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谢知禾正要离开时对她们说道。

    正当谢知禾踏出茶肆后,妮子突然追上来,她拉住了谢知禾的衣袖,要把银子还给她。

    “姐姐,我不想要银子了,你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能为我取个名字吗?我不要随父亲姓,也不要随母亲姓,我想要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小女孩儿虽然瘦弱,但是眼神亮亮的,带着股倔强。

    谢知禾看着她那固执的表情,笑了笑,蹲下身来平视着她那倔强的眼神,“姐姐的银子送你了岂有收回的道理?”

    "想要一个名字吗?那姐姐送你一个,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谢知禾便拉其了她的右手,在她的手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妮子不解,因为她不曾识字。但她攥紧了谢知禾给她划过字的手,好像这样名字就不会跑掉,这可是在这个世上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身份。

    “司予这个名字你可还喜欢。”谢知禾淡淡笑着,像极了木兰开于枝头那般淡雅又温暖。

    “有什么含义吗?”女孩儿有些懵懂。

    “司是掌管、主管的意思,予是自己的意思,含义就是你会主管自己的命运,虽然命运坎坷,苦难磋磨,但你终会逃出苦难向春山。”谢知禾很认真讲解着,说着还帮小女孩儿理了理因为在后面烧水忙活而来不及打理、显得有些脏乱没条理的头发 ,眼里充满着关爱。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妮子回头看向老妇人,此时的老妇人也正站在着门框处看着她。

    “奶奶,我有名字了,我叫司予!”小女孩蹦跳着跑向老妇人那里。

    老妇人也是笑着的,阳光下她的眼眶带着些许的泪光,“知道了,妮子!”

    “我不叫妮子,我长大了,有自己名字了,我叫司予!”小女孩儿的声音自信又开朗。

    “好好好,小司予。”老妇人抚摸着她的头,很是慈爱的目光:“可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个小妮子。”

    那双满是沧桑的大手盖住了稚嫩的小手。

    这一老一小就这样牵着手回到了茶肆中,而谢知禾他们也向着南湘江的方向去了。

    走远的时候,谢知禾回了头,她希望南湘江旁这个小角落可以一直温暖下去。

    “你很羡慕她们之间的感情?”九韶问道。

    “嗯,她们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是很动人,而且,在她们身上我好像看到了某种温暖的力量,坚韧又勇敢,即使在阴暗的土壤里也能开出最美的花。”谢知禾的语气充满着温柔。

    “或许吧……”九韶漫不经心把玩着扇子,心里也有那么一丝触动,但是话语淡漠:“再有那么两刻钟就要开船了,走吧。”

    夕阳迎着古道,人来人又往。

    忽然在码头处听得一阵喧闹,越来越多人围了上去。

    谢知禾原本对这种热闹不感兴趣,却听见一个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你打吧,你使劲地打!”

    她冲了进去,却看见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子跪在地上,旁边一个男的拿抽马的鞭子正抽着地上的女人。

    而地上的女人却在一件一件脱着自己的衣服,“你打死我算了!”

    那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而那女人还在脱衣服。

    一件又一件,像是任人打散的肉。

    “住手!”谢知禾挡在女人面前,没有丝毫犹豫。

    九韶怕谢知禾受伤,一个划扇飞出去打掉那人手中的鞭子。

    “打人是不对的!”谢知禾眉眼凌厉起来。

    “一个大男人居然当街打一个女人,还真是有本事。”九韶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谢知禾蹲下身要帮这个女人穿衣服,却被推开了,她才发现这个被打的女人还怀着孕。

    “你管我做什么?我根本就不想活!”女人哭的涕泗横流,眼神不见一点光芒。

    “呵,这种女人老子打她算什么,她就欠打!”男人瞪着谢知禾,“而且她是我的妻子,我打她关你什么事?”

    谢知禾毫不畏惧,站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义正严词道:“你殴打你的妻子你还好意思说,你不知道你的妻子还怀着孕吗?”

    “谁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这个女人就是个下贱的娼妇。”

    “啪——”的一声,谢知禾扇了这个男人一巴掌,平时温柔的眼神此刻只剩下凌厉:“她是你的妻子,嘴巴不要那么肮脏,放尊重点行吗?”

    “呵,她算什么妻子,本来就是个娼妇。”男人看着九韶的扇子不敢妄动,但是嘴里说出的话语依然恶毒,“结婚前还跟我说什么自己是卖艺不卖身的乐人跟其他那些人不同,现在我才知道,她骗了我十年,她就是个——”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谢知禾还从未这样打过人。

    实际上,这个男人说出的第一句谢知禾就想打了,只是骨子里刻着的教养让她不要这么做。

    “十年!你居然还在意她曾经那些伤疤,你是个男人吗?”此刻谢知禾只感觉到愤怒。

    而那个衣衫不整、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摊在地上,眼睛就像是死鱼的眼睛一般,没了一丝色彩,她已经听不见旁人的声音了。

    当看见谢知禾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她并没有一丝感激。

    相反,她觉得谢知禾太多管闲事了。

    干嘛不让她死呢?

    她早就想死了,或者早就该死了。

    她的孩子、她的婚姻、包括她自己这一生都是个荒唐的笑话。

    活不下去了。

    活着太难了。

    连阳光都是灰暗的。

    她就这样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等着太阳烤干身体上的伤痕,她就是放在粘板上的一块肉,让人随意嘲弄着。

    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谢知禾把她脱掉的衣服再次裹紧,抱着她说:“别怕,我也是个女人,我带你离开。”

    “是个姑娘吗?好温暖的拥抱。”女人的干燥到起皮的嘴唇张了张,但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开始有了点知觉,她也开始重新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她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议论,骂她娼妇、疯子、不要脸大街脱衣服,还有人说她这样的人就该浸猪笼……

    她睁开眼看了看这世间,除了身边这个小姑娘在用自己的小身板护着自己,其他人好像都在指指点点。

    所以,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

    对啊,她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被这么指责?这一切又不是她的错。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丈夫,徐中还在对她骂骂咧咧。

    她突然轻蔑地笑了,所以她是选了这么个人做丈夫是吗?真是傻瓜啊。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徐家媳妇。

    她甩开谢知禾的手猛然向徐中冲去,这个前一秒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眼神突然怯懦起来。

    就在他以为这个疯女人会扑上前来撕咬他,结果她只是撞在了他旁边的柱子上。

    “咚”的一声撞得很用力。

    柱子上的鲜血随着她那破碎的额头留下印记,她看着阳光,仿佛看见了十几岁的自己。

    那个叫陈阿满的女孩。

    她没有屈服于嬷娘的鞭子,也没有死在丈夫的抽打下。

    她这一生都身不由己,如果死可以选择的话,她要死的悲壮些。

    谢知禾靠近她的时候,只听见她说了着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伴随着她眼角的泪一起落下:“我叫陈阿满。”

    不是芍药,也不是徐家妇。

    只是陈阿满。

    阿爹、阿娘,我好想你们啊。

    洒在鲜血的柱子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阿爹,阿娘,你们还好吗?

    阿满想吃阿娘包的饺子了,也好想再骑在父亲肩上看星星啊。

    阿娘,我好困啊,那首你哄我睡觉的童谣怎么唱来着。

    小猫儿,爱上树……后面是什么,阿满忘了。

    谢知禾最后帮她合上了眼。

    那些看热闹的自然不会想到,他们口中的这个“娼女”“不检点活该被人弃”“生来就恶臭遭人嫌”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只是儿时的一句歌谣。

    ——

    上了船,谢知禾仍觉心里不平静。

    她站在甲板上,晚霞落在江水中,远处盘旋着几只江鸥。

    风把她的头发都吹散了,九韶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上前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九韶。”谢知禾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我一直都在。”九韶站在她的身旁,静静等着谢知禾敞开心扉,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谢知禾这么脆弱无助。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难过啊。”谢知禾看着远去的江水,任由眼泪落入江水中,不见踪影。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对本就可怜的女子指指点点。也不明白,为什么生来是个女孩就要遭受那么多的失望和厌弃,甚至是自我厌弃。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多不公,可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谢知禾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当时她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能没拦下她,以至于让一个绝望的母亲丧了命,一个本就孤苦的小女孩儿没了母亲,我好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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