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今天回寝室较平时稍晚。

    “悠悠回来啦!”

    不知怎么,宿舍的姑娘们今天晚上动作非常迅速,差不多都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睡了。

    夏晴天戴着粉色的头戴式耳机坐在床上听歌,秀气的眉毛不时一皱。

    乔茜雅在敷面膜,苏丽人在床上拉腿——那天元旦汇演报名后,她们才知道原来苏丽人从小就学舞蹈,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在江城艺术界算得上颇有成绩。

    她曾去考过两次帝都舞蹈学院,虽然她的柔韧性和悟性都很好,然而囿于身高,每次都只能止步于最初。

    既然先天条件不足,她只能退而求次,希望通过高考艺考进去。

    然而那时她已经错过了江城中学的艺术特招考试,因此无法享受特长生的降分优待。为了能考进江城中学,初中最后几个月,她唯有比别人更加努力学习,包括重拾因为练舞而荒废许久的学业。

    补课、熬夜,甚至周末还要练习舞蹈。

    光是听言语的描述都能想象到的辛苦。

    所幸结果不负人愿。

    而她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委屈,那些付出的努力似乎都被掩藏在几句轻描淡写的自嘲中。

    ……

    回到今夜。

    方谢红除了在程悠刚回来的时候喊了她一声,马上就爬上床不再说话了。

    距离熄灯时间只剩三分钟,程悠奇妙于寝室今晚的安静,却没多想,急急忙拿了脸盆去阳台洗漱。

    “程悠,你能把你的衣服收一下吗?”

    阳台上,江小婉洗完衣服,举着手里的晾衣杆皱眉。

    程悠刷着牙,听后一愣,抬头。

    由于换季,大家纷纷将久置未穿的衣物拿出来洗过,此时不大的晾衣架上确实晾满了衣服。

    但——她昨天才挂的一件秋衣外套、一件秋季校服裤,现在还没干不说,就是收了也挪不了多少位置。

    她把自己的情况告诉江小婉,摇摇头表示无奈。

    江小婉没说话。

    然后发泄般的顾自用晾衣杆在挂衣服的长杆上划拉,不时将挂在中间的几件衣服挨在一起拨到一边,企图挪出空位。

    来往发出很大的动静。

    程悠默,见她如此,有些不理解,“我帮你问问她们有没有干了的衣服可以收吧?”

    说着放下牙杯要出去。

    “不用了,我都问过了。”

    程悠的手僵在门把上,察觉到空气中尴尬的氛围。

    她今晚刚与陆列风手牵手从教学楼走回寝室,脑子里乱糟糟思绪纷乱不说,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她更无意触碰别人的怒区,因此压下疑惑不再过问。

    她匆匆洗完脸然后爬上床。

    ……

    被窝里。

    程悠就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絮絮地写着日记。

    微凉的夜风和少年温热的掌心……

    她边写边捂脸。

    安静黑暗的寝室里只有电风扇吱呀转动发出的声响。

    她在被窝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感受到江城秋夜从未有过的燥热。

    “……好像走了很久的路突然有了依靠……妈妈,这是爱情吗?”

    ……

    他把手伸出来的那一刻,说她是天旋地转也不为过。

    磕磕碰碰,犹犹豫豫,抬起又放下。

    直到……他终于不耐,将她的手抓过包在掌心。

    风静了。

    万物可爱。

    她的脑海里只能回想起从前读书时记下的这句话——

    “她的心好像掉在了时间的深渊里,无底地坠落,没有可以攀附的的地方。”

    少年多情,她的心啊,还能去哪里寻找依附?

    ……

    第二天早上,程悠和方谢红一起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才听方谢红说起昨晚她回来之前宿舍发生的事情。

    原来昨天下了晚自习,江小婉便回宿舍洗衣服。

    乔茜雅看见了就让她先别洗,说是宿舍现在挂不下。

    但她不愿意,认为挂着的衣服晚上都可以收了。

    “大家这两天刚洗的衣服,都还没干,所以没人愿意收。”

    方谢红耸耸肩:“小婉好像就生气啦。”

    难怪昨晚寝室气氛那么僵硬。

    程悠点头表示理解:“她也问我了,不过我本来也没两件衣服,又没干,所以也没收。”

    集体生活难免磕碰,生活习惯与作息不一致的情况常有。

    她自小学一年级起就开始寄宿,因为性格孤僻古怪,与宿舍的小朋友闹得不甚愉快。

    开始只是被孤立冷落,后来愈演愈烈差点酿至校园暴力。

    她奶奶知道后,心疼她,索性每天将她接回家。

    至多中午在学校吃饭、午休。

    小时候的她还很有点傻乎乎的,被人孤立了也不知道,反而问奶奶:“为什么宿舍的同学都不和我玩?”

    奶奶自然不会告诉程悠真相。

    “悠悠想跟她们一起玩吗?”

    程悠趴在奶奶怀里,享受着长发被一下一下梳拉的感觉。

    班上的女孩大都娇气乖巧,她想了想,摇头:“我还是喜欢和大河它们一起玩。”

    大河是对街街角一户人家养的一匹母马。

    与大河同厩的还有好几匹可爱的小白马。

    由于一次随奶奶出诊,她知道了大河它们的存在。

    自那后,程悠就喜欢扒拉张小板凳坐在马厩外看它们。

    他们多可爱呀,无论是温顺地低头吃草时的沉默,还是偶尔抬头朝外懒洋洋的一瞥,温厚纯良的眼睛总会教人心头一软——它们真是最人类最忠诚可靠的伙伴啊。

    每当被大河用这样的目光凝视时,小程悠总会想,大河只是不会说话,其实它是最懂我的朋友。

    有段时间,大河刚生过小马驹,奶水充足。

    马主人感恩程悠奶奶的治病之恩,也觉得这位每天来看马的小姑娘实在可爱的紧,经常会接一大杯马奶递给她。

    刚挤出来的奶还是热乎乎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抱在怀里去找奶奶。

    她奶奶听她念叨了无数遍,因此并不惊异。

    “大河的?”

    “嗯嗯!”

    奶奶便笑着拍拍小悠悠的脑袋:“这丫头!”

    新鲜的马奶功效诸多,在当时也算价格不菲。

    但她没有批评程悠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的行为。

    她知道,在悠悠心里,大河是朋友,她对她生产之后的一切变化感到新奇。

    新鲜的马奶热过后,带着青草的味道和乳汁的芬芳。

    唇齿留香。

    ……

    方谢红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程悠突然低落的情绪,问她怎么了。

    程悠摇头。

    只是有点想妈妈了。

    ……

    中午江小婉在寝室里打电话,语气控诉。

    她讲的是江城某个县城的方言,方谢红乔茜雅她们虽然听不完全懂,却也大致明白她在说什么。

    几个人都有点尴尬。

    夏晴天率先从阳台取了好几件衣服进来:“我摸了下,这些都是干的衣服,帮你们收了,自己来认领哦!”

    乔茜雅和苏丽人停下手里的事,去拿自己的衣服:“嗯嗯,谢谢晴晴!”

    程悠也去找了找,没有自己的。

    江小婉瞥了一眼她们,挂了电话,没有说话。

    方谢红紧跟着去阳台帮衣架上剩余的衣服拨好,开了门冲里面喊道:“小婉,刚刚你裤子碰到墙了,我帮你往里移了点!”

    江小婉走出去,“谢谢你。”

    “没事啦,都是室友嘛!”

    夏晴天也过去拉江小婉的手,“对呀,大家都是室友,有事情好商量,小婉乖,别不开心嘛!”

    “就是就是,要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几个住在一起都是缘分呐,”方谢红调侃地勾了勾江小婉下巴,“来,给爷笑一个!”

    江小婉破涕为笑。

    ……

    寝室里,程悠和乔茜雅三人无奈相视,一哂。

    一场寝室风波就此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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