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古都,十里秦淮,

    在这座城池里,世人的梦想和欲求被无限放大了,

    而一个寻常人的哀痛与不幸,则显得渺小至极……

    龙蟠虎踞金陵郡,古来六代豪华盛。

    金陵为天子旧都,诗人杜牧曾在诗中写到:“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更有“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弄玉一身便装来到金陵,刚到金陵城门口,就被那站岗的的守城士兵拦了下来。

    守城士兵仔细地将弄玉的面貌和海捕文书来回比对,弄玉被看得有些疑惑,向他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在下的脸有什么问题么?”

    士兵不好意思地笑笑,叹气道:“唉,近日金陵城琅轩美玉频频失窃,应天府已接获多人报官,只因少侠是生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末了,他又提醒了一句,“少侠初入金陵,还请多多注意自己的随身财物。若是见到这海捕文书上的人,须得尽早通知官府。”

    他将文书翻过来,头榜上的大字赫然写着——楚留香。

    “一定一定。”弄玉言辞旦旦地说道,当然,她怎么做就不一定了。

    要说弄玉为什么会突然来金陵,这还要从不久前说起。

    某日,弄玉收到了两封信。

    少侠:

    见字如唔。那日我们在海上失散,担心了许久,后来辗转听说你被香帅搭救,前往华山拜师去了,没想到你还真成为了谷鸣轩的小师妹啦!现在想来,联手对敌武维扬真是痛快,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兰绮云

    小友:

    前月初晤,有失仓促。小友拜得良师,我心甚喜。现已备下佳酿,盼来金陵一叙。盼来。

    楚留香

    齐无悔走了,兰绮云寄信来了,楚留香又送来请喝酒的信号,安分了一段时间的小师妹瞬间玩心大起,开始蠢蠢欲动了,在华山自然也待不住了,整天嚷嚷着要下山'行侠仗义',几个师兄师姐不胜其烦,于是赶紧把人丢下山去,离别前大师姐还不忘对小师妹嘱咐到:“以后要是遇上了白豆腐,凡能动手,绝不动口;不能动手,掉头就走!”

    弄玉抿嘴一笑,没说什么,心想:估计除了小棠,那些个小崽子遇到她都要绕道走。

    金陵城内,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喧嚣热闹,放眼望去,高楼林立。

    弄玉飞身跃上屋檐,此时她已经换回女装:紫色发带将头发挽起,戴着银制的耳环,身着淡紫色的抹胸长裙,渐变淡紫色的衣袖,右手还戴着小蛇样式的银镯,腰间别着一支长箫,手中执着三尺青峰,恣意利落。

    “驾驾驾!”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响,一行镖队飞速逃进城门,车夫惊慌地望了望身后,拼命赶路。

    突然,几块牵着铁链的巨石从前面出现,横扫马腿,镖师连人带车撞飞出去,物资散落一地。

    一伙黑衣人从天而降,挥舞着寒光凛凛的利刃,走向镖师,也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当街行凶。

    眼看着那群镖师渐渐不敌对方,弄玉左脚用力一蹬,飞身跃下,拔剑刺向黑衣人,出手快速利落,剑意行如流水。领头人拿了东西就走,只留下一些手下断后,那些不过是一帮小喽喽,弄玉收拾他们自然不在话下。

    “这位镖头,你没事吧?”弄玉回身将那人扶起来。

    镖头对弄玉作揖,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不然我等可能就要性命不保了。”

    另一位镖师却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脸色比刚刚遇险时还要苍白,“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向金家交代啊?方才那伙贼人劫走的是金家的琅轩玉盆景!”

    “什么?那伙贼人劫走了金家的琅轩玉盆景?!”镖头一听,脸色也变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琅轩玉盆景?琅轩玉?和楚留香有关?有意思。

    “镖头莫急,在下既然遇上了这桩事,就定会一管到底!”弄玉宽慰道。

    “少侠高义啊!之后若是有用得上我老程的地方,我绝不推辞!”程刚拱手,再三道谢,随后提醒道:“那伙贼人劫了货往城西去了,那盆景贵重,他们小心翼翼地,必然走不快。有劳少侠了。”

    弄玉一路追至城西树林,刚在树上落脚,却只看到了黑衣人的尸体,一群捕快正在围困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

    那公子手执折扇,气度出尘,面对来势汹汹的捕快,他神色自若,嘴边噙着一抹浅笑,从容淡定。

    “凶徒,还不束手就擒!”

    弄玉趁着他们说话没发现自己,悄无声息地走到尸体旁查看,兴许会有些线索,只见这些人皆被一击毙命,是无从反抗,还是……

    无意之间,弄玉发现自己手上爬了许多虫子,不禁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怎么有会这么多虫子啊?”

    弄玉不怕虫子,只是看这些虫子有些特别,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而且这些杀手究竟为何暴毙?琅轩玉盆景又在何方?

    她看了看人多势众的捕快,又看了看孤身一人的楚留香,叹了一口气,出来行走江湖,终归是要还的。

    眼看着捕头要动手,弄玉冲上前:“等等!”

    “呵~小友,我们又见面了。”对于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楚留香毫不意外,熟稔地打着招呼。

    “什么人?竟敢包庇凶犯,莫不是楚留香的同党!”

    “这位……大人,说人杀人夺宝,可有真凭实据?”

    刀镇恶防备地看着楚留香,“金家的琅轩玉本在这些人身上,而如今他们死了,只有你楚留香在现场,你便是百般抵赖也无用!”

    “呵~”楚留香轻轻一笑,拢起折扇,“大人既然不能明察是非,楚某就只能自救了!”

    刀镇恶暴跳如雷地吼道:“楚留香——!!你休想就这么跑了!集结应天府所有人马,追缉楚留香!!”

    “我这小贼,就不劳烦刀捕头费神了。”他轻盈地飞身离地,如一缕清风消失无踪。

    “抱歉!”弄玉朝刀镇恶作了一揖,随其离去。

    稍晚些时候,弄玉在金陵城里找到了坐在茶舍里悠闲品茶的楚留香,对方对她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惊讶。

    弄玉见到他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今日我进城的时候,金陵城守将便同我说了琅轩美玉失窃一事。方才那些死者,恰恰也正是劫走金家的琅轩玉盆景的凶手。不过,为什么偏偏要把矛头指向香帅你呢?”

    弄玉认识楚留香很多年了,他的为人如何弄玉一清二楚,她自然信任,只要楚留香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楚某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打着楚某的名号盗宝杀人呢?”他用折扇轻轻地敲打着掌心,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所以,东西呢?”

    “你所说的是金家那尊琅轩玉盆景,那么——”他停顿了一下,唰地收拢折扇,“——在我这里!”

    “嗯?怎么回事?”弄玉眉尖微挑。

    “我是被打斗之声引到树林的,我到的时候,那杀手被我惊动,逃走了。”

    “你看到了杀人凶手?”

    “正是,我本想去追人,没想到你和捕快先后赶到了,我便先将这琅轩玉盆景收了起来。”

    弄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所以,要把东西还回去吗?”

    楚留香摇了摇头:“哎,不行,这琅轩玉盆景我还有些用处。”

    “引蛇出洞?”弄玉挑眉。

    楚留香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不过,既然要钓鱼,还是要把这香饵大张旗鼓地放出去比较好。”

    他“唰”地一下收起了扇子:“附耳过来。”

    弄玉沉默了一两秒,俯身过去,在听清楚留香说什么了之后点了点头。

    “妙!”弄玉听完之后一拍手掌,赞同道,“我这就去!”

    语毕,人便没了踪影。

    金陵城内,梁细文的布店乃是江南有名的布店,每日都生意兴隆,门庭若市。一个打扮清秀的姑娘走进去左翻右看那些布料,有些失望道:“唉,这布料看着有些俗气。”

    梁老板恰巧从她的身后经过,反驳道:“姑娘忒不识货!我这可是江南闻名的字号。金家每年裁制新衣,都会从我这里批货。”

    那姑娘听他提到金家,一脸八卦神秘地说道:“哎,说起金家,你知道吗?今天金家的镖队被人劫了!”

    梁细文没好气道:“这件事都惊动应天府了,还有谁不知道?”

    “那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她声音大了起来:“听说丢了一件琅轩玉盆景,就在楚留香手里!楚留香要把它献给玲珑坊的花魁呢!”

    此语一出,客人骚动,金家寻到的这尊琅轩玉盆景可是难得的珍宝啊,若观得一眼,此生无憾了!

    无人发现刚才的那位姑娘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

    城中街市,车水马龙。一位面容姣好,衣着还算富贵的姑娘经过一家水果店时,她瞧着水果的成色,问了价格,有些嫌弃道:“你这瓜又不甜,卖得也太贵了吧!”

    “我这叫贵?全城的瓜果,就属我王氏果铺的最大、最甜、最有名了!”老板娘还以为她是来找茬的,险些跟她打起来,

    “既然这样,今晚玲珑坊招待贵客,等着看他手里那尊琅轩玉盆景的人肯定很多!你不如朝他们兜售冰镇瓜果试试,如果他们也说好,我就信了。”

    老板娘听说有客人,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送上门的生意,有何不可?你说的贵客是?”

    “盗帅风流,踏月留香,自然是——楚、留、香!听说今晚他要将琅轩玉盆景亲手送给花魁方莹小姐呢!”那姑娘说地大声,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老板娘立马变脸,忙不迭地拣选了几个新鲜的水果,谄媚道:“多谢姑娘的消息,这些东西姑娘拿去,尝个味道,肯定甜!”

    那姑娘笑着说:“多谢老板娘了。”

    这时,刀镇恶来到了集市,肉店老板屠九看见刀镇恶来了,客气地笑道:“刀捕头,又给儿子买肉?”

    “嗯……”刀镇恶伸手去摸钱袋,突然顿住了。

    “我这里的鱼最新鲜,小孩子吃鱼补脑,来一斤?”肉店老板没注意到捕头的神色,转身就要去拿鱼。

    刀镇恶阻止道:“先不了,等月底发了饷……”他默默地放下了摸着钱袋的手。

    等到刀镇恶走远了,那位姑娘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刚才发生的事皆入了她的眼,内心有些惘然。

    她走到店门口,向肉店老板问起了关于刀捕头的情况:“老板,刚才那位官爷家境怎么样啊?”

    “你问刚才那位刀捕头?他家惨啊,媳妇老娘三年前去了,就剩下一个傻儿子,靠他一人拉扯长大。”

    “发生了什么事?”姑娘好奇的问道。

    “嗐,多半是仇家寻仇吧。”

    鱼店老板听到刀镇恶,忍不住口沫横飞。“哦?你问刀爷?想当年也是铁骨铮铮的名捕,办了不少大案子,也得罪了不少仇家。三年前他家厨灶着火,烧了整栋别院,媳妇老娘一起烧死了,儿子也连惊带吓的,成了痴儿,唉……”

    郎白条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刀镇恶,惋惜地说道:“算命的说他克妻克子,他这几年也不折腾了,和儿子相依为命。嗨,要不怎么说,好人没好报呢!”

    那姑娘听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每一个英雄人物的背后都有一份辛酸与无奈,刀镇恶也不容易,她纠结着要不要劝他远离这次是非。

    没错,无论是布店的那位姑娘还是水果摊前的那位姑娘,都是弄玉为了散播消息,换了衣服,易了容的伪装,不是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是她。

    但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

    刀镇恶此人心性坚定,不会被轻易打动。何况,此时刀镇恶认定自己与楚留香是一伙的,若她出面劝告,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较好。

    楚留香在客栈等候许久,都不见弄玉归来,寻思着要不要出去找人时,就看到人从门外进来了,“如何?”

    “消息我都散出去了,不过……”弄玉有些迟疑,似有心事。

    “怎么?”

    “我方才在街上遇到刀捕头了。”

    “哦?他莫不是还在街上寻找楚某的踪迹?”

    “他在给儿子买肉吃,看起来手头不太宽裕。嗯,听街坊说,他儿子心智有缺,他一人拉扯长大,殊为不易。”

    楚留香凝眉深思道,“他之前如此急切地想要捉住楚某,莫非是为了尽快破案,得了赏金,好让儿子过得好些?”

    虽然是疑问句,可是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紧接着又问道“这么看来,倒是个本心柔软之人。只是,为何只他一人鳏居,妻子呢?”

    “他是个名捕,因此结了不少仇家,三年前,妻子老母都被仇家烧死了。”

    闻言,楚留香也对刀捕头产生一些同情,“倒是个可怜人。寻常人遭此大难,心性多少会起些变化。”

    弄玉所见略同,只是也不能因此便冤枉无辜。

    华栋新垂帘幕,华灯未放笙歌,一杯潋滟泛金波。

    香饵已下,现在就等入夜了,只看凶手对这琅轩玉盆景动不动心,只是弄玉希望刀捕头在家好好陪儿子,不要来趟这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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