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仿若停滞了一番,那鬼阴符力量那么大?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把鬼招来了吧。司巫师内心一颤,微惶之际,一片黑纱布落下,正巧罩住她的眼睛。

    随后,一阵黑影向她靠近,司步凡想摘下眼罩,未料那黑影速度更快,一把牵制住她双手,将步凡禁锢在墙上。

    “少主下的毒?”牢房中没有第三人,可程卿云的声音沙哑低沉,让她感到熟悉又陌生。

    他单腿困住司步凡,一手按住她双腕,一手在她耳后摩挲着,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如同风吹过芦苇荡,痒痒的。

    这样的程卿云,她从未见过。眼睛被罩着,她看不清他神态,只依稀辨得一个黑影。

    “没错。但——”

    “解药是,你的血。”程卿云松开按住步凡双臂的手,温柔又有力地搂住她,埋在她颈间浅笑起来,“少主知道吗?”

    今日她……应当穿得还是绿色衣衫,据凡人说,绿色会显得皮肤更白皙,衬得人更好看。

    可惜,鬼身的他,辨不出绿色。但即便是一身“黑衣”,在他眼中,步凡还是那么独特明艳。

    女子点头,正思考下一步策略时,耳边又传来他带有笑意的询问:“少主你也看到了,周围根本没有锋利物品呢。”

    没有锋利物品,得不到神血,该怎么解毒呢。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话虽这么说,但他如往日般温朗的笑声让步凡缓下心来:还好,面前还是往日的小师弟。

    “伤成那样,毒又未解,还能笑得出来,如今又和我玩蒙眼游戏,真是把牢房当成寻常场地了。”

    “师姐你好唠叨~”

    “……”

    玩心上来了,什么后果也不顾。步凡侧首不言,用动作表示她的不赞成。

    “师姐在担心我吗?”

    “也就那样。”

    耳边没有了声音,许是被蒙上眼睛的原因,听力尤为敏锐,便感四周静得可怕。步凡刚把头转过来,却感额前一凉,冰润滑腻的肌肤触感袭来,是那人在与她额头相贴。

    二人鼻尖触在一起,酥麻感泛起并游走全身。步凡微仰起头,并没有后退,只比往日急促些的呼吸无声诉说着她的心境。

    似是察觉到她没有反抗,程卿云又向前移了寸,但仅限于此。二人鼻尖略过又相贴,如四月风拂过樱花般轻柔敏腻。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步凡无声闭上眼睛,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早已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几时几刻,在右小腿持续的微痒中,她慢慢向后退去。

    仅一步,二人交缠的呼吸便被静风打破。没有想象中的解脱感,竟有些……空落。

    步凡解开眼罩,随处寻了个地方坐下。身后亦传来衣服摩挲声,不一会,后背被人轻轻一捣,却没有人说话。

    “干什么?”

    “桂花糕,这边特产。”

    也不知程卿云用什么方法藏好,没被叶年谷等人发现,还带到这边来。司步凡摸摸饿扁了的肚子:“你吃吗?”

    “不吃,他们白天给过我饭食。”

    提到他们就想到叶年谷等人,司步凡鼓起嘴,正待开口,他又轻声解释起来:

    “他们没对我用大刑,这些都是假象,想着吓一吓,让师姐说出真实身份与来此目的。”

    “你倒善良,还为他们辩解。”

    “我只是……”

    “嗯?”司巫师咽下嘴中桂花糕,打断回话。她用空余着的左手撩起裙子,隔着中裤却能感觉到右小腿的伤恢复了些。

    先前的血迹还在,但伤口已经结痂,这恢复速度,堪称用了法力。法力法力,两个凡人怎么会有法力?

    程卿云刚刚为何要蒙她眼?司步凡未来得及问出口,便被一闪而过的亮光吸引。

    她拿起腰间闪烁的巫镜。托叶年谷长剑一划的福,她的几滴血洒在巫镜上,竟然意外唤开了它。

    “娘亲!”镜子那段,甜甜的小奶音传来,“娘亲!娘亲!”

    等等,这是司屏?这巫镜何时打开的?他……他看到了什么?

    镜中那端传来细细低语,没一会儿,女子温婉之声传来:“步凡,夜这么深了……你找我们何事?”

    确实夜深了,楚夏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

    不过……什么叫找他们何事?司巫师内心阵阵凉,为了找他们,她和程卿云都来到监狱里了,为何他俩一股闲适感,毫无惊慌。

    “话说……你们俩,完事了?这么快……”女子一本正经的说着,最后声音小起来,却精准落在司步凡耳中。

    他们!他们果然看到了……

    “放心,我及时捂住屏儿眼睛,也及时扣掉巫镜,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噢。”

    ……

    反正他俩也没做什么,就是挨得近了些,司巫师努力平复心情,感谢如同闹鬼一般的巫镜,让他们取得联系:“夏夏,你们在哪里?我去找你们。”

    “嗯……屏儿,我们在哪里……噢噢,我们在……白……守山,对,白守山。”

    “你们在白守山多久了?”司步凡不自觉抚摸脸颊,感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他们是在搞完美错过吗?

    “一天吧,今天刚到。传送符传到这附近,屏儿带我来这里休息。”

    对了,这里好热闹啊,还有那么多军士,进城要逐一排查,我和屏儿什么都没有。好在他们没发现我们。”

    可是现在,白守山并没有战争。

    司步凡眼前一亮,她扭头忘了眼程卿云,二人都在对方眼中发现星光。他点头,她轻笑:“夏夏,城防是不是很严……街上是不是有很多士兵在巡逻。”

    “嗯。”

    楚夏一脸疑惑,此刻困意全无:“所以……,你离我们很近吗?”

    “挺近的,我也在白守山。只不过,我们差的不是空间距离。”

    镜中温婉少女眉头轻皱,嘴唇轻启,却未说一字。不是空间距离,那难道是……

    镜子那段,司巫师眼神深邃:

    “我们之间,差了一年。”不是空间距离,是时间距离。

    牢房中陷入短暂的沉寂,旋即那段的轰乱通过巫镜传至一年后的这里。

    传送符可以扭曲空间距离,也可扭曲时间距离。前者更为常见,但不代表后者没有。司屏丢失时,司步凡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因为可能性太小而否定。

    最不可能的成了最可能的。一年前,她在白守山捡到司屏。他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知道。

    脑海中滑过风沙,干旱,烈日之景,那年的风沙很大很大,大到她看不清街边的孩子。

    曾经努力忽略掉的回忆在此刻慢慢忆起,司步凡黯淡了眼神,声音缥缈,几乎融化在西北的冰夜里:

    “我,会带你们出来的。”

    ——

    鬼影被推搡着打开那厚重的大门,虽不情愿却无可奈何,望着红纱帐中模糊却曼妙的睡颜身姿,她轻颤着手送来风铃声。

    “何事?”

    鬼王大人被从睡梦中吵醒,一脸不耐烦。鬼侍满脸惶恐,嘴中连连罪过,瞥见殿下身旁还有一人,心道谢天谢地,慌忙离开赵平鸠寝宫。

    “殿下,深夜前来,当是急事,鬼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帐中那男子快速从她身侧离开,如流水般的头发披在身后,一脸淡定。相比于赵平鸠睡得不知天翻地覆,余尚眉眼间疲惫与清醒并存,清冷的眸子从她身上划过,仍旧不发一言。

    “嗯?今夜也不睡?”

    赵平鸠强硬睁开眼,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便知又是老样子。事后的睡觉是种享受,那轻盈飘荡之感,犹如让灵魂悠然浮于海面上。

    他居然不愿意。也就自我赌气,自讨苦吃,自己受罪吧。赵平鸠一声冷哼,不管那冰木头,自顾穿衣绾发,向大殿外走去。“你跟着我。”

    凌霄殿仍旧闪亮异常,从昏弱的环境走出,赵平鸠有一丝眩晕,登时立在原地。待适应这永亮环境后,又继续向红色帷幔处的水晶龙椅处走去。

    看样子,那男子应当是她的侍从,主子不舒服,下人居然无动于衷。

    司步凡不免多看了那男子一眼,可惜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是何人,只叹气质独特。这般想来,定是不愿屈身做侍从的样子,也是有一番傲气在身上的。

    “深夜打搅殿下,步凡内心惶恐。但确有要事,不得不来此。”

    赵平鸠没有说话,司步凡会意,继续将近几日的情况总结了一遍,待最后提到楚夏和司屏时,那有傲气的侍从身子微动一下。

    “你深夜找我,便是为了司屏,为了回到一年前,为了……你的私事?”

    “此事有蹊跷,我最近的倒霉事都离不开白守山,如今为了找司屏,甚至要回到一年前。”

    “既是局,为何还要跨入?”赵平鸠浅笑起来,饶有意味的望着余尚的脸色,继续回复她:

    “白守山一事,连累了多少人。有些人啊,连命,都没了。你如今还要跨入这个局。”

    这话听着带有劝诫性,又有着坚决的拒绝:“那楚夏和司屏就留在过去又如何?你去救,还有危险。要我说,换个新的养子,新朋友,不好吗?”

    “有考虑过。”司步凡笑得亦正亦邪,“联系不上他们时,我便暗下打算,有过放弃。不过,若他们在过去,我倒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查查白守山事变上,那多出来的三万名单。”

    顺道查查青山多梦是怎么回事。赵平鸠暗自接上她的打算,表面上始终是那副模样。她现在是明白程卿云打得注意了:

    估计程卿云早就得知司屏楚夏去处。他提前向她施加压力,告知青山梦有异。

    她即便当时犹疑不决,也会于第二次请求后同意。果真是养在她殿里的鬼,对她如此知晓。知晓她容不得鬼界有异。

    “回到过去,即便找到了真相,也改变不了那三万人已经离开的事实。他们即便死得冤,也不可再起死复生了。”

    万物生死有序有定则,她虽是鬼王,却不得随意行之。说到底,天下再有权势之人,也要遵守这世间定律。

    赵平鸠缓步从龙椅上走下来,行动间,浮光锦外衣摇曳生辉,万千白花自她衣服上外阔开来,化为强劲之风向司步凡逼近。

    “传送符给我。”

    回到过去,与此人相关的凡间事将会定格,这也是司步凡选择深夜前来的原因。凭借叶年谷对她的怀疑,明日审讯时,不一定又出什么事情。待审讯过后再找楚夏司屏,只怕是……奢想。

    赵平鸠将未启用的符纸拿在手中,顷刻间,她周身的万千白花化作银光注入符上。

    一红一绿裙摆皆被狂风吹起,待施上法力后,大殿内的空气才逐渐平静下来。她伸手将符纸又还给司步凡:“你可带一人回到过去。这个“人”已经为你选好了。”

    红衣鬼王转身,缓步向龙椅走去,司步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孤傲的下人。感受到注意力袭来,那下人不再遮掩,缓步转身,正对上司步凡目光。

    良王!他化了鬼!他成了赵平鸠的……下人!他要回到一年前,他也要参与救楚夏?!

    有人震惊,有人隐忍,也有人笑容满面,好心送祝福。

    “殿下。”女子叫住她,赵平鸠回身,一幅侧耳恭听样。

    “敢问殿下,我身上的伤,也是你刚刚帮忙恢复的吗?”

    司步凡“黑衣”外印着一片浓厚的血迹,她撩起裙摆,展现出受伤的右小腿。

    红衣鬼王盯着那“黑色”裙摆看了片刻,周身无端生出的劲风吹动随意散落的发丝,不说话时,就这样站着安静着,静谧又美好。

    她面容看着只有十八九岁,等到他们都离世后,她还会这么年轻,永远年轻。步凡正思索时,鬼王柔媚声音幽幽传来:

    “是你的神血帮助,它有疗愈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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