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因着明日便是灵中台的开放之期,众人用过晚饭,便各忙各地去了,虞今朝需要去找寻心法,所以领队之之也暂且交给了其他弟子。

    交代完领队的事情,她思忖着去了莫星渊暂时安顿的营帐。

    “虞师妹请进。”莫星渊看着帐拦上投射出影子,率先出了声。

    虞今朝掀开帘子进去,正见莫星渊收笔,顺势问道:“在写什么?”

    “解契书。”随着莫星渊的声音,桌上的纸大亮,虞今朝的那份婚书自动脱出纳戒,跟莫星渊的那一份同时悬在两人中间。

    “你...”虞今朝的语气迟疑道。

    但莫星渊已经自顾自地掐起了法决,虞今朝见状,剩下阻止的话便没有再说出口。

    整个过程很快,直至纸面上的光完全暗淡下来,莫星渊却发出一声闷哼,有血顺着他嘴角溢出。

    虞今朝和莫星渊都是一愣,而后虞今朝反应过来,取出疗伤丹药递给他。

    莫星渊也回过神来,接过药服下,擦拭掉嘴角血痕,诧异道:“没想到南窟楼竟无法屏蔽新天道。”

    虞今朝也没想到,但很快反应过来,“所以新天道已经在渐渐融合这个世间遗留的旧天道之物了。”

    天契乃是向天道直求见证,直接贯通新天道,不同于逆天修行等待天道降下天罚,所以与天道的连结更深,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能在此得知这个真相。

    虞今朝紧跟着追问,“以你刚才的反噬感受,新天道大概融合了多少?”

    莫星渊思索衡量道:“以反噬程度来看,至少九分。”

    “这么多?”虞今朝心头一跳。

    南窟楼秘境的真身就在西州,若是新天道完全将其融合,依靠旧天道支撑的南窟楼将会在顷刻之间崩塌,以南窟楼蕴藏的能量,整个西州恐怕都要被其颠覆。

    莫星渊也想到了这一点,严肃道:“待离开秘境,我会同师父协商,通知神武,一同解决此事。”

    虞今朝点点头,但是她思虑的并非这一件事,毕竟以时间推算,就算南窟楼要坍塌,也绝不是这几日的事,反而是吴家坚信南窟楼能屏蔽新天道而大肆制造逆天之举,那以如今这种融合程度,他们又会遭到多少天罚反噬?

    “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先告知在秘境中的人?”莫星渊又问询道。

    “不必。”虞今朝的目光流转间,“这件事并不影响寻常历练,若是有人欲行歹事,也没必要提醒。”

    莫星渊知道虞今朝有自己的思量,只默默点头。

    说话间,虞今朝觉察到意思微不可查的灵力波动,,她微微侧目,勾起嘴角,紧跟着出了营帐,回到自己的营帐。

    她的营帐尚未点燃烛火,环境晦暗,刚踏入其中,只嗅到股清香便被从后面圈抱进怀里。

    一只毛茸茸的头顺势窝在她脖颈间乱蹭。

    “我竟不知你我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虞今朝站着没动,只轻飘地问道。

    “若是不喜欢,推开我便是。”祁天阙的声音闷闷的。

    虞今朝当真挣脱了下,祁天阙的身体却瞬间紧绷,将她环箍的更紧了。

    “但我没说会放手。”他接着补充道。

    虞今朝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叹了出去,“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对我说吗?”

    她还是挣脱,朝他举起左手,指尖夹着黑色的纸片。

    祁天阙抬眼望去,原本泛着光的狐狸眼黯了下来,低落道:“就非得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吗?”

    “既然你不想说,那便听我讲个故事吧。”虞今朝将纸收回掌心,走到桌旁坐下。

    “故事就从魔圣门被剿灭开始,寄生灵重伤出逃,势必会找上吴家,所以吴家让清风阁替他寻到了天悦城南的偏远小镇助他吸取恢复,那是吴家第一次真正见识血咒的威力,如果能掌控血咒,便能轻易制作控制一支兵马,唯一的问题是如何避开天罚反噬。”

    “寄生灵用山灵避开天罚,但最终失败被慕镜掌门和慧净禅师阻止,逼不得已他狡兔三窟,而留在清风阁的那一魂就是他对避开天罚手段的改善,于是又有了夜光昙一事,寄生灵借用灵植特性,通过顺念种咒而避开天罚,如此容易操作,还可以帮他更快积攒力量合体,只不过如今他已烟消云散。”

    虞今朝说完,安静了许久,静谧幽深的环境愈发凝固间,祁天阙发出一声轻笑。

    “很完整的故事。”祁天阙夸赞道。

    虞今朝却摇摇头,“还不够完整,因为我们的故事最初还有一桩土鳖虫顶替山灵的事。”

    “如果山灵从天生地养的灵变成一个可以操控的妖兽,那控制借用它的供奉之力来种血咒,也会变得容易,但这不是寄生灵的手笔,而是吴家的手笔,因为他们看中了血咒,想通过土鳖虫偷来寄生灵的血咒,从而控制兵马倾覆神武国的政权。”

    虞今朝骤然点燃了烛火,照亮两人的面容。

    她继续道:“但土鳖虫时运不济,遇到了我们,行迹败露被抓到惩戒堂,镜月宗的惩戒堂是出了名的易进难出,还有慕镜坐镇,即便吴家老祖亲临,也不可能将它捞出来,反而还会引起怀疑,所以又有了我遭人陷害,误入道幻七境的事情,那人被抓入惩戒堂,却带走了土鳖虫,慕镜认为他是清风阁的奸细便顺水推舟,却不成想最终让土鳖虫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吴家手里。”

    祁天阙含着笑意地耸耸肩,“如此故事可完整了?”

    “还差一点呢。”虞今朝的目光越发锐利,“入惩戒堂需要大错,若我被陷害入的是灵山大阵压制的道幻七境可不行,但一个寻常镜月宗弟子,胡乱便能彻底激活道幻七境的说辞我也不信,大阵压制的解法诸多,从内部做手脚最易,当时身处灵山,唯你我而已。”

    话音未落,祁天阙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僵持片刻后,重新挂上的笑容里只剩下残忍,“是我。”

    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虞今朝还是不自觉地闭了下眼睛。

    “既然虞姑娘如此聪颖,那索性说个明白吧。”祁天阙笑意愈甚,目光愈冷。

    “城南幻境亦是我的手笔,杨恒见识短浅不会想到城南,而以盈盈的粗浅本事又怎么会从我手里顺利抢回传送符,清风阁我消失那段便是去取回土鳖虫交给吴家,至于合欢宗,我本想利用玉无欢控制合欢宗,让他们在南窟楼协助吴家,却没想到虞姑娘的本事了得,竟在无解的情况下逆转,不过好在借虞姑娘的手彻底杀了寄生灵,至于这南窟楼嘛,我亲自动手便是。”

    他一面说着,目光却一丝一毫也未离开虞今朝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失望,看到愤怒或是恨。

    可是都没有。

    虞今朝仿佛一尊真神,永远能淡定自若,无悲无喜。

    “从头到尾,不过利用。”祁天阙冷嘲热讽道:“虞姑娘还真是把趁手的兵器。”

    虞今朝的表情依旧丝毫未变,继续自己的故事道:“吴家并不能完全掌控血咒,所以运进来撞邪,想通过撞邪和血咒共同作用来控制兽魂,但兽魂无壳,下灵台的法阵是要将躯壳传送进来,但军师从头到尾谋划至此,又想从吴家得到什么?”

    “哼。”祁天阙不屑地哼出了声,“事到如今,虞姑娘还是只在意那点真相吗?即使这个真相与你毫无干系。”

    “是...”虞今朝淡然着唇齿微张,却未能说的完全。

    疾风迎面,吹得烛火熄灭。

    两道身影错落在地上,如同两柄交错互伤的利刃。

    刃有双面,伤人伤己。

    虞今朝被压倒在地,正欲反抗,却感四肢瘫软,她猛地回忆起进屋时的那股清香。

    但她面色不改,依旧从容不迫。

    祁天阙见状,嗤笑道:“虞姑娘的处事不惊真是令人羡慕,既如此,我的秘密便也一并告知吧。”

    说话间,一股与血咒相似的气息出现在两人之间。

    “影月狐的精神力凝聚能冲破极天域的封印不假,但是他们在我身上发现了更大的天赋。”揭开力量的祁天阙双目泛红,嘴角泣血,张狂的笑容让他变得好似魔王。

    “我的精神力还能复制能力。”他的嘴角邪魅的勾起,“甚至比寄生灵更还原极天域里那邪祟的血咒。”

    虞今朝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这一刻所有线索在她脑中彻底贯通。

    当年魔圣门想用他造神。

    如果极天域终究无法突破,那祁天阙便会被他们造成下一个魔神。

    霎那间,两人之间的联结,被这股血咒的力量彻底冲断,紧接着更加邪恶血腥的力量袭来,虞今朝只能识得里面属于邪毒影的能力,那些她不认得的恐怕是剩下几魔的。

    世人皆知七魔的力量分别来自魔神的一种赐福,却不知道眼前的祁天阙,已经拥有了全部。

    彻底剖开的丑陋在虞今朝面前展露的一览无余,祁天阙的目光在疯狂中走向绝望,他的语气是带着渴求的质问,自嘲地笑着,“哪怕如此,你依旧从容。”

    他比划着虞今朝的心口,“我可真想扒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给过你机会。”虞今朝蹙眉道。

    一切的一切,她早已猜到,但她还是选择接纳自己的感情,接纳他,所以她问过他很多次。

    对于经历过一世的她来说,清楚的知道坦白的过一生有多难,因为人若想前行,不可避免地会走入各种复杂的境地,身处困境无可言说,欺骗亦是在所难免,所以她从不轻易给谁判决。

    “是啊,但我错过了。”祁天阙无力地哼了声。

    “不。”虞今朝眉宇间有怒意,“时至今日,你还有机会,但你依旧没有向我坦白。”

    祁天阙听后一怔,“虞姑娘的通透聪慧可真不像只活了这个年纪的人。”

    “所以世人说太聪明的两个人,永远走不到一处,既然如此,那就永远恨我吧。”

    说着,他掐住虞今朝的脖子,发疯地吻了下去,像是久旱逢甘霖,欲予欲求。

    许久后,两人分开,气息暧昧交错,分不清你我,他的视线逐渐下滑,正想要进一步动作时,却忽然顿住。

    只见虞今朝秀眉微皱,正在以灵力冲散体内迷药。

    祁天阙早知虞今朝的能力,有备而来,用的是极难解开的药,若是强行突破,必定重伤。

    虞今朝自然知道,但还是依旧执拗破解。

    想到这里,祁天阙忽然笑了,突然发觉两人不止聪明,就连执拗都是这般相似。

    执拗之人一向从心,绝不会被别人扭转观念。

    他愣神的片刻,虞今朝已经破开一丝灵力,以罡气幻化匕首抵在祁天阙的脖子上。

    他垂眸望向虞今朝,心情归于平静,笑意泰然,“若是换做封家私狱那一日,你的刀已经抹开了我的脖子。”

    “若是那一日,你也断然不会坦白,而是拉着所有人去死。”虞今朝的嘴角同样勾了勾。

    两个相似的人,如同两柄相似的刃,在无数次错刃交锋中,逐渐契合。

    但刃之所以为刃,便是伤己也在所不惜,不到最终结局宁折不弯。

    祁天阙缓缓起身,在桌上留下药瓶后朝外走去。

    虞今朝望着他的背影,最后问道:“你可知道南窟楼已经几乎被新天道融合?”

    祁天阙掀动帐帘的动作一顿,没有转回身体,只侧目道:“没有触犯天道的人,不会受到天罚。”

    说完,径直出了营帐,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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