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以安扫视四周,入目是可以将寒风抵挡在外的墙壁,她打量着梁芯怡虽说消瘦了些,状态却称得上很好的身体,现在对方的想法更重要。

    定城的葵花镇……

    梁芯怡听到这个耳熟的地名,眼神恍惚了一下,她知道那里是许以安的老家,远书外婆去世后的那年国庆,她还跟着许以安回去了。

    “阿尤,你想跟我一起回去么?”

    相机亮着的屏幕熄灭,许以安摩挲着那光滑的外壳。

    梁芯怡有些怔愣地低头,她没有立场去改变许以安的决定,也清楚许以安只是在问她愿不愿意,可能并不包括与她不熟络的李泽霖。

    假设她跟许以安回去,虽然不知许以安真正的实力如何,但是凭她能找到棠川来,就能表明许以安不需要她的保护,或许还能反过来保护她。

    跟着许以安回到葵花镇,代表她在末世里有了个真正的避风港,和她用命在基地里挣来的住所不同。

    说实话,其实比起李泽霖,梁芯怡更信任和依赖从小相识,温和却坚定牵起自己手的许以安。

    梁芯怡知道许以安的边界感很强,她可以全无芥蒂的接纳自己,但是绝不可能接受李泽霖。

    即便许以安因为自己答应,她也做不到投奔朋友还拉着男朋友。

    这世界上,两全其美的事情太少,梁芯怡明白她必定要放弃某些东西。

    在基地里的生活充满着血腥的危险,指不定哪天就遭遇危险,不幸沦为感染物,可是要让梁芯怡放弃作为伴侣的李霖斐,她狠不下心。

    正因为梁芯怡舍不得许以安离去,却也做不到狠心撇下李泽霖,才陷入如今难以抉择的处境。

    她必须做出选择,梁芯怡深吸一口气,还是强撑起笑脸去看许以安,语气认真地对她说:“安宝,李泽霖是我选择的爱人,我得保护他。”

    不想让梁芯怡为难,许以安没有再继续追究,郑重地承诺:“如果过得不好了,随时去找我。”

    发生在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人的处境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而改变,或是变好也不排除更糟的可能。

    梁芯怡扬着的唇角逐渐下落,她脆弱地红了眼眶,勉强出声回应:“好啊,反正我知道你家在哪儿。”

    肩头的被子坠落,许以安抱住了她。

    梁芯怡晕着水光的眼睛故意向上看,颌骨抵着她的肩膀,身前裹着的被子也慢慢滑落至腰腹。

    寒气透过不算厚实的睡衣钻进来,她们应该是冷的,但是彼此紧紧相拥的感觉又是那么温暖。

    难过纷乱的思绪都消失在拥抱里,梁芯怡嗓子有点哑地问起:“你准备带着小唐一起回去么?”

    许以安看到她脖颈苍白的皮肤,感受了下自己冰凉的指尖,身体后撤,给梁芯怡重新裹好被子,自己也坐了回去。

    “没有。”许以安略微顿了下,继而解释道:“小唐今年6岁,正是上小学的年纪,她应该接受必要的教育,一直跟着我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末世将在三年后结束,识字念书非常有必要的。

    梁芯怡点头表示赞同,她捏紧被角,提议道:“棠川基地里有可以让小孩上学的地方,失去家人的小孩还能管吃管住,类似于福利院。”

    眉头皱着,她话锋一转:“但是因为目前的资源有限,只有通过考核的小孩才能进入银杏小楼。”

    对此许以安并不感到意外,如今的环境充斥着混乱危险,让小孩读书的地方不可能轻易进去。

    “你知道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吗?”

    梁芯怡没有小孩,但巧的是,银杏小楼正式成立那天,她跟李泽霖去看了热闹,对当时被录取或淘汰的小孩有大概印象,思索着答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考核的方面约莫是小孩的品性如何,那些被淘汰的小孩都很松散,而且暴脾气写在脸上,看起来很不服管教。”

    她没说全,许以安却已经了然于心,那么被录取的小孩明显与之相反,至少应该心思单纯无害。

    清楚了基本条件,许以安客观的评估了下唐诗诗是否符合,小孩乖巧懂事,想要通过考核不难。

    “明天我想带小唐去试试。”

    因为所接任务的不同,梁芯怡完成的速度完全取决于任务难度,以及不算多么重要的运气。

    手指陷在棉被里,梁芯怡说道:

    “我不确定明天什么时候能结束任务,银杏小楼规定了考核的报名时间,是在早上的7点-10点。”

    梁芯怡话里的意思很好理解,再者她有正事要做,许以安不会勉强,主动表明:

    “我能自己带小唐去,不用担心。”

    梁芯怡小幅度地点头,转而询问起许以安的其他打算:“安顿好小唐的去处,你要即刻走么?”

    许以安原本是这样想的,但猝不及防对上梁芯怡暗含期待的眼神,她微张的唇停顿,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改了口:

    “其实多待几天也无可厚非,就是得麻烦阿尤负责我的衣食住行。”

    梁芯怡装出的委屈立时消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小队长的职位确实不大,但挣得晶核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墨眉扬了扬,许以安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主卧房的方向,开玩笑道:“李泽霖知道您这么豪气吗?”

    此话一出,梁芯怡收敛起外放的情绪,抓住许以安的手腕,深情地纠正:“本队长的财产和他有什么关系。”

    配合地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过她,许以安无情地抽回被梁芯怡抓着的手,演技还算拿捏有度地反问:“究竟有没有关系,我又怎么知道?”

    梁芯怡“噗嗤”一笑,那个深情款款的外表登时破裂,她故作高深地评价道:“安宝,你进步很大嘛。”

    听着梁影后的点评,许以安掩着下半张脸打了个哈欠,含糊的尾音带着困意:“不闹了。”

    “那就睡吧。”

    梁芯怡还有点兴奋,但仍吹熄烛火,拉着被子躺到许以安身旁。

    房间内安静许久,复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被子摩擦声。

    “安宝。”

    梁芯怡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看着黑暗里轮廓隐约可见的许以安,她小声说:“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掀起眼睫,许以安挽留住脑袋里尚存的几缕清醒,言简意赅:“说。”

    “好的,我想问照片里的银发男人怎么没和你一起?”

    察觉到许以安睡意朦胧的状态,梁芯怡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

    空气陷入无声的安静,之后响起许以安愈发含混的声音:“他去南城基地找家人了,应该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

    江斐然既说能找到她,那么在时间未超过合理范围时,许以安都是相信他的,因此她才如此肯定。

    梁芯怡拄着下巴,没问许以安那个人怎么知道她在哪里,毕竟就算知道许以安要来棠川找她,可棠川也不小。

    而且“找”这个字必定代表许以安需要不停的更换地方,直至找到自己为止。

    其实比起上面的疑惑,梁芯怡的关注点变得有些清奇,她猛然一拍被子,发出短促的闷响。

    许以安被她忽地惊起搞得迷蒙,但是又很快冷静下来,她散漫地合上眼睫询问:“怎么了?”

    双臂抱在胸前,梁芯怡气呼呼地问:“你答应我说多待几天,是不是因为要等那个人来找你?”

    不待许以安出声辩驳,梁芯怡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絮絮地开始控诉:“亏我还准备用晶核养你,要知道李泽霖在我这儿都没有那个待遇……”

    “打住。”

    凭着大致方位,许以安简单直接地捂上了梁芯怡的嘴,见她配合的安静下来,举高的手才垂到被面上,触感柔软暖和,她更想睡觉了。

    “别戏精发作了,我之所以改变主意,只是因为想多陪你几天而已。”

    梁芯怡好哄极了,仅仅是许以安坚定选择她的回答就能让她开心,她将许以安的胳膊放回被子里,自己也重新躺回去,娇俏的尾音乖巧极了:

    “好啦好啦,我能不知道嘛,睡觉睡觉。”

    黑暗无光的夜色本就催眠,这次屋内再没了声响,她们拥着各自的棉被,全都沉沉的睡去。

    *****

    与此同时,南城基地。

    靠近中心区的居所代表着权利,其中一栋低调奢华的小洋楼并不起眼。

    小洋楼三层,陈设简约舒适的次卧内静谧无声,微弱光亮的散发源头来自于床头柜上那盏蔷薇台灯。

    柔润如云间月华的银发散在身后,江斐然腰腹微绷地靠着床屏,手心里躺着张一寸蓝底的相片。

    在分别前,江斐然央着许以安非要她给张相片,奈何能她被放进相册收藏起来的相片都很珍贵,她不会轻易给出去。

    但许以安也不忍见他失落,把相册里的学生证相片给了江斐然,这张相片是她考入少年班那年照的。

    其承载的意义虽然比不过另外的相片,但是同样意义非凡,否则也不会被远书外婆收藏起来。

    当时许以安14岁,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眉眼五官都带着些未褪去的稚气,但那双清澈若泉的墨瞳却是没变,能隐约看出熟悉的韵律。

    指尖轻轻触过少女瓷白的面颊,江斐然的心脏跟着颤动,他透着健康浅粉的手指向内蜷起,盯着相片的眼神被暖光晕染的更加温柔痴恋。

    他很想许以安……

    分别还没有一周的天数,江斐然内心泛滥的思念就足够让他难以入眠,只能翻身坐起,摸出妥帖放置枕下的相片,掌心贴着相片冷滑的表面。

    他按亮那盏缠着蔷薇花的台灯,细致入微地打量相片,不放过所有之前没发现的细节,用眼神来回的描绘,像是要把少女的模样刻在心间。

    脑海里纯白的画纸被勾勒填涂,无数遍之后,宛如雕塑般静止的江斐然动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沿着枕头与床面之间的缝隙钻进去,然后碰到那张信纸,用两指夹住缓慢拖出。

    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江斐然眼神轻动,直勾勾地盯着那段许以安承诺给他的字句。

    [当你再次找到我,我就属于你了。]

    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江斐然在心底默念了很多很多遍,心里如潮海般汹涌的思念才得以压制。

    纤悉不苟地折起信纸,江斐然将其与相片一同放回枕下,躺回被子前他看了眼蔷薇台灯的方向,任由它在黑夜里持续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江斐然侧身躺着,台灯散发的柔光浮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探进枕下的手指贴着那张尺寸小巧的相片。

    暂且没有睡意,江斐然回顾着这几天的事情,他们是在今天下午2点左右到达基地的,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庆祝他与赵云旗能够平安归来。

    温馨的晚饭结束之后,江斐然把他哥江卷柏叫到了他的房间里,到了私人空间,他毫不遮掩地将那本笔记从背包底层掏出,交到他哥手里。

    江卷柏从政,末世前的社会地位就不低,目前在南城基地的身份属于高层领导者,他很清楚这本笔记代表的分量,果断追问江斐然出自谁手。

    他弟弟的表现也很坚决,漫不经心地笑着将他强势推搡出了房间,然后朝他挥了挥手,关上房门。

    江卷柏控制不住地蹙眉,面对着紧闭却没有反锁的房门,驻足沉思良久,他还是拿着那本笔记离开。

    确认了家人平安无事,许以安交待的事情也已经完成,江斐然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她的身边。

    但想到他刚进家门,爷爷就拄着拐杖疾步向自己走来,因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眼睛泛着泪光,江斐然觉得还是再缓两天,后天启程去找许以安。

    做出决定,江斐然开始酝酿入睡,或许是因为闭眼前看了那张相片许久,对此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他在梦里见到了14岁的许以安。

    “许以安!”

    梨花盛开的小道,背着书包的少女正缓步行走,蓦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回首望去,随之看到不远处的路旁站着一名黑色短发的少年。

    少年穿着干净的衬衫西裤,看向她的眼神仿若缀着星光,但是许以安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她映着细碎光影的墨瞳闪过一丝疑惑。

    没等她细想,许以安抬头望见洁白的梨花飞漫,再去看时,视野里陌生的少年飞快朝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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