是焦将军领军击破贼军,救出的王爷”,吴继嗣开口说道

    “你是说,是焦琏击败了张献忠乱军,把我救入桂省的”,朱朗神情愕然

    “是,当日焦将军领军,身冒锋矢,手持丈五长枪,力劈数十贼寇,那张贼乱军哪见过如此神勇的将军,于是立时大溃,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那焦将军见贼军已乱,在城下一声大喝,领着手下一百零八亲卫冲上城头,从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

    “数千贼寇被杀的丢盔弃甲,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焦将军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真是古今少有的猛将”

    “只是当日城中混乱,人多眼杂,是以王爷可能没有注意到焦将军”

    吴继嗣看着面颊通红,又开始在桌前踱步的青年,这才意犹未尽的做了总结

    “好,救得好,救得妙啊”

    听着吴继嗣的话语,朱朗眼中越来越亮,忽然猛然握住拳头,狠狠在掌心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桌后的吴继嗣两人都吓了一跳

    “老吴,这件事做得好,我给你记一功”

    朱朗看向吴继嗣,满脸欣喜道

    原本只是想让两人去探探鱼塘深浅,谁知道这两人竟然直接捞出一条大鱼,这如何能让朱朗不惊喜

    “王爷谬赞了,卑职也不过是做了些分内的事情,哪里算得上什么功劳,都是王爷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才能发现焦将军这颗明珠”

    吴继嗣嘴里谦逊,但脸上却是得意洋洋

    王爷离了我老吴那是真不行,没了我老吴,王爷去哪知道什么焦将军!

    “李大伴也不错,让你查粤省的兵员,桂省的客军你也没落下,也是用了心的”

    朱朗看到神色有些沮丧的李国用,不动声色,用前世学到的夸人小技巧赞了一句

    果然原本神情有些沮丧的小李,脸上也是立刻涌上喜色

    “还有呢,桂省剩下的那一人是谁”

    朱朗挥手打断了眼看又要拍马屁的李国用,看向吴继嗣

    “桂省第三位统兵的将领名为郑文雄,是浔州参将,只是听说治军极严,但没有什么名声

    声势也远没有陈将军,焦将军响亮,想来手底下兵员也不是很多,估计也就一两千人”

    吴继嗣的推论是合理的,眼下这个世道,武将的声名和掌握的兵员成正比,手下的兵越多,名声越响亮

    左良玉佣兵十数万,是以天下皆知左镇威名,先不管这个名是好是坏,凭着这十几万雄兵,连内阁首辅都要拉拢

    后期更是一言不合,提兵上京清君侧,准备换个皇帝

    只是左良玉半路而没,明朝用湖广两省数百万两军饷养出的十几万大军,竟一矢不发就降了清朝,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这郑文雄可与我有什么缘分”,朱朗目露期待的看向吴继嗣

    “呃,卑职这倒不知,只是听说是这郑将军似是勋戚出身,祖上似乎出过一位国公”

    吴继嗣神色一滞,开口道

    “他就没领兵没救过我,杀张献忠乱军的时候他没去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小姨子之类的嫁到过王府,又或者在广西的时候给没给桂王府送过银子”

    朱朗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这……卑职实在不知啊”

    吴继嗣欲哭无泪,这种事他哪知道啊,如果不是朱朗交代要收集桂省的人员信息,他哪知道郑文雄是哪个小虾米

    “算了,是我贪心了”

    朱朗呼出一口气,而后自嘲一笑

    也是,有一个焦琏已经是幸运,前身一個藩王次子,哪可能和这些带兵武将有什么交集

    朱朗坐回书桌后,脑海中急速转动,将刚刚订立出的计划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房间中极静,只有朱朗手指不时敲击桌面的笃笃声,看着闭目养神的朱朗,吴继嗣二人也不敢打扰,只是屏息站在桌后,等着朱朗吩咐

    “你们俩皆是府中旧人,衡州桂省粤省,一路流离逃难,生死未明之际,你们二人也不离不弃,于我而言,你们二人名为家仆,实为家人也”

    “如今我将即位监国,我也定会给你们俩一个前程”

    朱朗轻声开口,注视着桌后两人

    “不敢,我等此生只愿侍奉王爷左右,为王爷效死”() ()

    二人跪倒在书桌前,恭声行了一个大礼

    “但你们须知,我虽即位监国,但王府人丁零落,朝中之事皆操持于前朝诸臣之手,就算即位,我也不过是个人形图章而已”

    “我不过区区一个逃难藩王,若不是因缘巧合,前朝大臣们恐怕连我的名字都未听过,既无名也无权,朝中的大臣也不会听我命令”

    “你们二人就是我唯一可以信用的心腹,因此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和你们说清楚”

    朱朗脸上神色严肃

    “请王爷训示”,二人神情恭敬说道

    “第一,若有人找你们打探消息,不该说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露出去”

    “第二,若有人想找伱们办事,无论是要官还是办事,你们钱照收舞照跳,但不要给他们准话,回来把他们的名字和要办的事情写给我”

    “我等明白”两人神情一凛,齐齐回复

    “今天我们从没和王爷说过什么严将军焦将军,只是前来和王爷道喜,恭贺王爷即位监国”

    吴继嗣福至心灵,忽然脱口而出

    “哈哈哈,好,好,就是这样,你们这样我也能放心了”,朱朗轻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手

    “下面你们给我去办一件事,收集那李明忠的所有信息”

    “这人的出身经历,和谁走的近,和谁有仇怨,军中的情况如何,粮饷从哪来,都去打探,不要求你们都查到,但能查多少查多少”

    “记住,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打探的时候要注意隐蔽,宁可少些消息,也不能让人注意到你们在查这些事情,知道了吗”朱朗神色严肃

    “我等明白”

    两人神情一愣,但看到朱朗森冷的目光,心中一个激灵,齐齐应是

    李国用两人心中皆是一颤,王爷今日刚刚被人劝进监国,后手就让他们秘密调查城中军队的情况,这其中的事情他们根本不敢深想

    吴继嗣看着上方神色冰冷的俊朗青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敬畏

    实际上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家王爷的不同

    原本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却开始天天努力锻炼打熬身体,开弓练剑

    性情也是大变,从前喜欢的古玩古董冷置一边,甚至卖出了几件从前极为心爱的花瓶古董,补贴府中用度

    从前的王爷对他们这些府中老人虽也亲近,但主是主,仆是仆,在王爷面前他们依旧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一言可定生死的家奴,他们每日侍奉在王爷身边,始终是提心吊胆,唯恐惹得王爷不快

    但最近却是不同了,吴继嗣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王爷对他们依旧亲近,但这种亲近却和之前不一样,如果硬要说,那就像王爷之前所说,似乎真的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平等相待

    也正是感受到这种变化,两人对朱朗也愈发死心塌地

    “这件事很重要,前朝那些大臣劝进心切,不会留给我多少时间,我需要在他们完成劝进之前,弄清楚李明忠的情况”

    “一天,你们最多只有一天时间去查这些事情,明天下午必须把李明忠的情况搜集过来”,朱朗轻声道

    “我等立刻就去办”,两人神情一肃,沉声说道

    “现在是非常时刻,辛苦你们了”

    “为王爷效力,哪有什么辛苦”

    两人对着朱朗行了一礼,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

    朱朗此时却是叫住二人,从桌后取过两个油纸包,交到二人手中

    “我叫厨房准备的枣糕,午饭已过,拿去路上吃”

    “卑职谢过王爷”

    二人接过装着枣糕的方纸包,眼眶微红,齐齐谢恩

    实际上,他们也未必真的会饿着肚子去办差

    朱朗吩咐的再紧,他们也不可能连饭都不吃,但他们自己去吃,和被朱朗惦记在心,那是两回事

    朱朗挥了挥手,两人这才行礼告退

    朱朗站在门口,直到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这才返回书房

    朱朗坐回桌边,凝眉沉思,他并不记得这李明忠是何人

    但眼下的局势中,丁魁楚掌握肇庆城外两万大军,名义上更是两广总督,掌控着两广军政大权,手里既有兵又有权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真的有心,废立天子也不过在其一念之间

    而这个时候,李明忠手里的六千桂省狼兵就显得极为重要

    只要能够拉拢住这支军队,甚至不需要拉拢,只要李明忠不投向丁魁楚,这六千人就能让丁魁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有着六千人制衡,丁魁楚便无法铤而走险,丁魁楚就必须在朝堂规矩里争斗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发挥出他这个监国,以及瞿式耜吕大器这些空有名分,但手无寸铁的朝臣的作用

    “李明忠,希望你真的是明朝的忠臣吧”

    朱朗喃喃自语,只剩轻微的话语声在房间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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