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中午,李茹意约赵宁远、孟子楠周末聚会,四个女生相约晚上6点在201见面。

    孟子楠买了苹果和香蕉,李茹意带了一堆零食过来,还从外面饭店里打包了四个菜,赵宁远提前焖了米饭,四个人围着桌子吃完饭,孟子楠负责洗碗,赵宁远切了一个水果拼盘,张超凡装了两盘零食:开心果和花生为一盘,葵花籽和西瓜子为一盘,李茹意则泡了一壶红茶,四个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准备畅谈人生。

    “昨天听了陆老师的讲座,受益匪浅呀,西方的自由和民主是经过基督教近1000年的淬炼,还有血与火的洗礼,才探索出来的解决人类群体和个体之间矛盾、实现更长久的和平共处的理念和方式。我的理解就是自律是自由的前提,没有自律,就不可能谈自由。超凡,我刚才去你的书房细细的看了看,你看了那么多的书,做了那么多的读书笔记,还写出了那么多的文字,我想你的自律是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你母亲的成绩都是你自己拼出来的,有底气的女人才能这么从容!我越来越佩服你了!”李茹意诚意道,她这次在房子里好好的转了一圈,自然是对张超凡的书房印象最深。

    “自律是以理性为基础的,那是康德、黑格尔时代强调的,你看到了叔本华、尼采这里,已经开始强调个人意志、非理性了,海德格尔更是提及老子,提倡诗意的栖居了,现代神经科学的研究,也是人想用理性的工具探究非理性的神奇力量呀。我这个搞文学的,当然更认可非理性的力量,关键时候,都是非理性打败理性,因为我们这副血肉之身最终还是听从情感的支配嘛!”

    “那驱动你如此勤奋写作的,主要是情感因素啰?”李茹意问道。

    “那倒也不是,情感是很重要的因素,自然也有无路可走后的理性权衡。

    小时候,我父亲欠债后,躲到外地,面对债主上门讨债,我母亲只能以泪洗面,苦苦哀求别人给更多的时间,周围的人都瞧不起我家,甚至欺负我和妈妈,这一切都让我活在恐惧之中,痛恨自己父母的懦弱无能时常宁愿没有那个爸爸,甚至在心里预演了1000遍离家出走的场景,可是我那时还太小,也不过是想想而已,根本不敢出门,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浑身发抖,默默流泪。

    可是流了很多眼泪之后,我发现无济于事,那时我已经通过参加作文竞赛获得奖金或奖品,也在杂志上发表了几遍文章,得了稿费,我想来想去,自己能挣钱的办法,也就是写文章了,所以一心埋头苦写,把因为委屈和担惊受怕而催生出来的、无法对他人讲述的感情通过笔尖宣泄出来,没想到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共鸣。”张超凡缓缓说道。

    “是呀,我就是深深被触动的一个人,还给你写了信,从此就成了好朋友。我想,每个人印象最深的人、事或物,可能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个性、志向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但只有触及到一个人内心最深的情感或欲望,比喻说:恐惧、悲伤、终究意难平的渴望,才会让他/她产生深深的共鸣,从而难以忘怀。”孟子楠感叹道。

    “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诉说心事,我们只能拿起笔来无声倾诉了。好在我们都已长大,能面对这个世界的强大,面对自己的弱小。为我们的成长干杯!”张超凡举起茶杯,提议道。

    四人一起举杯,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低鸣,有如告别往昔的呜咽,又如迎接新生的雀跃。

    “可是,你这么可爱,又出生世家,你会有什么伤心事吗?”李茹意看着孟子楠,关切地问道。

    “我妈妈在42岁的时候,才生下我,可是她的心脏有问题,一生下我,就去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很长很长的时间,我都不能明白妈妈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合怀孕,为什么在年过40时,一定要给我爸爸生下一个孩子,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让我爸爸孤单地生活着,让我悲伤而自责地生活着。”孟子楠低声道。

    “应该是因为爱情吧!”赵宁远柔声道。

    “是的,当我依稀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就理解妈妈了。我爸爸本来有一个弟弟,10岁左右夭折了,他的父母在他40岁左右先后去世,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他再也没有亲人了,妈妈担心自己有一天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爸爸一个人,他太孤单了,所以才要冒着生命危险,怀了孩子,生下了一个和父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让这个亲人陪伴父亲的余生。有时,我会觉得从没有见过面的妈妈好伟大,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有时,又觉得她好自私,她不过是用我困住了父亲一辈子,父亲看着我,就永远也无法再爱上别的女人了,我不过是她的一个工具,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如果没有妈妈,该是多么的可怜、无助、无辜?她要真是爱我爸爸,就等她离开这个世界后,让我爸爸忘掉她,再去和另外一个女人重新开始生活,甚至也能一起生个孩子,一个有爸爸也有妈妈的孩子,不是两全其美嘛?为什么把我当成了祭奠她心目中伟大爱情的牺牲品?我很想念她,可我似乎更恨她。”这个夜晚或许太温柔,让人不由自主的倾诉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暴露自己最柔软的角落,孟子楠说着说着,泛起了泪光。

    “可能你妈妈知道你爸爸很爱她,如果她离开后,你爸爸是忘不了她,所以不会再接受他女人的,甚至不会一个人独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去追随那些逝去的亲人和爱人。”赵宁远缓缓的说道。

    “是的,宁远,我爸爸就是这样说的:如果我妈妈走了,他就随她而去,因为有了我,他才只能继续活着。他们是真的彼此相爱,可以为彼此付出自己的生命。爱情到底是什么?真的直教人生死相许嘛?”孟子楠迷茫道。

    屋内一片沉默。

    “茹意姐姐,你最大,你应该谈过恋爱吧?你觉得爱情是什么?”李茹意又转回了笑脸。

    “从小到大,是有很多男孩子给我写情书,甚至在路上堵我,可我本科毕业前,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要不是罗厚无同情我,我连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那些给我写情书的、在路上堵着我的,他们根本都不了解我,连我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对我产生那么强烈的感情呢?荷尔蒙作祟罢了,不过是冲着我这副脸蛋和皮囊来的,我才懒得搭理他们,我又不是应召女郎。”李茹意居然带着恨意。

    “你这也太狠了吧,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人的天性吗?”孟子楠反对道。

    李茹意喝了一口水,平复下情绪,继续说道:“你还小,等你接触了社会,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男人的本性了。我现在是有个男朋友,霍天星,他是我的发型师,我们认识了四年,最近才在一起,可是我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我的母亲在我4、5岁的时候,跟了一个有钱人,坚决和我爸离婚了,十年都没有看过我,我的父亲很快结了婚,和带了一个女儿的女人在锅碗瓢盆中吵吵闹闹过了快20年,我父亲和继母、法律上的妹妹基本把我当成透明人,我哭都不敢哭出声。

    我的父母让我根本不相信爱情,自己生的孩子都不爱,还会爱一个陌生人吗?这是违反人性,不合道理的。我肯定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才被被我爸妈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霍天星也是父母离异,自小由老奶奶拉扯大的,奶奶去世后,他就从高中辍学了,开始学理发,现在也算自力更生了,可是依然无家可回。

    上高中的时候,我妈妈出现了,给我钱、给我买东西,还买了大房子,可是冰冷的心,好像再难以暖和过来了,可我偏偏贪念那一丝温暖,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妈妈,可我母亲情绪很不稳定,动不动醉酒、摔东西,她似乎让我掉进更深的冰窖,我爸爸开始对我冷嘲热讽,我更像个无家可归的人了。”李茹意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这样的情况,其实比子楠从来就没有见过妈妈更难过,我时常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精神分裂的。

    所以,我和霍天星同病相怜,他打理头发时,真的很温柔、耐心、细腻,让人很感动。四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比我大3岁,是有生理需要的,我不想他离开我,我希望逢年过节时,有人和我一起待在我那个大房子里,彼此温暖。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做了成熟男女到一定时候都会做的事情,这是爱情吗?我并不知道。”

    “茹意姐姐,没想到你是这样长大的,以后我们陪你,热热闹闹的生活!”孟子楠有些哽咽,她紧紧地抱住了李茹意。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我,已经很强大了,能这么平静地讲这些,应该说明我没有那么介意了吧!二年级的时候,听心理学老师讲原生家庭,我趴在桌子上哭了半节课,课后第一次在罗厚无面前讲述这些经历的时候,我依然泪流满面,后来,又讲给赵宁远、陈合君听,我已经不太流泪了。现在,再次讲给你们听,我已经如此平静了。我以前很自闭的,根本没有朋友,自从认识罗厚无后,才慢慢结识了你们这些人,我经常一人独来独往,从不参加聚会。”李茹意甚至挤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孟子楠的后背。

    孟子楠抹了抹眼角,松开了李茹意。

    “张爱玲的描写准确而传神: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张超凡叹了一口气,她轻抚着李茹意的手,继续说道:“说的出来的酸楚或者痛苦、恐惧,都可以找到出口消解或者宣泄,并不是最难的境地。最难的,其实是那些无从说起或者不能言说的酸楚、痛苦或者恐惧,只能埋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无法排解,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原地不动,如鲠在喉,不得安宁;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长大,直到彻底压垮你。”

    “看来你是有着难以言说的故事。”李茹意反过手,握住了张超凡的手。

    张超凡没有说话。

    “难道真是我这个没有妈妈的人,反而最轻松、明快吗?”孟子楠有些惆怅,她看向赵宁远:“宁远,你应该也是轻松而明快的吧,没有什么可以言说的酸楚,更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酸楚吧?”

    “我....我呀,不知从何说起!”赵宁远有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我是理科生嘛,我语言表达能力不足,不仅文字,口头也不行。我一直在向超凡姐姐学习的!”她无奈的笑了笑。

    “哎呀,都怪我,又把话题聊沉重了,这就是没有朋友、不参加聚会的后遗症。”李茹意自嘲道。

    “不怪你的,生活本就如此,只不过我们是坦诚相见、未加掩饰而已。”张超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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