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柳絮纷飞在这偌大的兰都城中,嫩黄的迎春花含羞带怯,燕子在屋檐下衔枝筑巢。

    灰白衣衫的小侍弦音顺着自家公子的目光看过去,小心地问道:“公子可是看这燕子有不妥之处。”青白长衫的少年垂下了眼眸,别过脸,沿着走廊继续走了下去:“不必在意。”

    清正院里的人都忙忙碌碌,各司其职,见到自家公子,都恭恭敬敬地问候了:“歆公子。”谢歆一一回应了。

    站在门前,他听着里面一声声的咳嗽声,忍不住皱了眉:“祖母,歆儿来问安了。”韩侍娘赶忙迎了出来,她已年过四十,这些年随着谢太师历经风雨,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现下面带哀愁,见到谢歆,还是勉强扬起了笑:“歆公子。”随后将谢歆迎了进去。

    谢歆进门,闻着日复一日的白旃檀和药味。谢太师倚在床榻上,面容枯槁,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拿着帕子捂嘴咳嗽。见他进来了,便把书放下了,挥了挥手,笑道:“歆儿,就站在那里吧,别过了病气给你。”韩侍娘将侍候的人遣了出去。

    谢歆还是坐在了床边,谢太师的手抚平了他皱着的眉心,叹了口气:“我的歆儿,正是少年不知愁的年纪,怎么眉头皱得这么深?”谢歆咬着嘴唇,眼里已经有泪水浮现。

    “祖母。”

    韩侍娘也被感染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兰都的人都知太师清贵雅正,家里时常接济学生,没有多少余钱,如今太师又触怒天威,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对谢家避之不及。这求亲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有几个真心求娶公子的?无非是趁谢家力弱,以丰厚聘礼来求娶公子,好捡个便宜!”说到最后,脸上已经带了怒意。

    谢太师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谢歆也没有什么意外,轻声道:“祖母现在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如若来求娶的人家确实不错,也不妨……”“歆儿!”祖母动气地咳嗽了起来,谢歆赶紧给她顺气。祖母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谢歆,你敢!”

    韩侍娘赶忙上前,劝慰谢太师:“太师千万别动怒,医娘说了,要平心静气,您还得多看护着歆公子呢?”

    谢太师松开了谢歆,挥了挥手,道:“我心里有数,只是歆儿,你还年轻,想得太简单了,你需知男子立身艰难,如果为了我,你盲嫁了,我就算是活个百八十岁,到地下也无颜见你母父。”

    她安抚性地摸着谢歆的手,转开了话题:“歆儿,你最近课业有没有耽误?”

    谢歆勉强微笑:“祖母随意考校便是。”

    韩侍娘合上了门扉,悄声道:“太师喝了药,怕是要睡上好一阵子,公子回院子吧。”

    谢歆低声问道:“祖母这病大概还需要多少银子?”

    韩侍娘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谢歆见她犹豫不肯开口,握紧了拳头:“韩侍娘,您总要让歆儿明白家中情势。歆儿应该知道。”韩侍娘叹了口气后,看到他担忧的样子,终是开了口:“公子不是我不告诉您,实在是太师……家里余财,看了病以后就没有多少了,可是这药,实在是良药价贵,还得每日两用,本来一用一副药,为了节省开支,太师让一副药两煎两用,现在四煎四用了,哪里还有什么药效。故而这病……”她叹气,又言:“况且医娘又说,太师这个病,是因为年少日子太苦了,底子虚,还得补品好好将养着。”

    她严正了脸色,道:“不过歆公子,这些事无需您操心,只是您追问,老奴这段时间也是心里苦闷方才吐露些。现在老奴已经好多了,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家里还有老奴在呢,只要老奴人还在,必定护太师周全,谢家周全。”

    谢歆郑重地拜谢了韩侍娘,韩侍娘摇头,示意不必如此。

    谢歆在门前拜别,示意了韩侍娘,便带着弦音回了院子。

    他看着书房里的画篓,定了定心,抽出了一副,展开,又卷起来,交给了弦音,低声道:“去寻个书廊,寄放在那里卖了,告诉老板娘,二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许少。”

    弦音白了脸:“公子,这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公子您的名节……”谢歆显然知道里面的厉害,闭上了眼睛:“家里的形势已经如此,没有祖母,我要名节又有什么用?你需得万分小心。”他咬了下嘴唇:“将家中情况稍微吐露些也无妨。”

    弦音憋着眼泪:“公子,实在是委屈您了。公子你放心,弦音一定会给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小心的出了院子。

    谢歆坐在椅子上,背仍旧挺直。窗外燕子飞过,他定定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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