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轮轻骑兵的袭扰,有万马奔腾的气魄,声势浩大,箭矢如雨,却并未能攻破汉军军阵。

    此番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到了中午,魏军骑兵待在远处休整。

    李衡却站在主帅台上,用望远镜不断观望。

    他对陆抗说道:“传令丘俭,命他攻击魏军左路,击穿左路魏军,一个月之内拿下徐州!”

    陆抗道:“大将军,魏军主力甚多,让丘大将军离开主战场恐怕……”

    他话没有说完,李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司马师的主力全部在中路,那边的具装骑兵已经行动起来,中路的战场才是最惨烈的,传令!”

    陆抗立刻神色肃然道:“诺!”

    一边的董允忍不住问道:“直接打徐州了吗?”

    “不,不是直接打徐州,是此战要收徐州、扬州、豫州!要饮马黄河!直逼洛阳!”

    董允只感觉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上午还好好的,只是魏军骑兵阶段性地袭扰。

    这仗怎么看怎么都像打不起来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要调动主力骑兵了?

    这是要决定胜负了?

    “大将军,司马师中路到底有多少兵力?”

    “不少于五万精兵。”

    董允踮起脚眺望过去,远方陈列的魏军军阵,延绵到无穷远处,根本看不到尽头。

    这仗不好打啊!

    “上午魏军一直以骑兵袭扰我们,看样子也是不打算在今日与我们硬拼,说不定会趁机调集兵力去左路,攻击丘仲恭!”

    董允猜疑地说着。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毕竟现在是决定东南战场生死的局面。

    稍有差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关于这种绝望,季汉的老臣们都深有体会。

    想当年,刘备称帝,季汉手握荆州、益州,兵强马壮,与曹魏、孙吴分庭抗礼,完全有争夺天下之姿。

    奈何关羽丢失荆州,刘备又惨遭夷陵之败,举国震惊。

    巅峰到坠落,才几年?

    那种复兴汉室有望,到绝望的落差,董允依旧刻骨铭心。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在往后十几年强行为季汉续命,他们这些人早就梦碎蜀郡。

    董允深吸了几口气,手心都在冒汗。

    扬州之战,到底是大汉全面复兴,还是过去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心里没底啊!

    但此时,耳边传来李衡沉着有力的声音:“董公就不必担心了,司马师主力在中路,要和我们打这一场,是躲不掉的!如果不彻底击败这支魏军,中原各州世家还会认为他们有力量反抗王师!”

    董允心头一震,转身看着李衡。

    “摧毁中原世家用最后的力量组建起来的兵力,我们才能重新回到那里,建立属于我们的秩序。踏碎无数人的血骨,是必要的代价!”

    达成新的共识,是需要流血的!

    李衡话音刚落,便有斥候飞奔而来,大声道:“大将军,我们探查到魏军左右翼出现大量具装骑兵!”

    李衡用望远镜眺望过去。

    数里之外,果然有一团黑色正在流动。

    再看另一侧,同样如此。

    “上午的袭扰,是为了消耗我军体力。”李衡淡淡道,“人的体力最容易在紧张和放松之间丢失。”

    董允瞬间明白过来,诧异道:“那这……大将军可有计策?”

    “没有!”

    “没有?”

    “是的,没有!”

    “那……”

    李衡道:“让文钦安排重骑冲魏军右翼军阵,其余骑兵见机行事!”() ()

    “诺!”

    董允再问:“大将军,魏军现在冲击我军侧翼,可有应对之策?”

    “没有!”

    李衡再一次干净利落的回答,让董允不知所措。

    “没……没有?”

    “没有!这一仗很简单,魏军冲击我们,我们防御,我们冲击魏军,魏军防御,比谁更强!”

    一阵阵夏风从远处扑来,席卷着雨季的水雾。

    魏军大量骑兵在平原上铺开,他们如同流水一样往前涌动。

    马蹄踩踏在泥泞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些魏军骑兵身着厚重的铁甲,甚至连战马也披了甲,手持长戟,腰间还佩戴了弓。

    即便骑在马上,也能看出来身姿挺拔、健壮,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座移动的铁塔。

    这些骑兵都是司马师从洛阳的中军营调过来的,是曹魏实打实的最精锐骑兵。

    也是当年虎豹骑演变而来,属于真正的王牌劲旅。

    而他们的军官,昨晚都见到了司马师,所以今日,魏军骑兵整体上展露出一股澎湃激昂的气势。

    这样的精锐骑兵,仅仅左翼,就有三千。

    三千具装骑兵,平铺开,就已经看不到尽头了。

    能看到的只有随风飘扬的旌旗,冷光流动的金属铁甲,还有身姿矫捷的战马群。

    而左翼不仅仅只有三千具装骑兵,还有七千轻骑,这些轻骑早已等候在原地。

    他们为具装骑兵让开一大片空地,并等待着上面的命令。

    当然,司马师不仅仅只在左翼安排了一万骑兵。

    他在二十里之外的右翼,也安排了一万骑兵。

    同样有三千具装骑兵,七千轻骑兵。

    在两翼骑兵的中间,才是严阵以待的步兵。

    这一仗确实没什么花招。

    双方都在平原上,很难有地理优势。

    双方兵力都非常充足,很难采取围而不攻的疲敌之术。

    双方都拿出了王牌骑兵,方圆数十里都布满了斥候,很难说通过打信息差来做长途迂回奔袭。

    双方都已经列阵完,双方主力步兵都已经摆开阵势。

    这也注定是一场消耗战。

    魏军重骑兵越过原来轻骑兵所在的位置,进入汉军左右翼。

    他们手持长戟,腰间挂着盾牌,连战马都披上了铁甲。

    远远看去,像一大片黑压压的钢铁洪流。

    天空的层云压得很低很低,眼看着又有一场暴雨,汉军左右翼的步兵纷纷严阵以待。

    他们注视着前面那片越来越清晰的骑兵群。

    湿润的空气中,马的腥臭味和铁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稳住阵脚,想想你们的家人!”

    汉军军官的声音在阵前响起来。

    “想想我们的孩子,我们如果退了,魏贼就会南下,杀掉我们的家人,掳走我们的妻,侵占我们的田!”

    “那些都是我们曾经用生命换回来的!”

    “我们一定不能退!”

    军官的声音在风中飘舞,披着重甲的士兵们额头上已经被冷汗打湿。

    他们深呼吸着。

    最前排的弩弓手注视着前方,看见无数泥泞在铁蹄下飞舞。

    在某一瞬间,他们看到魏军的重骑兵开始加速。

    也在这一瞬间,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一样。

    只剩下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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