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掉的水杯被放到床头柜上,旁边随意摆放着药品以及体温计。

    “你想睡觉么?”

    “嗯……”

    手指触及江斐然的唇瓣,许以安稍用了些力擦去那浅淡的水光,她收回单膝支在江斐然身侧的腿。

    身体陷进柔软的被子里,江斐然看向坐在床边的许以安,唇被擦过的轻扯感仿佛还在,他抿了抿唇。

    察觉到江斐然投过来的目光,许以安侧身手肘撑住床面,伸出手轻抚过江斐然的眉尾,温声保证:“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江斐然闭眼,依恋地蹭她手心。

    许以安专注地聆听着他微乱的呼吸声,等到江斐然睡去后,她维持这个被江斐然贴着手掌的姿势没动,直到小臂发麻才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微卷的乌黑长发放在桌上,许以安换回利索的男装。

    她坐在床边,心神不宁地蹙着眉心,舔过先前咬烂的口腔软肉,带起的锐利疼痛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但是许以安面不改色,仍然自虐般地反复折腾那道破口子,她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像是化作了冰冷的石块。

    虽然江斐然入睡很快,但是过程中却睡得并不安稳。

    他微张着唇,呼吸急促地翻来覆去,直到许以安靠过去,躺到被子里抱住他,江斐然才重新安静下来。

    江斐然似是非常痛苦,即便被属于许以安的气息包围,他也时不时惊醒般地颤动,迟钝的意识到被许以安抱着,紧绷僵硬的身体便一下子放松。

    因为发烧的缘故,江斐然的体温升高,原先没有温度的被子让他暖得热烘烘的,许以安抱着他躺在里面,如墨的黑瞳里没有半点困意。

    圆月睡在棉窝里,啃剩的半颗草莓落在脸颊边。

    黑暗逐渐降临。

    “江斐然,醒醒。”

    意识昏沉间,江斐然听到了许以安在轻声唤自己,他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喝点水。”

    扶起江斐然靠在床头,许以安握住水杯凑到他唇间。

    她低着头,眼神关注着杯口的水位线上升或下降,及时改变抬着水杯的高度,以免呛到虚弱的江斐然。

    放下水杯,许以安端起床头柜上冒着热气的红枣山药粥,毫无疑问,这是她末世前熬好储存在空间里的。

    瓷白的勺子舀起红枣粥,许以安低头,雾白的热气被她吹散,觉着不烫了,她动作小心地送到江斐然唇边。

    江斐然不想吃东西,抬眸对上许以安藏着关切的眼神,他无声张唇。

    自从躺到床上之后,江斐然一直处于不安稳的昏睡状态,除了被许以安叫醒补充水分和上厕所之外。

    其他时间江斐然都没有清醒过,现在仍是高烧的迷糊。

    粥里应该带着一丝丝红枣的甜味,江斐然机械地咀嚼吞咽着,不止身体的水分,他的味觉似乎也蒸发在这场高烧里。

    江斐然尝不出任何的味道,可是看到许以安不厌其烦地把粥吹冷。

    他舌尖抵着粉糯的山药粒,又觉得嘴里的红枣粥像是加了蜂蜜一样,在口中绽开甘甜的滋味。

    “好甜。”

    许以安微顿,她知道高烧的时候味觉功能会严重下降,听着江斐然暗哑的嗓子,她用勺子把山药块分成小粒。

    “我在里面放了冰糖。”

    吃下勺子里的红枣粥,江斐然点头。

    江斐然的感官很难受,他现在看许以安都是模糊的,即使尽力让自己吞咽,这份红枣粥到底还是剩了大半。

    江斐然的不舒服她看在眼里,许以安没有勉强,放下红枣粥后,转而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橙子开始剥。

    橙子饱满新鲜,橙红色的表皮被许以安手指扣开的瞬间,清新酸甜的气味流溢在空气里炸开,连江斐然也闻到了。

    远书外婆还在的时候,许以安发烧生病嘴里泛苦没有味道,总有外婆剥好的橙子瓣送到嘴边。

    现在……她分出一瓣橙子喂给江斐然,希望能让他舒服一点。

    这个橙子的口味偏酸,但是对现在的江斐然而言正适合,比起刚才喝红枣粥时,他吃橙子的状态显然更加放松。

    擦净手上的橙子汁水,许以安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饭,她和江斐然一样没有吃午饭,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

    只是想到被感染的江斐然,许以安强撑着吃了份红枣粥。

    将保鲜盒直接扔掉,许以安把冲洗干净的瓷勺放回空间,一转身就看到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了。

    而江斐然的外套没拉拉链,身形有些不稳地朝她走过来。

    许以安快步朝他走去。

    江斐然微微低头,苍白的面色也遮不住他散发的矜贵气质,眼尾却被高烧折磨出易碎的嫣红,他抬起手触碰许以安的脸颊,轻声诱哄:

    “晚上我不在这儿了,你要乖乖的。”

    果断抓住江斐然发烫的手指,宛如春日里的猫咪扑蝴蝶一样的迅捷,许以安不答反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必须去别的房间。”

    江斐然反过来握住许以安的手,由被动变成了主导的那方,他眉眼微敛地用额头在她手背轻蹭,给出的回应仍然温柔但是不容拒绝:“别担心。”

    被江斐然放开的手落回身侧,许以安抬睫,看着江斐然离她越来越远,背影的线条都蓄满了假装的冷漠与决绝。

    许以安眼睛泛起雾气,离她越来越远的江斐然变得模糊,心里在想,那天在圆月的视角里,她一反常态的冷漠,是不是也这么的让它害怕难过。

    许以安知道江斐然非要离开的理由,他怕变异后失去理智会攻击自己,就像那时的她对待圆月的心态一样。

    圆月无法反抗她的决定,它能做的就是一直守着房门。

    换成现在,许以安淡定地擦泪,高烧的江斐然同样无法抵抗她……

    那边江斐然走到门前,忽然发现门把手上被翠绿的藤蔓缠绕,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接着就被许以安抓住了手腕。

    做梦似的天旋地转之后,等江斐然的视野再次回归清晰之时,就是他已经仰倒在了床上,而手腕也被蔷薇藤蔓缠住。

    看向压在他腰上的许以安,江斐然刚想问她要做什么,稍细的蔷薇藤蔓趁机从他微张的唇间绕了两圈。

    迫使江斐然的牙齿都无法闭合,同时发不出声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江斐然隐约猜到她到底想做什么了,于是配合地并起双腿,方便在他脚踝游走的藤蔓缠紧。

    类似于恐惧无助的情绪,江斐然有意在许以安面前收敛,但是这不代表他对于自己被感染的意外不害怕。

    江斐然坚决要离开的原因,他相信他跟许以安都心知肚明,现在发现许以安有解决隐患的办法。

    江斐然瞬间不再执着离开,放任身体软倒在床上,毫无挣扎地看着她。

    “所以……不要走了。”

    许以安看出他眼里的妥协,缠在江斐然身上的蔷薇藤蔓放开桎梏,转眼间又消散不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齿间的束缚消失,江斐然与她对视,想也不想地说:“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折腾一场,许以安从上至下地观察他的状态,发现江斐然放松下来,眼尾晕开的绯红反而更加浓烈了。

    许以安顺着心中所想,蜻蜓点水般地在上面吻了下,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就是她吻在了江斐然的左眼上。

    江斐然眼神都烧得迷离,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许以安偷袭了,他对上那双狡黠弯起的得意眼眸,没什么力气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好啊,不可以再亲我了。”

    许以安很明显的扯开话题:

    “抱抱。”

    这个要求没什么,于是江斐然也顾不得约束她的行为,立刻向许以安展开了双臂,紧紧接住投到怀里的人。

    潮湿的思想下,很多念头在发酵。

    房间里似乎太安静了。

    江斐然自己都能听到他掺着细微颤抖的喘.息,那环在许以安腰后的手指苍白到近乎透明,可以看出来他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许以安。”

    “嗯。”

    江斐然努力唤回些许的清醒:“如果……将来的某刻,我让你感到痛苦,那就……不要再爱着那样坏的我了,把我当作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忘记吧。”

    “你不是落叶。”

    心脏被利刃搅弄,许以安声音里带着不可磨灭的坚定:

    “江斐然是我的宝贝。”

    压抑的积云被夜风斩裂,一颗明亮的星星露了出来。

    ……

    棉窝里的半颗草莓不见了,圆月舔了舔嘴边被草莓汁水沾湿的毛发,走出棉窝抻了个懒腰。

    圆月微微扬起脸蛋,鼻头耸动嗅着空气中的蔷薇浅香,在黑暗中行走自如地朝着许以安靠近,然后奋力一跳,小小的毛团身体跃上床面。

    落在床面上时圆月没站稳,狗啃泥似的埋进了被子,它不在意地爬起来,甩了甩脑袋,迈着小步子目标明确地走向对面。

    房顶的月亮还没有落下去,现在正处于深夜的时刻。

    手边的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许以安闭着的眼睫不安稳地细颤。

    她趴在床边,身下垫着这个房间里原有的靠枕,像是童年放在床头的布偶守在江斐然身边。

    即使妥协不走,江斐然跟许以安约定了一件事情。

    夜里无论他怎么难受地辗转反侧,神智不清地撒娇求她抱抱,她都不要靠近他,亦不要答应他的祈求。

    许以安洞察了他的心思,心痛之余却只能艰难地点头答应。

    不管从什么方面考虑,许以安都没有理由拒绝,如果她也出事,就没有人可以保护江斐然了。

    小爪子将棉被踩得凹陷,像是在松软雪地上行走的猫咪。

    圆月留下了一路痕迹,它闭着眼将那盏小台灯拱去一边,得意地翘了翘耳朵,挨着许以安的手背趴下。

    如果不是身体实在疲倦,许以安根本合不上眼,她仍是睡得不太安稳,仿若到了陌生环境的猫儿,圆月一碰到她,许以安就应激般地睁开眼。

    圆月本来已经趴好了,感知着许以安的体温准备继续睡觉,转而发现她醒了,于是原地打了个滚抱住许以安的手腕。

    “圆月怎么过来了?”

    许以安低声自语,揉着圆月的脑袋。

    圆月看着她歪头。

    毛毯顺着单薄的肩滑落到腰间,许以安屈肘直起上半身,悄无声息地靠近江斐然的位置,倾身去探他的情况。

    抬至半空的手停住。

    江斐然仰面躺着,下巴微微掩在被子里,睫毛上出现了一层冰霜,藏着痛苦的眉梢眼角也不知在何时放松。

    江斐然恬静地闭着眼,散在枕头上的银发如瀑,发尾微微打着卷,配合着朦胧的夜色光线,宛如沉睡的雪夜精灵。

    视野里闯入蹦跳的圆月,许以安指尖细微颤抖了一下,她抱起试探着想要凑近江斐然的圆月。

    将圆月按在怀里,许以安轻柔地在他眉心印下珍重一吻。

    不忍心吵醒江斐然,许以安趴回床边,将圆月揽在臂弯,伸手戳了戳圆月毛茸茸的包子脸,同它说道:“圆月,我真的好开心。”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却承载着前所未有的庆幸、欣喜……

    *****

    月亮慢悠悠的挪移,房间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梦境没有画面,陷入沉睡的许以安忽觉一阵失重感袭来,被睡意浸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下,继而嗅到了熟悉的薄荷苦香,她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胳膊就搂上了对方的肩颈。

    “是我。”

    回应江斐然的是她的轻蹭。

    这次的床是许以安铺得,她比江斐然更早知道躺在上面的柔软。

    许以安闭着眼感觉到,被她压在腰后的手臂缓慢抽离,然后江斐然似是更近了,近到她能听到另一道心跳声。

    身后的银发无声垂落,江斐然捏住她的外套拉链往下扯,柔软洁白的枕面变为一张画纸,黑与银的发丝交织。

    外套在江斐然的帮助下脱掉,许以安没有反应地任他摆弄,蓬软的被子与他的身体一起笼罩下来,温度逐渐升高。

    额头被抵住,许以安紧闭的眼睫半掀,劫后余生地与江斐然相拥,她现在还不算太清醒,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心间微涩,江斐然落下了泪。

    “那你要保护我一辈子。”

    “好。”

    许以安的世界很安静,只有江斐然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只有那双离她很近很近、此刻盛满了脆弱的泛红眼眸,抬手擦去他高挺鼻梁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许以安会永远保护江斐然。”

    “我已经记在心里了,你不要反悔。”

    江斐然的毛衣下摆卷起,他抓住许以安带着寒意的手指,引到自己的腹部给她取暖,力道温柔地按住,使不上力气的许以安根本挣脱不了。

    “我绝对不会反悔。”

    先给了江斐然肯定的回答,许以安转而劝他:“江斐然,你不觉得我的手很冰么?这样你会不舒服的。”

    夜里的气温很低,而许以安只披着毯子在床边守了很久,之前握住指尖,许以安自己都会被冰的清醒不少。

    “没关系,很快就会热了。”

    江斐然抬起下巴,与她的唇瓣一触即分:“闭上眼睛,我抱着你睡。”

    知道自己拗不过江斐然,许以安放弃抵抗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将自己包围,心跳重新回归睡眠时的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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