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娴婵如平常时那般去宋微约院子里蹭饭,还捎带着宋常仁一起。

    夫妻俩瞧见小凉亭里捧着书一脸苦大仇深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敢说什么,只能当作没看见。

    自从找回宋辞后,季娴婵对宋微约更亲近了些,蹭饭蹭得理所当然,没有半点不自在,宋微约往后看了眼:“阿辞没有来?”

    “赴宴去了。”季娴婵笑道,“这孩子闲不住,喜欢往外跑。”

    宋常仁解释道:“秦御史家的公子你应当见过,还有镇国公世子他们,品行算得上端正,不会影响到你弟弟。”

    宋微约看了看便宜父亲,笑了声:“这些事父亲心中有数就好。”

    毕竟宋常仁看上去并非反派大贪官,有时还心软得过分,比如收养宋子泷母子,怎么说也很难把宋辞养歪了,反倒是季娴婵因为愧疚,隐隐有些溺爱——不过没关系,宋微约这几年也没少揍弟弟。

    “嗯。”宋常仁想了想又说,“过几日大赛就开始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叫上陈家的姑娘或者叫你大姐姐一起也行。”

    以陈知暮父亲的官位,子女是没有机会进赛场的,不过宋微约觉得陈知暮对她家新开的饭馆更感兴趣,大赛这种事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至于宋湘漫,估计要在家带娃。

    慕回风和温筠这些参赛后备选手这段时间都在忙,下午,皎月来找宋微约玩,宋微约干脆领着皎月去陈知暮家的饭馆看看。

    陈家饭馆在南街街尾,地理位置不算太优越,对于新开的饭馆,大多数人都持观望态度,哪怕新店有优惠,进去吃饭的人还是没有多少。

    这与饭店定位有些关系,野菜这种食物主要图个新奇,定价方面自然就会偏向颇有家资的中上层人士,而这些人往往不缺那一点优惠,想蹭优惠的普通百姓又没有足够银钱。

    陈夫人对宋微约相当热情,提出要带宋微约参观,楼上楼下转了个遍,就差把账本双手递给宋微约查阅了。

    刚从厨房出来的陈知暮:“……”

    她缓缓捂着脸,并不是很想承认这是她那位优雅高冷的母亲,然而时人注重孝道,她不能不认自家母亲,她拦住母亲:“娘,该用晚膳了,让厨房做一桌菜吧?”

    陈夫人就看向宋微约:“宋姑娘与月姑娘可有忌口食物?”

    皎月摇头:“没有,我都爱吃,我家姑娘不爱苦味。”

    陈知暮注意到宋微约旁边的姑娘有些眼熟,这位姑娘穿着飒爽干练,回忆了一下才辨认出后者好像是倾城阁的掌柜。

    ——毕竟倾城阁售卖的大都为高奢商品,以她的财力自然不会成为那里的常客,现在能认出皎月,纯属这位是难得的女性掌柜,且其样貌足够出众。

    她看了又看,将菜谱上带有苦味的菜划去,准备剩下的都做了一份端上桌。

    宋微约笑着拒绝:“适量便好,吃不了这么多。”

    陈知暮有些遗憾,不太情愿地把一些相对普通的菜色划去几道:“野菜都是从城外村子雇人采摘的,今早摘了中午送来,很是新鲜。”

    宋微约点点头,看陈夫人忙去了,她靠在柜台边看陈知暮,当初在书院第一次见时,这姑娘还有点对京都权势的向往,思维方式上稍微染了一点不好的倾向,总是不自信。

    如今……若是再遇上当初郑五姑娘的那起事,她大约会叉腰怼回去吧。

    陈知暮莫名其妙地看一眼宋微约:“宋姑娘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烟灰?”

    “没,”宋微约弯眼笑起来,“你叫我名字吧,总是叫宋姑娘怪生疏的。”

    陈知暮愣了愣,忽然间有些羞涩,扭捏一下才试探开口:“微约?约儿?”

    宋微约:“……我有个朋友叫我微微,你也可以这么叫。”

    陈知暮从善如流:“微微!叫我阿知就行!”

    宋微约应了声,说起自己的建议:“野菜对京都城的达官贵人来说过于小众,我在店外瞧见许多人都只是往这边看一眼,购买欲不是很强,你和你家里人可有后续的发展规划?”

    陈知暮做了这么久的后桌,早已经习惯了宋微约的说话方式,她苦恼地皱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娘说这饭馆若是收入不错,便给我做嫁妆。”

    “你父母亲为你相看人家了?”宋微约意外,不过想想陈知暮与宋湘澜同岁,她也就不奇怪了,“其实可以找出名的店铺帮忙营销——我看聆归馆就是个不错的对象。”

    “啊?那、那样的地方我家没资格合作吧?”陈知暮对自家有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的,“不值几两银钱的营生,怕是入不了聆归馆的眼……”

    宋微约余光瞥见店里有顾客来了,她站直身体:“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呢?”

    “那我今晚准备准备,明日去问问……”陈知暮其实不抱多少希望。店里有小二招呼客人,陈知暮随意看了眼,忽然惊讶出声:“郑五姑娘?”

    来人赫然就是宋微约前一刻刚想起的郑五姑娘,宋微约闻言看过去,对方已经没有在书院时的跋扈感,瞧上去成熟了不少,身边带着两个丫鬟。

    郑五姑娘沉默了一下,看着陈知暮的装扮,排除陈家将女儿放出来替人做工的选项后,她就没其他选项了:“……原来是你家的饭馆?”

    “刚开的!”陈知暮见郑五姑娘下意识抚着肚子,看了看宋微约,大堂里人员走动较为频繁,并不适合孕期女性独自待着。

    宋微约看出陈知暮的意思,便邀请道:“我也是来吃饭的,郑五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和我们一起?”

    郑五姑娘看着宋微约,她夫君还有位未婚的弟弟,平日里听婆母提过几次京都适龄姑娘,其中自然也有宋微约在,只是丞相府的这位三姑娘不爱参加宴会,现下书院又放了假,她那小叔子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宋微约接触。

    她每次听见都用了好大劲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就她小叔子成天无所事事约着猪朋狗友到处惹事那样子,居然敢奢想人家家世才貌样样好的姑娘!

    扫一眼身边丫鬟,郑五姑娘含糊掉对宋微约的称呼,垂眸婉拒:“多谢好意,不必了。”

    陈知暮没坚持,领着郑五姑娘去窗边空旷的位置:“郑五姑娘有事尽管说。”

    -

    饭后,宋微约和皎月去听茗居找乌零玩,听到花满楼的花魁花朝颜登台舞一曲,她们又临时换了装扮改道去花满楼。

    鉴于上次被宋常仁抓包的尴尬经历,宋微约这次没有叫姑娘过来伺候,老老实实观赏舞曲。

    皎月笑她:“姑娘怎么今日这般拘束?”

    宋微约叹息:“你不懂,说多了都是泪。”

    回到锦绫院时天色已晚,院里的人大都休息了,只留了几盏灯等宋微约。

    宋微约要推门进屋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她顿了顿,听到动静的云露云霜立刻从自己房间探出头来:“姑娘您回来啦?”

    宋微约看着两个丫头不见焦急,心下有了点底,示意她们不用跟着。

    开门一看,果然看见叶赵拿剑与人对峙,按照现场没有弄乱的家具摆设来看,若非怕毁坏了,他们二人定然要打斗一番。

    来人容貌惹眼,如同一汪松边的山泉,气质冷冽,面上却露出了和煦笑意。

    宋微约笑道:“霁钦?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我还以为该是云七在,”祁霁钦放下武器,对叶赵抱歉一笑,“对不住,是在下没能注意,让这位兄弟紧张了。”

    叶赵:“……”

    方才那么长的时间不解释,难道是哑巴了?

    宋微约见到好久不见的祁霁钦心里高兴,让叶赵回去休息,她给祁霁钦倒了杯水:“这次来京都城准备住多久?”

    祁霁钦:“至少要大赛结束才走。”

    “你对大赛感兴趣啊?”宋微约在对面坐下,“许久未见,你是去哪里游历了?”

    祁霁钦拿出个长条形木盒子,推到宋微约面前:“只是回家乡住了些时日——试试这个可合适?”

    木盒子里是支玉镶金的簪子,宋微约拿起来看了会儿,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年轻男子,含笑着压住一处小雕花,轻松将外面镶的金饰拔了下来,露出里面约有两寸长的锋利细刃。

    ——相比于装饰作用,它的防身作用更为出色。

    宋微约抹了抹刃口:“真不错,费了不少心才寻到匠人打造出来的吧?”

    “只是几月前恰好遇上,”祁霁钦温和道,“作为丞相府的姑娘,你不方便带武器在身上,这簪子正好隐藏,遇到险境时可以应急用——不过我是希望你永远遇不到需要使用簪子的机会的。”

    宋微约笑了笑没说话,仔细瞧着祁霁钦的容貌,处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心里装着天下民生,性格能力也极好,曾经她也想过自己的意中人必然是位“立有凌云志,骑马踏平川”的英雄儿郎。

    祁霁钦很符合她的择偶标准,恰好对方也存有和她相同的心思。

    油灯轻轻晃了一下,两人的影子映在门板上,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两人认识多年,就算对坐不语也没有尴尬的氛围,过了会儿,祁霁钦才起身,笑着告辞:“我便先回了,下次再来。”

    他自然是翻墙进来的,走也是要跳墙出去。

    宋微约跟到屋外,清姝面容大半隐在黑夜里,她站在檐下,忽然出声:“今日三大国使团进京,听闻南临二皇子与我国的肃亲王容貌出众,被百姓合称四国双绝。”

    祁霁钦猛然顿住,心脏下意识急促跳动两下。

    宋微约注视着这位极好极好的男人,音色平静:“南临二皇子……我才想起来,祁是南临的国姓。”

    祁霁钦转身,却不敢去看宋微约的表情:“我……”

    宋微约叹了声:“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不然驿馆的驻守人马发现南临皇子不知所踪,今晚还得加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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