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始终拒绝露面,捂马甲捂得挺严实,但总会有知情人存在。既然嘴上说不过,自然有人想到了其他办法让这个不太听话的家伙物理闭嘴。

    在武德充沛的横滨,随便让一个人永远消失掉,有的是办法。一个精准到太阳穴的闷棍和一个通往海港的暗巷就可以完美完成任务。

    白濑本来不想在未来要混的地方惹麻烦。

    但是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会招惹麻烦的类型。

    ……貌似这家伙很有背景对吧?与其看着人白白去死,不如先做一笔合适的买卖。

    靠在湿冷的墙角昏昏沉沉之际,一双手摸上她的额头。她费劲睁开眼,对方手脚利落,把她捆到自己背上。

    “怎么这么烫?”一口凉气吹了过来,“你醒了?”

    “嘘,别出声,我是来偷你的。”

    白发少年说话格外郑重认真:

    “吵醒了他们,会死的。”

    “还有、还有那个孩子……”脑袋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那孩子身上骇人的伤口或许撑不过一夜。

    “你脑子没病吧?”明知道是陷阱也往里面跳。

    “那就是个惯犯。就算你把人带出来,还有更多小鬼在里面。”他做事一向麻利,这种泛滥的同情从来都是拖后腿的东西,“你可要记住我,再有下次我可要收利息了。”

    在横滨做好事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基本上等同于多管闲事,外地没脑子的善良至多会让社会给你上一课,在这里是会死的。没有人会记得那些奉献自我的家伙最后的结局是在垃圾桶还是在海底的水泥桶。

    从绑人的地方到距离警察局最近的路口路途并不远,颠簸的小路却显得格外长。

    自顾自的救赎,既做不到以己度人,连语文都学不好,卸去一身金钱皮囊还能剩下什么可人之处?觉得他们能健康生活就是最好的幸福,压根没有意识到作为健全人的自己有多傲慢罢了。

    “你以为你是谁?弥赛亚吗?”

    “自己水性都不好的人,还是别想着去救溺水的人了。”

    忙着运人的白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莫名的絮叨。

    也许是因为无意中改变了命运的启蒙,也许是因为那一瞬间没来得及为自己找到借口的善意。

    善良?只有强大才能善良。

    自己是随时被能踩死的萤火虫,就不要假装太阳温暖别人了。

    所谓不自量力莫过于此。

    “不、不是的……这件事,这件事只有我去做……”她发现就连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其实一开始只是在找正当的理由淹死吧?因为不想再重复那些悲惨的故事。

    因为不想也没能力直接影响别人,所以只能以自我牺牲来实现“善”,并希望能够感染他人。

    如果一个人整个人生中持续遭遇欺凌与排挤、几乎没有遇到过“温暖”,并且不为自己所接触到的任何一套社会价值体系所接纳,同时又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彻底“烂死”,而且又没有足以成为雇佣兵或侠客的“武德”,更不愿意将自己的幸福与成就建立在对于某些特定个体的“霸凌”之上……那么其要么怀抱着极强的观察与分析力、借此成为“以笔为剑”的社会理论家,要么就只能靠着弥赛□□结来“存活”下去。

    ——因为这时,这个人会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除了“善良”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便决定逐渐将自己整个人生的意义活成“善良”本身。这已经不再是真正的道德感,是过度的一种行为或者说自我约束了。

    原本只是量变,因为这一句话质变了。

    真的……有必要吗?

    不,这是对的。

    一定是对的。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纸上机械性地倾泻着堵塞于内心的情绪。

    没关系的。

    写出来就好了。

    只要都写出来,就没事了。

    这场针对性极强的对骂结束在新的报纸印发的那天。

    因为,叙带着新作,杀疯了。

    《风色乳猪》

    【食堂上了一道新菜。

    可能是史上最贵的菜了。

    班长在同学们的撺掇之下忍痛买下了这道名为“风色乳猪”的菜。

    金黄酥脆的外皮上用叉烧汁恶意涂成了渔网袜的形状,粗壮的猪小腿被绳子捆绑成“又”形,猪头上还像模像样用钢签插了一朵胡萝卜雕刻而成的花。

    在满是三俗要点的“吁”声中,我却像是看到了那些还没毕业就开始浓妆艳抹的女生。

    我分明在校外,看见那些男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和班里的男生看这只可怜的被摆弄的乳猪没什么区别。

    我鄙夷并同情她们都时候,或许并没有想到,循规蹈矩的我未来某一天的日薪还不如她们往床上一躺。】

    这是一场豪赌,一无所有才是常态。

    有人输得底裤都没了,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底裤。

    “还能再赌一赌,都到这份上了,要不放手一搏,不然只会输得一塌糊涂,我的朋友。”

    在横滨,多管闲事的下场一般不会太好。

    少年弓着背,双手撑着发涨的膝盖,剧烈喘息,一身白t几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淋淋,全是汗。他拼命地喘息,喉咙宛如烈日沙漠,心口更像是裂开一条缝,疼得锥心刺骨,他痛苦弓起了背。

    他受伤的腿部开始发抖,因为疼痛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他死死咬住唇缝,不小心咬破了,血流到下巴都没有发现。身体也开始抖了起来,他掐住掌心,强迫自己清醒。

    像个疯子。

    被逼到绝境的疯子。

    手指痉挛,抖动得很厉害。

    他可能要死了。

    白濑这么想着,连抬脸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费劲转动眼珠子,试图捕捉那一道身影。

    被当做炮灰和工具,用了就扔,扔了还有大堆可替代品。似乎生来命运就是如此。

    “沾染了恶意的笔尖,生出了有血有肉的灵魂。”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于一个作者的笔下,那他拿到的戏份可真够烂的。

    这不是什么狗血情节,无法发声的人自始自终都处于弱势地位。他们是男女的女,是劳资关系的劳,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一个点。在性缘关系中被矮化,在家庭关系中要奉献,句句都在叫嚣着炮灰的生存法则——接受命运。

    没有被珍视的感情就跟那丑恶不堪的岁月一起烂在心里了。再也没有纯白的灵魂,早已经变成半人半兽的鬼。

    ……真是可笑。

    雨水带来了天空遥不可及的气息。

    自己选择造成的后果,多难熬也只能默默承受,所有的情绪只能在夜里无声袒露。

    但嘴硬的小坏蛋还是在那一抹亮眼的赭色出现的时候破功了。

    他在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看着对方脸上的怒火,强压着许久不曾有过的不安、畏惧、惊慌、无力,还要勉强笑着掩饰:

    “喂喂……你不是真要这样吧?”

    “现在你先别说话!”强大的,宛如神明一样的少年如同一头野兽一样横冲直撞,随着敌人的倒下,他的两侧肉颊都沾了血。

    这可不是小孩了,他是一尊小魔神。

    “再敢动‘羊’的人,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明明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他却莫名想笑。最后的最后,捞人的居然还是一开始就想背叛的人。

    脑海里最深的——该说是原则、信仰还是一点点自我安慰呢?某些人的内心,究竟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泰然。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

    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中也,真厉害啊……”无论是语气里的讨好还是弱兽般的警惕,想必都终于真诚些了吧?

    满身伤痕的白濑被赶过来大杀四方的中也像一只麻袋一样扛回去,包括他那碎掉的野心和还没来得及刺进去的匕首,最后居然是用这东西烧红了直接剜出肉里残留的弹片。

    “我说,下次做这么危险的事就不要一个去啊!”年轻的“羊之王”虽然是斥责的语气,实际上从他放缓的动作就看得出对同伴的担忧。

    哈?这家伙不会真以为他是因为救人才被处理的吧?装得久了,他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是个好人了,假如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的话。

    看吧,没有后台做好人好事就是这个下场。痛是痛了,半死不活像一条死鱼一样的他自然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捡回半条命,失去的东西自然也回不来了。

    所有的歧视来源于偏见,所有的偏见来源于无知。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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