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更替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自万崖的主人离开后,漫山遍野的海棠就再也没有开过了。

    风失去了祂最宠爱的孩子,也是从那之后,崖顶永远呼啸,高速旋转的风刃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祂已经疯了,只想守护住这片土地。

    这里有她仅存的痕迹……

    为了保存纪念,同时不伤害周边居住的魂兽,新的首领下令:以万崖十里内为中心,所有魂兽迁出,不得进入。

    是的,你没有看错,新的首领。

    星斗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那个人统一的又何止星斗一片森林,为了彻底完成她的目标,曾经的万妖王自然而然成为新的首领。

    “咯吱咯吱…”

    松鼠抱着不知道谁的松果,团在树底下啃,它已经半开灵智,知道这片地区游荡的传闻。

    不远处就是禁地,比核心区还要禁止的地方——最起码后者还可以凭借实力打进去,前者除非坐到魂兽界第一把交椅,否则连靠近都不行。

    这些古怪的命令来源于那位不愿称王的新首领,他是上一位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哦,她是我们魂兽最后的王。

    最近首领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

    松鼠不懂这些,它只拥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在听到积雪摩擦的那一刻,便跳下不知道窜哪里了。

    随着距离拉进,面容清晰起来,来人一袭长袍,墨绿色长发被发带束好,整齐垂在身后。

    他没有使用魂力,一个人,一把伞,就这样慢慢走着,穿过这片松树林,经过沉睡的海棠花,直到熟悉凌冽的峰顶。

    在进到里面前,皎鳞先拍了拍身上的细雪,尽管在万崖永不停歇的风中,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他还是习惯这样做,好像某种仪式。

    踏入某道红线,风之法则更加明显,遥遥几步前就是她下坠的地方,现在被一柄骨刃取代了。

    红袖斜插下去,只能看见半个部分,手柄上还挂着个东西,周边狂风暴雨,那穗子一动不动。

    祂一向把她保护的很好的……

    皎鳞漫不经心地想。

    常羲走后,五大森林内,只有极北和景阳明确站队支持他,邪帝统领着邪魔森林,态度暧昧不明,在他与帝天之间摇摆,两头下注。

    最让人头疼的当然是帝天了,金眼黑龙是纯正的龙族,之前统领星斗几十万年,王是实打实抢来的宝座,这才让凶兽们稍稍臣服。

    可现在,皎鳞没有束缚帝天的实力,对方已经开始笼络曾经的部署,这场争斗绝对会来的。

    这也是你留给我的考验吗?

    皎鳞问那个不会回来的人,试图用她的思维来思考问题。

    沉思许久……

    算了吧,想不出来,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她是怎么找到重塑通道的方法,为什么会拥有一枚神格,帝天或许知道,但凭两个人的关系,他怎么会好心告诉他?

    真让人头大。

    红袖沉默驻守在这里,凝视皎鳞纠结的眉头,刀身下面的划痕好像分隔开两个区域,无论外界如何变幻,里面的时间却凝固了。

    “哒…”

    微不可察的碰撞声,皎鳞回头,眼神一瞬犀利后平静。

    “碧姬,你来做什么。”

    “你还在想她?”

    “我没有。”

    “我也没说是谁。”

    迎着对方戏谑的眼神,皎鳞平稳偏过头,撇开话题:“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他嘴里说着奇怪,神色却半点没变,她身边养着一只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当初与人类签署合约的时候,都用猫爪印代替了自己的名字。

    皎鳞的眼神很快黯淡了一下:甚至离开的那天早上,万崖被法则困住,所有人无法进入,也是这只叫曜的黑猫留在崖顶。

    他想要嫉妒,却明白自己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喵~”

    黑猫轻车熟路跑到红袖旁,在凹下去的地方卧下来,下巴垫在两只交叠的爪子上,冰透的蓝眼睛发着呆。

    “我走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她带下来。”

    “好。”

    万崖上的风之法则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凶兽们都在探索自己的成神之路,倒是没什么伤害,这个修为还不满十万年的小家伙就要受苦了。

    皎鳞顺势坐在黑猫旁边,戳了戳对方柔软的肚子,结果当然是被猫大爷赏了一爪子。

    “嗷呜!”

    黑猫冲他哈气,背脊连带尾巴上的毛微微炸起,却还有半个身子爬着没起来,一副警告又懒得多说的模样。

    “好吧好吧,对不起。”

    皎鳞干脆利落认错,看着她把逆着的毛发一根一根舔顺溜,长久寂静中,冷不丁开口:“话说,你是不是也很想她?”

    那颗猫猫头便不动了,她没管剩下的部分,一骨碌爬起来,尾巴止不住甩。

    她似乎是想要表达什么,却没办法说话,急得自己追自己尾巴,原地团团转了起来,好半天才梗着脖子,发出一阵“咕咕”声。

    皎鳞的眼睛一下就酸了,他想今天风真大啊,抬头看天上一只鸟都没有。

    曜没有得到回应,直扒拉对方的衣袖,猫与鸟的结构不同,她喉咙里不伦不类的鸽子叫直叫皎鳞心酸,他一把捂住对方。

    “行了,我知道。”

    我们都知道……

    皎鳞想,他真是问了个傻问题,怎么会不想呢?她走后,大家之间不约而同形成默契,提到就用“那个人”或者“王”来代称。

    那可是帝天都承认的王啊!

    也是皎鳞藏在心底再也不敢触碰的伤疤,他不能听到这两个字,一听就想掉眼泪。

    怎么回事啊,我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早就活成蛇一样狡诈,连帝天都被使绊子到跳脚,怎么也这么脆弱。

    皎鳞抱着黑猫,抬眼看向远方,心酸地勾了下唇角。

    山与山之间,是枯萎的海棠,是跨不过的鸿沟,和永不到来的春天。

    而我的爱人是山巅清晨的雾,飘渺又不可捉摸,我总是不自觉盯着她,陷入她眼眸里的汪洋大海。

    这不是一份简单的爱恋,是更复杂的救赎与理想,是她永远坚定前行的背影,与崖顶毫无留恋的下坠。

    于是,我的爱意还是消逝在了山与山之间的风声里,再也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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