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君十还处于懵然的状态中。她矮了向淮快一头，此刻正好被面前高大的男人挡了个彻底。
什么显灵了，龙神？
又是哪来的龙神？
游君十怔怔地收回目光，她的视线落到脚边的岛民身上。
他们全部停下手头的动作，像约定好似的，围成一圈，身形起起伏伏，神情极为虔诚，正朝着自己跪拜。
“别……”
游君十还从没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她倒退半步，揪住身旁向淮的衣角。
“别怕。”向淮将人搂得更紧，出言安抚道，“我在。”
游君十听到这句话，缓缓吐气，逐渐冷静下来了。她调动灵气，丹田处那颗金丹自行运转着，又垂下眸打量自己周身各处。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刚在跳舞时，游君十还没有留心，此刻却无法忽视自己周身寸寸强盛的金光。并且，似有若无的莲香味逸散。
她鼻尖微动，终于发现这奇异的香味源头在于自己。
好奇怪……
这种特殊的香味，难道不是只有师兄身上有吗？
游君十微微蹙眉，她正想继续出言解释，却被女司仪出声打断。
“抱歉，是我们太过唐突了。还请您不要担心……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那女司仪虽带了面具，但仍听得出声音婉转。她像一朵云似的，飘身而至，落在游君十眼前。
“感谢您，愿意再次回到栖无岛。”
紧接着女司仪右手呈兰花指状，贴在左胸前，微微俯身，单膝触地，流畅地行了栖无岛的至高礼节。她又抬首转向其他跪拜着的人们，示意他们退下。
许多人眸含不舍，却没有任何怨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不远处篝火跳动，映动天空中的月光，咚咚咚的鼓声再起，一声强过一声。
人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欢呼声一浪赛过一浪。
游君十错愕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此时此刻，因她一人而停滞住的龙神祭，再次恢复了满满活力。并且由例年举行的普通祭祀，转变为真正的庆典。
“二位，请和我单独聊聊，好吗？”
那女司仪示意游君十和向淮二人跟随自己走。
向淮偏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司仪，眼中怀疑的光芒闪动，虽然迈开脚步，但仍一言不发。
丛星带领着游君十和向淮来到了沿岸的更远处。此处人声稍弱，海浪拍打着岸边礁石，透露出平静祥和的气息。
她敏锐地觉察出向淮的不信任，主动伸手摘下面具，对着游君十嫣然一笑。
游君十眼前一亮，心下的警备不由得松动几分。
果然……
能担任司仪的，只可能是漂亮姐姐！
她不仅身段极好，舞姿婀娜，显然还在岛民中既有威望。这才能一下劝服了不停跪拜着的众人。
“二位，请原谅我们招待不周之处！只是好久没有见过……啊，是我们太过于激动了！”
丛星紧紧捏着手中的面具，眉宇流露出惊喜，与刚才的端庄与优雅大相径庭。她思索再三，组织好语言，这才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二位……我们栖无岛上只信奉龙神，以其为尊。虽然没有确切的史料记载，不清楚龙神年岁、性别、长相……但曾有人亲眼见过龙神出手——”
“那大概是我太爷爷的爷爷。”
游君十略略颔首，安静地聆听着丛星的讲述。
面前的丛星视线一直不曾离开游君十，见她点头，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在清晰吐字的基础上，逐渐加快语速。
“听说，我太爷爷的爷爷，第一次见到祂，是在栖无岛的海边……”
*
那是数百年前，风平浪静的一天。
丛不珀如同往常一般，出海回来，他把简易的小木船拴在岸边的木桩上，脚步轻快地朝家赶。
丛不珀当时才十三四岁，便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背篼沉甸甸，压在他不算宽大的肩膀上，却令他感到无比心安。
因为里面是满满一筐活蹦乱跳的鱼，是全家人这几天的口粮。
“爹——娘——我回来啦！”
丛不珀抬手敲击着家门，里面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他心下诧异，透过那条侧缝去瞧，又转头趴在门上听。
木门吱呀而开。
丛不珀脚步踉跄，差点摔了一大跤。他没有责怪门开得迟了，仍然笑意盈盈，望向面前神情焦虑的娘。
“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嘘。”
丛不珀见娘比了个“噤声”手势。她接过他递来的背篼，轻手轻脚地放下，拉着他又出了门。
丛不珀见状放轻了声音，疑惑道：“娘，是家里来了贵客吗？”
“娘不懂这个……”丛不珀的娘轻声细语，耐心解释道，“说是贵客，也可能是更厉害的大人物——你娘和你爹啊，亲眼看着她踏空渡海而来！”
“总之珀儿，你千万不要主动招惹她，明白了吗？”
“我知道的，娘。”丛不珀感到好奇，仍然乖巧应答，“贵客就在屋内吗？”
“现下大概是累了，在里屋坐着呢……倒也不睡，像是在修炼什么——你爹也不敢说话呢！”
丛不珀的爹是家里唯一的修者。自有了丛不珀以后，他那引灵境的修为再没能长进半分。
丛不珀的爹为人本分，没有抱怨过。
他已有了妻子，懂得为人父的责任，维持生计才是首要的任务，修为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只是他前两年意外摔折了腿，落下病根。
从此，出海打渔的工作便落在了丛不珀的肩头。
连作为修者的爹，都无法相提并论的人……
那肯定是极其厉害了！
丛不珀心里像有小爪子在挠似的，对这位神秘的贵客越发好奇。他一直等到日落时分，这才进到了自己的家门。
他一抬头，便见到了那位贵客。
那竟然是个女子。
她一袭青衣，柔顺的乌发垂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淡漠，周身气质高贵。与她身处的这栋打着许多木头补丁的房屋，看起来十分极不相称。
丛不珀沉默着打量这位贵客时，恰好看到她掀开眼皮。
凤眸中的金光一闪而过。
丛不珀从小练就了极好的视力，虽然只有一息，也足以看清那女人的眼瞳。
那分明是野兽般的竖瞳！
像是猫咪？
不对，她眼底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更像是蛇之类的冷血动物……
这是修成人形的妖怪吗？
丛不珀下意识后退几步，摇了摇头。
“抱歉，吓到你了么。”那青衣女子动作随意，三两下就拂平衣服上的褶皱，她起身时，微微一笑。
“没有啊，怎么会！”
丛不珀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有了小大人的自觉，自然不肯露怯。他捏着拳头抬眸，定睛一看，那女人的眼睛又正常了，分明就是和他一样的黑瞳。
奇怪，是自己天天跟鱼打交道……所以才产生了错觉吗？
他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青衣女子就立在不近不远处，看着丛不珀面色几变。
她眸光微动，似乎对丛不珀的反应有些好奇，整个人却依旧淡漠至极，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几息后，她又出言询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里位于落霜洲，是一个岛屿！”
“岛屿，叫什么名字？”那青衣女子语气淡淡，继续提问。
“没有名字啊。”丛不珀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一拍脑袋道，“我要去煮饭了……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青衣女子倒也没拦。她目送着丛不珀小小的身影冲出房门，唇角微扬。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自己家里养的那只狐狸了。
几日前，她意外来到下界此处，发现自己暂时回不去。
那小孩，现在大概在满世界找她吧？
青衣女子想起丛不珀刚刚说的话，略一迟疑，在家中为数不多的木椅上落座。她眉头微皱，总感觉没有家里的玉石椅舒服，转而开始思考上个问题。
这岛屿没有名字，十分奇怪。
她刚刚踏空而来时，见这座岛屿巨大，却灵气稀薄。本以为荒无人烟，适合自己暂歇几日，哪想到竟然有人家居住。
丛不珀的爹娘还正好撞见她渡海。
他们二人大声惊呼“神仙”，恭敬地将她迎进家中，恨不得端出所有好吃好喝的伺候她。
她虽不需要这些世俗之物，但看得出来，这是全家人赖以生存的食物。
这算是与下界之人有了牵扯……
结下因果，就必须得偿还。
青衣女子若有所思，五指轻轻叩击着红木的桌面，沉思着该给他们什么回礼才好。
她是万物伊始，也是天地的尽头。
她出言定则，苍生无敢不从。
青衣女子轻嗯一声，顿时有了想法。
世间万物，有名则成灵。
这座岛屿既然没有名字，未能得到开化……不如，就由自己来取名吧？
这想法甫一形成，青衣女子便伸手推开房门。她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确认着厨房的位置，终于了然颔首，抬步来到门口。
灶台边上，身量不高的丛不珀正站在他的专属小马扎上。他随意擦拭额间的汗水，挥动着手中的锅铲。
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弥漫。
青衣女子鼻尖微动，朱唇轻启，没头没脑地问道：“栖无岛，好听吗？”
“你说什么？”丛不珀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锅里的鱼肉，一时间没有听清，大声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青衣女子淡淡一笑，脾气极好地重复道：“我说，这座岛没有名字，我给它起个名字叫栖无岛，好么？”
“哈哈哈哈！”丛不珀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怎么还能给我住的岛屿起名字啊？”
他虽不懂修行，却也读过几本书，知道这种事就等同于逆天改命。
古往今来，又哪位修者确保随意为一块陆地命名后，而不遭到任何反噬呢？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胡乱夸下海口！
那青衣女子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争辩什么，转身来到院落之外。
丛不珀端着炒好的饭菜出来时，便听得一声惊雷骤响。他吓得赶紧跑回了屋中，急匆匆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招呼爹娘用膳。
贵客要不要吃饭啊……
她跑到哪里去了？
丛不珀小跑到自家院里，抬头便见那女子凌空而立。
霎时间天地色变，远处深蓝色的海浪咆哮翻滚，狂风大作。丛不珀被吹得眯起眼睛，朝着她大喊。
“你，你要不要紧啊——不管你是什么……先下来吧，不要死啦——”
青衣女子没有朝下看。
她的衣袍于空中烈烈翻飞，起身升至更高处。而后左手指天，右手点地，周身金光大绽，清新的莲香弥漫。
她语气淡然，却直敢号令天地。
“以龙神之名，赋予此岛新生……此间万物，与世长存。”
“有龙来栖，无妄无恶。”
“——是为栖无。”
什么显灵了，龙神？
又是哪来的龙神？
游君十怔怔地收回目光，她的视线落到脚边的岛民身上。
他们全部停下手头的动作，像约定好似的，围成一圈，身形起起伏伏，神情极为虔诚，正朝着自己跪拜。
“别……”
游君十还从没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她倒退半步，揪住身旁向淮的衣角。
“别怕。”向淮将人搂得更紧，出言安抚道，“我在。”
游君十听到这句话，缓缓吐气，逐渐冷静下来了。她调动灵气，丹田处那颗金丹自行运转着，又垂下眸打量自己周身各处。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刚在跳舞时，游君十还没有留心，此刻却无法忽视自己周身寸寸强盛的金光。并且，似有若无的莲香味逸散。
她鼻尖微动，终于发现这奇异的香味源头在于自己。
好奇怪……
这种特殊的香味，难道不是只有师兄身上有吗？
游君十微微蹙眉，她正想继续出言解释，却被女司仪出声打断。
“抱歉，是我们太过唐突了。还请您不要担心……我们没有任何恶意。”
那女司仪虽带了面具，但仍听得出声音婉转。她像一朵云似的，飘身而至，落在游君十眼前。
“感谢您，愿意再次回到栖无岛。”
紧接着女司仪右手呈兰花指状，贴在左胸前，微微俯身，单膝触地，流畅地行了栖无岛的至高礼节。她又抬首转向其他跪拜着的人们，示意他们退下。
许多人眸含不舍，却没有任何怨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不远处篝火跳动，映动天空中的月光，咚咚咚的鼓声再起，一声强过一声。
人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欢呼声一浪赛过一浪。
游君十错愕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此时此刻，因她一人而停滞住的龙神祭，再次恢复了满满活力。并且由例年举行的普通祭祀，转变为真正的庆典。
“二位，请和我单独聊聊，好吗？”
那女司仪示意游君十和向淮二人跟随自己走。
向淮偏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司仪，眼中怀疑的光芒闪动，虽然迈开脚步，但仍一言不发。
丛星带领着游君十和向淮来到了沿岸的更远处。此处人声稍弱，海浪拍打着岸边礁石，透露出平静祥和的气息。
她敏锐地觉察出向淮的不信任，主动伸手摘下面具，对着游君十嫣然一笑。
游君十眼前一亮，心下的警备不由得松动几分。
果然……
能担任司仪的，只可能是漂亮姐姐！
她不仅身段极好，舞姿婀娜，显然还在岛民中既有威望。这才能一下劝服了不停跪拜着的众人。
“二位，请原谅我们招待不周之处！只是好久没有见过……啊，是我们太过于激动了！”
丛星紧紧捏着手中的面具，眉宇流露出惊喜，与刚才的端庄与优雅大相径庭。她思索再三，组织好语言，这才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二位……我们栖无岛上只信奉龙神，以其为尊。虽然没有确切的史料记载，不清楚龙神年岁、性别、长相……但曾有人亲眼见过龙神出手——”
“那大概是我太爷爷的爷爷。”
游君十略略颔首，安静地聆听着丛星的讲述。
面前的丛星视线一直不曾离开游君十，见她点头，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在清晰吐字的基础上，逐渐加快语速。
“听说，我太爷爷的爷爷，第一次见到祂，是在栖无岛的海边……”
*
那是数百年前，风平浪静的一天。
丛不珀如同往常一般，出海回来，他把简易的小木船拴在岸边的木桩上，脚步轻快地朝家赶。
丛不珀当时才十三四岁，便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背篼沉甸甸，压在他不算宽大的肩膀上，却令他感到无比心安。
因为里面是满满一筐活蹦乱跳的鱼，是全家人这几天的口粮。
“爹——娘——我回来啦！”
丛不珀抬手敲击着家门，里面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他心下诧异，透过那条侧缝去瞧，又转头趴在门上听。
木门吱呀而开。
丛不珀脚步踉跄，差点摔了一大跤。他没有责怪门开得迟了，仍然笑意盈盈，望向面前神情焦虑的娘。
“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嘘。”
丛不珀见娘比了个“噤声”手势。她接过他递来的背篼，轻手轻脚地放下，拉着他又出了门。
丛不珀见状放轻了声音，疑惑道：“娘，是家里来了贵客吗？”
“娘不懂这个……”丛不珀的娘轻声细语，耐心解释道，“说是贵客，也可能是更厉害的大人物——你娘和你爹啊，亲眼看着她踏空渡海而来！”
“总之珀儿，你千万不要主动招惹她，明白了吗？”
“我知道的，娘。”丛不珀感到好奇，仍然乖巧应答，“贵客就在屋内吗？”
“现下大概是累了，在里屋坐着呢……倒也不睡，像是在修炼什么——你爹也不敢说话呢！”
丛不珀的爹是家里唯一的修者。自有了丛不珀以后，他那引灵境的修为再没能长进半分。
丛不珀的爹为人本分，没有抱怨过。
他已有了妻子，懂得为人父的责任，维持生计才是首要的任务，修为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只是他前两年意外摔折了腿，落下病根。
从此，出海打渔的工作便落在了丛不珀的肩头。
连作为修者的爹，都无法相提并论的人……
那肯定是极其厉害了！
丛不珀心里像有小爪子在挠似的，对这位神秘的贵客越发好奇。他一直等到日落时分，这才进到了自己的家门。
他一抬头，便见到了那位贵客。
那竟然是个女子。
她一袭青衣，柔顺的乌发垂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淡漠，周身气质高贵。与她身处的这栋打着许多木头补丁的房屋，看起来十分极不相称。
丛不珀沉默着打量这位贵客时，恰好看到她掀开眼皮。
凤眸中的金光一闪而过。
丛不珀从小练就了极好的视力，虽然只有一息，也足以看清那女人的眼瞳。
那分明是野兽般的竖瞳！
像是猫咪？
不对，她眼底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更像是蛇之类的冷血动物……
这是修成人形的妖怪吗？
丛不珀下意识后退几步，摇了摇头。
“抱歉，吓到你了么。”那青衣女子动作随意，三两下就拂平衣服上的褶皱，她起身时，微微一笑。
“没有啊，怎么会！”
丛不珀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有了小大人的自觉，自然不肯露怯。他捏着拳头抬眸，定睛一看，那女人的眼睛又正常了，分明就是和他一样的黑瞳。
奇怪，是自己天天跟鱼打交道……所以才产生了错觉吗？
他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青衣女子就立在不近不远处，看着丛不珀面色几变。
她眸光微动，似乎对丛不珀的反应有些好奇，整个人却依旧淡漠至极，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几息后，她又出言询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里位于落霜洲，是一个岛屿！”
“岛屿，叫什么名字？”那青衣女子语气淡淡，继续提问。
“没有名字啊。”丛不珀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一拍脑袋道，“我要去煮饭了……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青衣女子倒也没拦。她目送着丛不珀小小的身影冲出房门，唇角微扬。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自己家里养的那只狐狸了。
几日前，她意外来到下界此处，发现自己暂时回不去。
那小孩，现在大概在满世界找她吧？
青衣女子想起丛不珀刚刚说的话，略一迟疑，在家中为数不多的木椅上落座。她眉头微皱，总感觉没有家里的玉石椅舒服，转而开始思考上个问题。
这岛屿没有名字，十分奇怪。
她刚刚踏空而来时，见这座岛屿巨大，却灵气稀薄。本以为荒无人烟，适合自己暂歇几日，哪想到竟然有人家居住。
丛不珀的爹娘还正好撞见她渡海。
他们二人大声惊呼“神仙”，恭敬地将她迎进家中，恨不得端出所有好吃好喝的伺候她。
她虽不需要这些世俗之物，但看得出来，这是全家人赖以生存的食物。
这算是与下界之人有了牵扯……
结下因果，就必须得偿还。
青衣女子若有所思，五指轻轻叩击着红木的桌面，沉思着该给他们什么回礼才好。
她是万物伊始，也是天地的尽头。
她出言定则，苍生无敢不从。
青衣女子轻嗯一声，顿时有了想法。
世间万物，有名则成灵。
这座岛屿既然没有名字，未能得到开化……不如，就由自己来取名吧？
这想法甫一形成，青衣女子便伸手推开房门。她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确认着厨房的位置，终于了然颔首，抬步来到门口。
灶台边上，身量不高的丛不珀正站在他的专属小马扎上。他随意擦拭额间的汗水，挥动着手中的锅铲。
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弥漫。
青衣女子鼻尖微动，朱唇轻启，没头没脑地问道：“栖无岛，好听吗？”
“你说什么？”丛不珀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锅里的鱼肉，一时间没有听清，大声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青衣女子淡淡一笑，脾气极好地重复道：“我说，这座岛没有名字，我给它起个名字叫栖无岛，好么？”
“哈哈哈哈！”丛不珀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怎么还能给我住的岛屿起名字啊？”
他虽不懂修行，却也读过几本书，知道这种事就等同于逆天改命。
古往今来，又哪位修者确保随意为一块陆地命名后，而不遭到任何反噬呢？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胡乱夸下海口！
那青衣女子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争辩什么，转身来到院落之外。
丛不珀端着炒好的饭菜出来时，便听得一声惊雷骤响。他吓得赶紧跑回了屋中，急匆匆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招呼爹娘用膳。
贵客要不要吃饭啊……
她跑到哪里去了？
丛不珀小跑到自家院里，抬头便见那女子凌空而立。
霎时间天地色变，远处深蓝色的海浪咆哮翻滚，狂风大作。丛不珀被吹得眯起眼睛，朝着她大喊。
“你，你要不要紧啊——不管你是什么……先下来吧，不要死啦——”
青衣女子没有朝下看。
她的衣袍于空中烈烈翻飞，起身升至更高处。而后左手指天，右手点地，周身金光大绽，清新的莲香弥漫。
她语气淡然，却直敢号令天地。
“以龙神之名，赋予此岛新生……此间万物，与世长存。”
“有龙来栖，无妄无恶。”
“——是为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