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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洎接到内侍前来传召入宫之后匆匆抵达武德殿御书房,一进门,便听到陛下压抑不住的欣喜声音:“二郎实乃国之干城,如此艰难之事居然一蹴而就,功在社

    稷、利在千秋!”  紧接着便是李道宗的赞同:“仁君在位,人心思定,这也是越国公能够出师奏捷的原因。自两晋南北朝以来,世家门阀划地而治、不臣于中枢,甚至屡屡有废

    立之事,何等嚣张桀骜?时至今日,却尽皆臣服于陛下仁德之下,四海升平、盛世煌煌,为陛下贺!”

    “哈哈!王叔言过其实,我如何敢当?都是臣子竭诚报效、勤勉任事,这才有了些许成绩,还当自勉,不能浮躁。”  走到门口的刘洎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两下,李道宗虽然是宗室勋贵、战功赫赫,但是论及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道,早已炉火纯青、独步朝堂,难怪当年太

    宗皇帝对其又是爱惜、又是忌惮。

    这纯粹就是一个“佞臣”的胚子,只不过未曾走到邪路上罢了。

    倒是可惜了这一份天赋……

    而陛下却是将房俊放在与他自己同等地位,否则也不会说出这般代替房俊谦逊的言语,若是换了旁人,陛下只能夸赞,岂能谦逊?

    这是将房俊当做毫无隔阂的自己人……

    但是当真毫无隔阂吗?

    未必如此。

    是人就有不可碰触的逆鳞,而陛下的逆鳞或许不仅在于皇权的归属,也在于天下人的认可。

    什么都是你房俊做出来的,是不是随便换了哪一个做皇帝也是当下之大好局面?

    那朕的价值体现在何处?

    ……

    “微臣觐见陛下。”

    刘洎走入御书房内施礼,李承乾笑容温煦、满面春风,摆手道:“爱卿不必多礼,还请入座。”

    “多谢陛下。”

    谢恩之后,又与在座的李勣、李道宗、马周各自见礼,这才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内侍奉上香茗,躬身退去……

    刘洎刚喝了一口茶水,便听到李承乾询问:“洛阳之事,想必中书令已然知晓?”

    刘洎赶紧放下茶杯,恭声回道:“启禀陛下,微臣也是刚刚知晓。”  他不能说没收到消息,他是中书令,更是文官领袖,不可能洛阳发生如此大事却懵然不知,若当真毫无知晓那并不意味他是个纯粹的臣子、与河南世家毫无

    联络,只能证明他是个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

    李承乾点点头,道:“魏王来信,说是营建东都工程繁琐,希望抽调刑部郎中阎立本担任将作少监、前往洛阳主持营建,不知中书令意下如何?”

    刘洎奇道:“阎立本画艺独步天下,却不知还精通建筑之学?看来这是家学渊源啊。魏王识人用人,微臣自然鼎力支持,稍后回去部堂便即下发抽调函文。”  阎立德建筑之学不凡,但之前因为营建昭陵不利而被太宗皇帝降罪,却不料其弟阎立本也有这方面的才能,平素却是被其惊才绝艳的绘画技艺所遮掩,并不

    为人熟知。

    阎立德是魏王妃的父亲,就算是魏王这个时候想要给其平凡、消罪,刘洎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语,更何况现在只是抽调阎立本?  旋即说道:“魏王殿下坐镇洛阳,当真是威风八面、群雄辟易,否则许尚书何以这般顺利的实施中枢政令?陛下登基以来,朝野上下对于魏王殿下颇多诋毁,如果陛下因此次之功绩给魏王加恩,或许能够抵消诸多非议。宗室乃是天下之根基,宗室稳,则天下稳,还望陛下三思。再者,裴怀节在其中居功甚伟,亦当予

    以嘉奖。”

    李勣瞅了刘洎一眼,耷拉下眼皮。  李道宗看了一眼陛下脸色,不满道:“中书令此言差矣,此番在洛阳推行中枢政令之所以这般顺利,裴怀节、许敬宗固然功不可没,但称得上‘居功至伟’的也只有房俊罢了,中书令将功劳尽数推给裴怀节、许敬宗,却对真正的功臣不屑一顾,如此赏罚不明,岂能辅佐陛下处置朝政?若依中书令之言,怕是从此之后朝

    堂上奸佞云集、小人汇聚,此风不可长。”

    有些话李勣不好说,他却不得不说。

    裴怀节也就罢了,还要给魏王嘉奖?  原本任命魏王为“洛阳留守”就已经是送给了魏王一个立功的机会,只需按部就班将洛阳营建完善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朝野上下自会明白陛下对待手足宽厚

    仁慈。  可凡事过犹不及,一件功劳算是给旁人看的,可两件大功累加,这是要那些已经熄了“废储”之心的人再度回议起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宠爱魏王、甚至几度欲

    立魏王为储的旧事?

    如今宗室之内已经风雨飘摇、暗流涌动,晋王折戟之后,再树立一个魏王……

    绝对不能如此。

    然而刘洎与他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在他的立场看来,房俊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许敬宗则是房俊在朝中最亲密的帮凶,这两人联起手来威力十足,自己几度吃瘪就是明证,若是让这两人再度

    立功,尤其是此等大功,势必威望大涨,愈发难以对付。

    至于魏王会否因此威望大涨、成为宗室之内又一座山头吸引无数有志于推翻李承乾之辈趋之若鹜……与他何干?

    那是宗室的问题,身为中书令,权责只在于朝堂。

    况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即便换一个皇帝,中书令的位置也非他莫属。  所以面对李道宗的攻讦,刘洎解释道:“郡王或许思量的还不够,宗室之内之所以人心不定,就是因为此前连续两次兵变之中,大部分都有参与。固然陛下曾经表态不予追究,可那些人毕竟心虚,唯恐有朝一日遭遇清算。可若是陛下不断施恩于魏王,使得旁人皆见到陛下何等宽洪大量,连当初直接争储的‘敌人’尚且

    优容相待,又岂会对他们不予原谅?相比于功绩真正是谁干出来的,反倒无关紧要。”

    如此说话,李道宗也无言以对。

    政治不是对错,是权衡、是取舍、更是妥协。

    怕是陛下此刻已经心动,自己再多废话,适得其反……

    果然,李承乾沉吟少顷,开口道:“此事暂且搁置,待朕好生思量之后再做决断。”

    李道宗蹙眉,他知道陛下口中说着“好生思量”,实则已经有所决断,赞同了刘洎的谏言。

    可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从来都不是个“诤臣”“谏臣”,他是宗室之内排名第一的郡王,即便是几位亲王的威望也都在他之下,所以他平素更要谨言慎行。

    不由侧头看向李勣,后者却依旧是那么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根本没有在这件事上谏言的意思……

    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李道宗摇头不语。

    ……

    寝殿之内。  见到李承乾快步回来、眉飞色舞,皇后苏氏便知有好事发生,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亲自放在李承乾手边,然后坐在他身旁,笑问道:“殿下精神奕奕,是有

    什么好事发生?”

    “哈哈!知我者,皇后也!”

    李承乾拉着皇后的素手,将洛阳发生之事详细讲述一遍。  而后,兴奋道:“你可知晓?这是父皇当初心心念念想要做成的事,然而父皇那等雄才伟略却也不得不屈从于世家门阀在地方的势力,只能偃旗息鼓,如今却

    在我的手中得以完成,他日敬天祭祖之时,我也可扬眉吐气的对父皇的英灵道上一句:儿子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没有为父皇的英名抹黑!”

    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就好似李二陛下当年勤政爱民、虚心纳谏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比他的兄长丝毫不差、甚至更好,李承乾也有着自己的心魔,那就是李二陛下屡次欲易储,

    对他自信心的打击极为严重。

    如今父皇不曾做到之事,在他手上得以完成,这是何等的成就?

    现在,就算父皇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可以挺直腰杆,直视着父皇的目光,拍着胸脯说:我做皇帝,并不差!  皇后苏氏感受到丈夫的兴奋,也很是高兴,便说道:“臣妾不懂朝堂之事,也不敢多嘴,但正所谓奖罚分明,此事全凭越国公运筹帷幄、许敬宗身先士卒,既

    然是大功,自然应当重重嘉奖。”

    说到这个,李承乾心中兴奋顿时衰减,沉吟着嗯了一声。

    皇后苏氏察言观色,好奇问道:“臣妾说的不对吗?”

    李承乾叹息道:“自然是对的,但当下局势不同,或许……要委屈二郎一些。”

    便将刘洎的谏言说了。

    皇后苏氏不以为然,她认为这就是刘洎趁机打击政敌的手段而已,所有理由都是借口。  不过她了解李承乾,知道李承乾此刻心中已经默许了刘洎的谏言,想了想,柔声道:“陛下何必为难呢?越国公乃是陛下之肱骨,对待陛下尽忠职守、竭诚以

    待,更是品性高洁、谦让有度,从来都不曾在意过那些个官爵权力,只需陛下对越国公好言抚慰言明道理,越国公那样的君子必然不会心生隔阂。”

    李承乾觉得有道理,却又感觉不太舒服。

    自己的老婆当着自己的面将另外一个男人夸得如此之好,显然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高,哪个男人能舒服?

    更别说是他这个富有四海的皇帝……

    仔细想想,房俊文武兼备、才能卓越,且年青俊朗、才华横溢,正是能够获取女子芳心的那种男人。

    自家皇后即便对其心生好感,亦是理所应当。  莫名的有些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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