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无声落泪,直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理智悉数崩溃,她终于卸下所有伪装,伏在父母的棺木旁哭的像一个孩子。

    良久,她渐渐止住了哭声,跪直身子怔怔的看着棺木,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这时,突然一只拿着手帕的手出现在了宋辞的视线中,她侧过头看去,只见宋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然后默默的递给她一个手帕。

    “哥哥……”

    千言万语在心头,最后却只吐出了哥哥二字。宋辞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也不肯让它落下。

    她猛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却见宋朝半跪在她身旁,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两人相对无语,只有锦帕滑过皮肤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宋辞突然开口,她说:,“哥哥,我们再也没有阿爹阿娘了……”

    宋朝手中的动作一顿,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眼眶微红,轻柔的擦拭着宋辞的泪水,当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他轻轻将宋辞环在怀中。

    在宋辞怔愣的瞬间,听见了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小辞别怕,以后……哥哥会保护你。”

    “哥哥……”

    宋辞喃喃开口,只觉得心中一阵难受。

    她不想再在哥哥面前失态,极力忍着想要再次痛哭的冲动。

    宋朝感受到妹妹的隐忍,眼中满是疼惜,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

    “小辞,在哥哥面前,不需要隐忍。哥哥以后……会保护好小辞的。”

    宋朝身为镇国公之子,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峻如高岭之花,不易亲近,但此刻,他在妹妹面前却像是露出了铁骨柔情的一面。

    他的声音温柔,如盛京三月风。

    久久没有等来宋辞的回应,宋朝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怀里的人,只见她此刻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辞?”

    “嗯?”

    宋辞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两只眼睛看着宋朝,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宋朝见此抬手抚上了她的脸,轻声道:

    “相信哥哥好吗?”

    宋辞看出了哥哥的紧张,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扯出了一个笑。

    她说,“小辞一直相信哥哥的。”

    “只是……这件事情太沉痛了,我释怀不了……”

    宋辞看着哥哥,眼中的悲伤似要把人吞没。

    “父亲母亲一生为国,最后却身死异乡。虽说是为国捐躯,但若非粮草迟迟未到,也段不会走到如今这番局面,段不会……”

    “小辞。”宋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功高震主,这是避免不了的结局,我想父亲母亲也知道,所以才抱了必死的决心。”

    “若我猜的不错,父亲是不是告诉你,不要恨?”

    他看着宋辞,虽是疑问,但却像是早已猜到结果。

    “是……”宋辞答道。

    宋朝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两人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跪在一旁。

    脚步声渐行渐近,宋朝侧身看去,却见管家宋韦走了过来,他带人拿来了火盆和许多纸钱元宝,还又有香案和香。

    他将香案放在棺木前,点燃了三支香插在上面。

    “老爷夫人生前所穿的衣服和所用的器具老奴都已经清点好了,若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便开始准备焚烧了。”

    宋朝点了点头,道:“没有了,烧了吧。”

    随即想起什么,忙叫住管家,“武器留着。”

    “是。”宋韦应了一声,随即便带人离开了。

    “父亲母亲最爱习武弄剑,为何不把武器烧了去?”

    “父亲母亲为国征战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再说……”他语气顿了顿,随即对着宋辞笑了笑,“我们也要留点念想啊!”

    “也是。”

    宋辞低下头苦苦一笑,将元宝丢入火盆中。

    国公府上一片哀悼之声,可朝廷此时却是另一个局面。

    朝堂上,皇帝正威严的坐在龙椅上沉声道,“朕欲加封宋璟为安北郡王,其夫人何氏为护国夫人,供奉于太庙之上。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看了一圈,不放过每一个大臣脸上的表情。

    “回皇上,老臣以为加封可以,但供奉于太庙之上,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听后一笑,“丞相以为,宋爱卿之功不足以配享太庙?”

    虽是笑着,但语气中的冷意却让丞相赵明志打了个寒战,他慌忙跪下,开口道:

    “老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国公宋璟其祖父二人功劳甚大都未入太庙,若是让他入庙……”

    赵明志没有说后面的话,但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一手轻轻扣着龙椅,眼神朦胧不知在思索什么。

    “其他爱卿以为呢?”

    就在皇帝以为没有人说话时,大将军白轩出了列。

    “臣以为凭宋将军之功应该入太庙。”

    “哦?”

    皇帝轻扬了一下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氏三代皆是忠良,为国为民,一生征战。”

    说着,白轩眼睛逐渐湿润。

    “宋轩宋义两位国公未入太庙已是遗憾,还请皇上莫要遗憾加深!”

    “嗯……”

    皇帝眉头紧锁,

    “可宋璟之功远不及先祖,入庙何以服天下人?”

    “北疆归京路,万民相送,放眼定京,遍地白绸,如何不能服众?”白轩说着,心中怒气越盛,

    “国公府府门不拘身份日夜敞开,连路边的乞儿都入门跪拜,怎么就不能服天下人!”

    听闻这段话,龙椅上的帝王面色微变,他眼神突然凌厉,藏于袖内的手紧紧攥着,连掌心出血了也丝毫未觉。

    众大臣皆在为这件事争论不休,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皇帝的神情,但这一幕却未逃过太子的眼睛。

    他一直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从皇帝提出入庙时他便一直留意着他的父皇,果然……

    太子心中升起一起怅惘,他低下头不发一言,如世外人一般安静的听着他们激烈的争论。

    “若宋璟入庙,他的夫人呢?他的先祖呢?难道全部入庙不成!”

    赵明志浑身颤抖,仿佛马上就要被气晕过去。他的学生赶紧上前扶住他,给他顺着气,以防他突然晕厥。

    “是啊,说的在理啊,难不成全部入庙不成。”

    “对啊。”

    “丞相说的也对啊。”

    赵明志说出的这句话完全说出了文官们的心声,他们纷纷出言附和。

    白轩听见这句话,怒火中烧。

    “怎么就不行!你们这些文官天天就知道耍嘴皮子,满嘴之乎者也,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什么行!”

    “等明儿开战,给你们一个个送到战场上,看你们还说什么!”

    此言完全戳中了武官的心声,他们也纷纷出言附和。

    “就是!”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一开口满嘴道理,上战场保家卫国的还不是我们武人。”

    “天天就知道参这个参那个也不见办了什么真事。”

    问题越扯越偏,最后完全上升到了文武对立。

    “你!你!”

    赵明志听见这样的话,想要出声反驳,一口气没上来竟活活气晕了过去。

    皇帝此时头痛的厉害,见此命人将他抬了出去,并为他宣了太医。

    此事一出,众大臣这才停止了争论。

    皇帝见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才开了口。

    “争论了这么久,众爱卿以为如何?”

    “回皇上,臣以为应该入庙。”

    皇帝话音刚落,将军白轩率先开口。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反对的声音。

    “回皇上,臣以为不能。国公遗愿是想于夫人合葬,若让宋璟入庙,其夫人如何?”

    “自然也入庙。”白轩答道。

    那人听后冷冷一笑,“白将军,古往今来可没有女人入庙的先例!况且以何氏之功,受封为护国夫人已是上上荣宠,入庙嘛……”

    他一甩长袖,神色傲然。“我看就算了!”

    “你……”

    白轩还欲辩驳却被皇帝出言打断。

    “够了!”

    皇帝一拍龙椅径直站起身子,“你们争论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商讨出结果。”

    “朝廷不是闹市,一个个的面红耳赤像什么样子!”

    皇帝发怒,众大臣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再出一言。

    皇帝见此揉了揉自己被气的有些发昏的脑袋,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太子,淡淡道:

    “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见自己突然被点名提问,这才抬起头来行了一礼,思索片刻,道:

    “镇国公的遗愿是与夫人合葬。”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那便如宋卿所愿。”

    说完这句话,他思索了一阵,补充道:

    “以国礼厚葬!”

    “皇陵旁的燕子岭风光甚好,便让忠骨歇息于此吧!”

    “皇上圣明!”

    白轩见皇帝心意已决,且燕子岭自古便是忠骨容身处,对武将来说是无上荣耀,因此也默许了这个结果。

    皇帝见无人反对后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他重新坐回了龙椅上,对着一旁的太子道:

    “太子,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太子听后上前行了一礼,“是!儿臣遵旨。”

    这场朝廷上的争论就这样结束了,随着一声“退朝”的响起众人纷纷离开了这里。

    朝堂上的诡谲云涌宋朝与宋辞并不知晓也并不关心,他们只是静静的守在灵堂中陪伴他们的双亲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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