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安揉着圆月的脑袋,步子不紧不慢地落在队尾,江斐然并肩跟在她身侧,彼此相视一眼,他随着她的心之所想,默契地当起了隐形人。

    哪怕许以安与江斐然放低存在感,还是会让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们,因为不提他们比例优越的身量和眉眼间压不住的好看,单是两人从骨子里散发的气质也让人很难忽略。

    安静把自己融入空气中的同时,许以安也没忘记自己身为队长的责任,时不时回头看向楼梯口是否有丧尸下来找死,如果被她看到,下一秒那个越界的丧尸就会被弩箭射穿脑袋。

    赵云旗位于四人中间的地位置,他想到什么,回头瞥了眼跟在后方的他哥和许以安,想确认他们有没有解决可能从二楼下来的丧尸。

    巧的是,在赵云旗转身的瞬间,楼梯口那里就出现了一只丧尸,并且它还跃跃欲试的想要踏足1楼的地面。

    有句话怎么说着来的,试试就……逝世。

    然后他就看到了许以安抬起黑弩,飞射而出的弩箭带着十足的攻击力,精准的穿透那个丧尸的脑袋。

    赵云旗神情如常,眸色稍浅的眼瞳微移,看到了他哥正满脸宠溺,在一旁轻声鼓掌的画面。

    赵云旗:“……”

    他沉默了,不忍直视地转过去。

    到底是谁教他们这么打丧尸的?!!!

    赵云旗内心有只土拨鼠在疯狂的咆哮,领先他几步的周阗和池廖白已经来到了玻璃门前,并且看到了蹲在楼梯平台上的李哲别他们。

    之前江斐然移开视线后,趴在楼梯上的李哲别僵硬了好一会儿,悄声向后撤退,途中碰到了孟彰皓他们,也打着手势让他们跟着他回去。

    回到-1层餐厅里。

    李哲别两手撑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尽力用平稳的语气跟孟彰皓他们讲述,他看到的一切。

    听完李哲别的叙述,在听听楼上只要接连不断的丧尸倒地声,明明手脚的温度冰凉,几人的背后却齐齐生出一层细汗,如鲠在喉。

    倘若1楼的不速之客有别的企图,现在的局面对他们非常不利。

    孙冉冉觉得泄气,她看向-1楼餐厅的天窗下,好友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她,见她看过去,便俏皮地挥了挥手,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来。

    纵使心里惴惴不安,孙冉冉仍是对好友回以安抚的笑容,强撑起嘴角扬起的同时,她也清楚他们几人必须要去面对,哪怕可能会要命。

    其一,他们是同伴中最强的几人,肩上担着保护他们的责任;其二,因为他们自发保护同伴们的举动,所以其他人总是对他们有很多的优待,即使他们再三强调不用搞特殊。

    孙冉冉深吸了口气,既然享受过优待,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可不能退缩,她很快想通,指了指天花板率先跟李哲别说,她先上去看着。

    孙冉冉是他们中唯一的女性,李哲别仰头看着她勇敢的背影,莫名想到她当初锁门时也是这般果决。

    李哲别眼中闪过一丝恍惚,耳边幻觉一样回响起周黎替他阻挡丧尸的闷哼,身体的惶恐像潮水般褪去,他拉紧卫衣的拉链跟着踩上楼梯。

    周黎拼死换他这条命,不是让他当窝囊废的。

    后面孟彰皓咬着牙根,大手一挥,也揽着身边的三人跟上去。

    被他揽住的同学也没有抗拒,只是呼吸里多少掺点沉重。

    李哲别再次蹲在了楼梯平台的角落,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左右都挨着他的同伴,手臂汲取着身边人的温度,无声地等待未知的结局。

    如果那些人没有敌意,就是最好的结局,如果有,为了同伴们,他们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周阗看到他们的同时,李哲别他们紧张的目光也看到了他和池廖白,之后便是紧随其后的赵云旗,以及队尾姗姗来迟的许以安与江斐然。

    通过透明的玻璃门,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形容。

    门外的五人组装备齐全,全体佩戴着许以安提供的口罩护目镜,衣着方面,唯独她身着冲锋衣裤,另外江斐然他们都穿着作战服。

    虽然款式颜色不太一样,但是都耐脏利落,而且结实抗造。

    强劲的实力以及专业的装备,让许以安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残酷末世里挣扎的幸存者。

    当然许以安他们也没有挣扎就是了。遇到嚎叫的丧尸,抄起武器就是干。没有食物就去丧尸聚集,别的幸存者都不敢去的大型超市补货。

    而自从病毒爆发之后,李哲别几人都没有走出过的食堂大门,这也就导致他们跟对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李哲别几人探查他们的时候,门外的五人也同样在观察他们。

    连池廖白都能轻易看出,他们鞋子码数明显不合适,而且还是不同色不同款的凑成了一双,以及他们身上或宽大或窄小的外套和裤子。

    看得出头发梳理的整齐,却全都已经油成了一缕一缕,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维持着基本的洁净。

    这是末世里人类普遍的状态,甚至是还算不错的。

    当时学校沦陷,池廖白跟着实验室里的老师同学仓惶奔逃的那段时间,经历过比他们还要糟糕的处境,他目睹过同伴被丧尸撕咬啃食。

    直到遇到了赵云旗和周阗,揣着实验报告的池廖白才慢慢缓过来,至少不会再为了活着担惊受怕。

    周阗神思微动,穿过玻璃门的目光在李哲别穿着的卫衣外套稍顿,那是刚入秋时他网购给弟弟的外套,左袖口还有一个黑线绣着字母L。

    收敛情绪,周阗敲了敲面前的玻璃门,想到李哲别可能是弟弟认识的朋友,和缓着声调跟他们交流:

    “你们好,我们没有恶意,可以把门打开说话吗?”

    李哲别也不知道是听没听到,直勾勾地盯着周阗护目镜后的眼睛,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没有什么反应。

    赵云旗的手臂撑在池廖白肩上,站姿带着些吊儿郎当的痞气,他见里面的几人仍然保持着警惕。

    心里表示理解,于是侧着身子指了指后面,想要说服他们:

    “你们应该也都看见了,1楼的丧尸已经全被我们杀了,现在外面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

    李哲别没有接赵云旗的话茬,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阗,并且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坏人,周阗与他们交谈的态度都会十分温和,他没有在意李哲别有些冒昧的行为,大方地一笑答道:“我叫周阗(tian)二声。”

    “哪个周?”

    “周吴郑王的周。”

    李哲别看着他,再次闭上嘴巴。

    周,周黎的周。

    在心里默念着,李哲别压低声音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孟彰皓他们,看到几人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

    李哲别没再解释,他站起来,踩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距离逐渐拉近,李哲别盯着周阗愈发熟悉的眼睛一错不错,周黎的模样在震荡的脑海里闪过,玻璃门外的人几乎要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

    李哲别嗓子紧绷,他问:“您、您认识体育系的周黎吗?”

    听到这个名字,周阗下意识笑起来:“他是我弟弟。”

    李哲别紧握成拳的双手松开,把隔在两人之间的玻璃门拉开,他看到周阗眼里温和的光,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像是一位慈和的长辈。

    呼吸猛地滞住,随即李哲别双手又握得更加用力,坚硬的指甲全部陷入掌心里,逼出血红的印子。

    “对不起……”

    周阗嘴边的笑容僵停了一瞬,慢慢的彻底消失,但是因为口罩挂在面上的原因,没人看到。

    其实……

    早在看到意城师范里丧尸的密集程度,早在看到弟弟的外套出现在别人身上时,周阗那颗七上八跳的心就隐约有了沉下去的预兆。

    这声“对不起”宛如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如坠冰窟,同时也砸碎了他对于弟弟可能还活着的奢望。

    周阗冷的好像发起了抖,一直以来都硬朗直挺的肩膀随之塌陷下去,像是失去了支撑他的骨头。

    弧度没有多么明显的变化,但是稍微了解周阗的人,都足以感受到他的崩溃。

    被指甲掐住的掌心泛起刺痛,李哲别张着的唇翕动,声带仿佛被愧疚化作的烈火无情灼烧,颤抖的声音也像是暴雨打在伞面上的不平静: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周黎他是为了救我……他才被丧尸抓伤的,原本应该是我去死的。”

    这段话里所涵盖的信息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周阗的状态更是不对,赵云旗转头瞥见了他身侧发抖的手,想要出言安慰,但他换位思考一下,觉得现在对周阗说什么话都显得聒噪。

    赵云旗还是站直了身体,五指带着安慰的力道握在好友的小臂上,试图用肢体接触带给他安慰。

    池廖白也走到他身旁,朝周阗投去担忧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哲别的脊背弯着,像是犯了滔天大罪的小孩根本不敢看向周阗,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不断从眼眶中漫出的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落在大理石台阶上汇聚成一小滩水迹。

    周阗的舌面用力顶住上颚,他闭唇不语,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来,亦是在抑制喉头悲伤到极致快要闯出来的哽咽。

    空气里弥漫着凝滞的因子,很像湿透的毛巾盖在了口鼻上,让人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和压抑。

    许以安鸦睫垂落,遮掩住了乌眸里翻涌的情绪,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腰包里的圆月天真可爱,丝毫不受气氛的影响,它探着脑袋,仰头望着站在姐姐身侧高大的男人。

    不老实地探出一只毛爪子,在江斐然的小臂上勾了勾,耐磨的布料随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江斐然的下巴微敛,看到了圆月眼里的跃跃欲试,他捏住那只耷拉在腰包外的爪子,力道轻柔地放回腰包里,然后挠了挠它的下巴。

    圆月注意力转移的很快,扒拉出肚子旁边的向日葵,呲起三瓣嘴继续磨牙,可以看出它的颜值很能打了,摆出这个表情也软萌软萌的。

    楼梯平台那边。

    孙冉冉他们正在默默观察,蹲在他们旁边的孟彰皓却猛然起身,孙冉冉他们不了解详细的情况,跟李哲别和周然在一块的孟彰皓是知道的。

    “李哲别!”

    孟彰皓见不得李哲别这幅样子,心如死灰的仿佛一张薄纸,风一吹就倒了,也听不得他自暴自弃的说什么,本来就应该他死的这种话。

    火气窜上心头,如今这个冷天气,呼吸急促的孟彰皓却硬是被气得鼻尖都冒汗,几步跨到李哲别旁边,没忍住咬着后槽牙爆了句粗口。

    “你他妈是不是忘了当时黎子是怎么跟你说的?!”

    捕捉到什么不对劲的词汇,许以安抬眸遥遥地看了眼那个方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脏话。

    江斐然也看向她,果然在许以安眼里看到了新奇,他认真规劝的语气活像是哥哥在跟青春期的妹妹谈心,他低头耳语道:“不准学。”

    外婆对她的教育很温柔,其中却也从不缺少严格。

    即使听到了以前未曾接触过的脏话,许以安也仅是好奇,丝毫没有要将那些粗鲁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想法。

    许以安的眼睛黑白分明,但她现在看着江斐然微蹙起的眉心,没有顺着他不算严厉的告诫答应下来,而是安静地看着他,不作表态。

    江斐然的唇角都绷直了,声线却仍然温柔无棱角:“不准学。”

    许以安看着他,像是在无声拒绝。

    江斐然与她对视,还没有孩子却难得在许以安这里感受到了头疼,可对待她,他又来不了那种强迫的法子,最终眼神定定地凝视着她:

    “许以安,不准学。”

    事不过三。

    许以安鸦睫微抬,平和似湖面的乌眸起了些许波澜,接着她抬手虚至江斐然的左肩上,态度认真。

    江斐然心觉疑惑,却也没有动。

    因为对方的乖顺,许以安很快收回了手,但收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把那只手举到江斐然面前,轻声解释:“有根头发,我帮你拿下来了。”

    将视线从那双眼睛里移开,江斐然看向那只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正如许以安所说,她如玉兰花瓣般柔腻的手指间绕着一根银色长发。

    漾着光泽感的银发像条纯银打造的项链缠绕在她食指与无名指上,又像是某种神秘的契约。

    压制住心里翻涌的悸动,江斐然再次提及某件更重要的事情,因忍耐而微绷的嗓音重复向她确认:“许以安,不准学。”

    许以安绕着银丝的右手垂落回去,黑琉璃珠一样的眼瞳无声看着他。

    “嗯?”

    江斐然微微弯腰,回视她,发出危险的鼻音。

    许以安知道他是纸老虎,丝毫不怕,但还是像江斐然期待的那样,在他佯装危险的眼神下轻轻点头。

    江斐然松了口气,接着抬起手抓住她的袖口,手指发力拽了拽,很轻的力道却带着些许惩戒的味道。

    许以安不痛不痒,反而还翘起唇角。

    两人的互动很隐秘,而且还位于人群最边缘,根本没有被注意到。

    绕在手指间的银发消失,出现在了许以安空间里的樟木箱里,她用意识翻开那本厚厚的相册,将银发打成一个双联结,夹在相片之间。

    很巧的是,恰好是小以安坐旋转木马的那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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