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乙女向#《审神者变成两个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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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后手入,原本是刀剑们在本丸中热衷程度第二的环节。因为那是仅次于近侍当值的一段能与主人合法独处的时间。由于这样的时刻随着本丸人数增多而愈发难能可贵,有些刀甚至会在出阵时故意给自己留下几道无伤大雅的擦伤,换取与主人在手入室中无人打扰的三五分钟。

    然而,如今这个除了近侍当番以外唯一的独处机会……

    唯一的……独处………

    “——真巧啊,我也习惯消毒之后先冰敷再热敷。”

    “你也发现了吗,冷热交替会比单独冰敷更快消肿。”

    “嗯嗯……因为冰敷减少水肿液渗出,热敷可以促进淋巴回流……”

    “对于关节扭伤和软组织挫伤真的很有效!”

    手入室内不知为何多出了第三个人。

    审神者正与并非付丧神的某位人类男子谈笑风生,就两人在刀剑手入方面的共识聊得热火朝天,徒留一旁治疗椅上的刀剑兀自缄默着,和身旁学术峰会一般的热烈氛围格格不入。

    前襟半敞,发丝委垂,一道浅浅的红痕横过胸口,在衣袍与发影间欲盖弥彰。

    他在回本丸的路上就已经琢磨好该从何种角度、以怎样的动作、脱下多少程度的衣服来展示这道来之不易且颇具美感的伤口了。伤在这种并不显山露水却能恰到好处地提升露肤度的位置是何等艰难,他可是从见到敌方那个孱弱短刀的第一眼就开始盘算了!

    带着这样的轻伤回到手入室,在主人温柔而焦忧的目光中安慰她不必挂心……本该是多么水到渠成、活色生香的一幕,如今的场面却只剩下了滑稽。

    本该和主人共度的美妙时光全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臭男人给搅黄了!

    清光面色铁青地生着闷气,在心中第百八十遍诅咒此人快点滚出这个自己和主人两人的秘密乐园。

    “咦,你这里也有伤。”

    听到主人重回正题的声音,清光半敛的眼睛一亮,刚一抬头,却发现主人这话是对着房间里的另一人说的。

    “……唔,大概是来的路上受的伤。”戴着白覆面的年轻男子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负伤。

    “看起来不严重,应该不需要上报到医疗中心,”审神者捧起他的手,端详其上的一处血瘀,“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麻烦你了。”

    看到主人居然随手就把原本要用在自己身上的消毒棉球用在了别人身上,清光一股恶气憋在胸口,差点就原地爆炸了。

    * * *

    这名男子据说是主人的同僚,同样身为审神者的他出于某种不能向刀剑们透露的原因,如今正在这座本丸内“暂避风头”。至于他要躲避的是什么,又为什么是由此处接收他的避难申请,则均为无可奉告的机密事宜。

    本丸的刀剑们从见面第一眼起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了。种种原因不一而足,但主要是因为——其一,基于领地意识而对非我族类的男性存在产生了某种本能厌恶;其二,这个用神神叨叨的白覆面遮住了面孔的男人刚一走出传送阵,和上前迎接的主人握上手,就摩挲着主人的指尖不放,半晌,才品味完毕似的开口:

    “钢琴?”

    被一语言中了职业的审神者仿佛惊喜不已(*注),也循着那人掌心的茧纹轻轻摸索着,反问道:“小提琴?”

    (*注:审神者在现世的职业是乐团的钢琴演奏者,详见合集内《误以为主人是女同的刀剑》。)

    男子点点头。

    审神者笑逐颜开,“难怪有松香的味道。”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左颊,指端十分自然地滑向下颌,像揭开秘密一样抚过她的脸。

    “这里也有小提琴的痕迹。”

    本以为自己的琴吻(*注)已经淡得不易察觉,审神者像受了夸奖了似的点头:“嗯嗯,是我的第二乐器!”

    (*注:小提琴琴托与下颌或锁骨处的皮肤因长时间练习导致的摩擦而产生的磨痕。)

    两位审神者一见如故。在一旁因为列阵相迎而旁观了全程的刀剑们却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剁手跺脚之后丢进另一个位面的犄角旮旯里去。

    直到那人摘下白覆面,露出一张与主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 * *

    “那就是我哦。”

    主人说出的话似乎充满了崎岖错综的多义性,她的部下们一时难以从这寥寥几字中理出头绪。

    可是看到那两张几乎不辨彼此的脸,话里的意思又像谜面与谜底同时呈至眼前一样赫然昭彰。

    年轻的男子比主人略高了半个头,气宇间多出几分男性的气韵与棱角。只是并肩站在那里,某种引力场似的东西便在两人之间互相伸出了千丝万缕的触须。像形成了一圈光雾似的,奇异的和谐感缓慢地弥散。

    两株寂静的并蒂的植物。

    “……双、双胞胎?”有粟田口的短刀不抱什么希望地开了口。

    “不是哦,他就是我。”主人轻轻摇头,两张脸上心照不宣的微笑也令人恼火地别无二致,“只不过,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是属于她的另一重真实,反之也同样成立。所谓异次元同位体,在存在性上是彼此重合的,就像多面体的其中两个平面,在本质上具有同一性,仅于表观与感官的层面略具差异。硬要说的话,好比同一支笔墨写下的两个字。

    解释至此,刀剑们终于明白了这个男性审神者为何会避难到了这座本丸之中——还有什么能比一个本来就存在着同一个人的地方把他隐藏得更好呢?他们也旋即明白了主人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为什么会这么投缘,毕竟在相遇之前,他们就已经和对方相处了那么多年。

    话虽如此——就算已经退了一万步也还是不能再退这最后一步——本丸的刀剑们还是觉得,主人也未免有点过于热衷于这个新的自己了。那个男的也是,不要仗着自己和主人是同一个人就那么心安理得地成天在主人身边乱晃!不止一振刀剑心中暗滋潜长出了某种不能见人的焦躁感,要不是那张脸蛋和主人实在太像,真想给这家伙点颜色瞧瞧。

    部下们这种微妙的抵触情绪,审神者本人从一开始就有所察觉,却根本想不通是为什么。

    不仅想不通为什么,还露出了有点受伤似的的神色。

    “难道我是男生你们就不喜欢我了吗?”

    审神者有点委屈地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男性同位体,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把刀剑们问得个个表情都有点抽搐。

    男审神者却一听就皱起一张脸:“又不是我的刀,我才不要他们喜欢我呢。”

    刀剑们在心里齐声呐喊:我们根本就不喜欢你好吗!!!!!

    与此同时,异性同位体的突然出现也让部分刀剑陷入了空前未有的存在性困境。

    “如果主人变成男的……如果主人变成男的……如果主人变成男的……那我……那我……那我……”

    “长谷部的大脑好像烧起来了,兄长。”

    “性别这种事,就像名号一样无所谓吧。”髭切轻笑。

    “兄长的意思是……”

    “如果主人变成男的,那我们变成女人就可以了吧?”髭切好像是故意对长谷部这么说道。

    后者听了这话,原本飞速运转的大脑好像卡顿了一秒,然后訇然爆炸了。

    髭切在一旁笑得若无其事。

    * * *

    天寒岁阑的夜,万籁沉沉。

    本丸一隅的大御汤内却发出一阵七零八落手忙脚乱的惊天动静,一秒后,就见几个人影从温泉里夺路而出。

    “——啊啊啊啊主人!那个审神者——那个审神者怎么在泡大家的温泉啊!”还裹着浴袍就逃了出来了的几振刀剑衣冠不整地就抢到主人面前,满脸的惊惶万状。

    审神者正在大御汤旁的廊庑下帮那几间人数较众的刀剑寮搬运需要更替的枕头,听了一路奔逃而来的部下们的控诉,脸上只是露出几分不解的表情。

    “是我跟他说欢迎来试试本丸的温泉……”

    “那至少也要通知我们一声吧,刚才差点直接闯进去了啊啊啊啊——”刀剑们惊魂未定地嚷嚷,审神者却更加听不懂了。

    “有什么关系,他是男孩子啊。”

    刀剑们呆愕了半秒。

    “……可、可是他、他他……他……”他是主人的同位体,和主人是……是……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明明斯理至当,不知为何却让人抓耳挠腮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再转念一想又好像一点也站不住脚。虽说和主人是一样的……但也不可能完全一样……毕竟主人是女孩子……啊啊啊别想这些不该想的了!!!

    “好吧,既然你们那么排斥……”看到他们脸上纠结万状的表情,审神者虽然困惑,但还是让步地说道,“那他和我一起洗吧。”

    “…………”

    刀剑的表情就像有人用重器照着他们后脑勺来了一闷棍似的。

    此时,那位男审神者却从温泉浴场的方向悠然走来,一身浴衣穿戴整齐。虽然在场没有人能看得出他心情如何,但从头到尾都把这座本丸的刀剑们落荒而逃的一幕看在眼里的他,其实现在憋笑憋得脸都有点僵了。

    温泉空了出来,刀剑们只好个个都神情不大自然地又往回走去。男审神者揉了揉自己的脸,终于咧嘴笑了出来。

    “你的部下全是笨蛋嘛。”

    “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审神者有点过意不去地挠了挠头。如果是不愿意分享温泉的话,那也未免太小孩子气了吧?

    “突然见到我,他们大概很混乱吧。”另一位审神者说,“那你呢?”

    他冲她一笑,转过头,目光在夜色中乍然相遇。

    “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审神者被另一个自己问得有些恍神。那张脸比她想象中更像自己,但是,也比想象中更加陌生。眼中始终有种温蔼的神色,明明淡静得好像随时都会化风而去,一笑起来,却让人觉得仿佛看到了某种美好得出奇的东西。

    咦,那张和自己很像的脸……笑起来……

    我笑起来也是这样的吗?感、感觉……不知怎么的,审神者脸上有点发热似的,几乎没办法直视他了……不会吧,她也经常像那样笑吗?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另一个世界上有你。”审神者轻声道。

    “所以说嘛,会很混乱。”他接着道,“我很高兴世界上有你。”

    像一扇门无声关闭。他的话让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我的刀也都是笨蛋。我很高兴能再见他们一面。”

    周遭的空气爬上她的皮肤,缓缓结成了霜。一阵不详的寒意侵肌透骨而来。

    “你的刀……”她终于迟疑地出声。

    “我没有刀了。”

    其实她隐约有所预感。一个审神者孤身逃亡到另一个审神者的本丸之中,本就是前所未闻的吊诡事态。她原本还有些纳罕,他的部下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人上路。

    听了他的话,她才终于得到了答案。所以——时政才会允许他申请避难。

    因为他是失去了本丸的审神者。

    “但是你活下来了,”她的声音更细微了,“他们是为了保护你才……?”

    他一笑。因为彼此心知肚明,故而这是个不必回答的问题。不过,他实在很高兴看到这座本丸被她建设得如此安全坚固。她一定有力量保护好他们,她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战败……

    一片阴影抵近了,像乌云罩顶,审神者发觉他忽然握住了自己的双肩,凑得很近,几乎是气音。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绝密事项,你听好……在无数个世界里,你的同位体正在一个一个被杀死,就算侥幸存活,也像我一样失去了本丸……”

    “你是说,每一个我都战败了?”

    他极小幅度地摇头,只有发丝的轻动,“我是说,我们的每一个同位体都被盯上了。”

    这话的意思是,迟早会轮到她。

    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急切,几乎看得到火光隐动:“为什么?”

    “什么?”

    “敌人为什么偏偏盯上我们?”他的神情微晦地暗了下去,像在火车站台会遇到的那种由于时间紧迫,而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有些失礼的问路人,“我想尽了办法调查,至今一无所获。我求时政让我来你这里看一眼,也是想搞明白这个问题。”

    她已经明白了,似乎正在发生一场针对她这类存在的围猎,而他是来警告她的。

    “只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有可能阻止敌人继续猎杀我们?”

    “我猜是的。”

    她蓦地握住他的手,旋即几乎被吓了一跳——简直是冰冷的骨骸,像握住了一个鬼,死意未尽。

    但她紧紧地、紧紧地握着,撒开手就会风流云散似的:“留下来,我们一起找答案。”

    他终于又笑了,只不过笑容变得有点奇怪:“一个有两个我的世界,对敌人来说是一石二鸟的香饽饽。”

    他要回去!可他没有刀了,他孤立无援,他是个活靶子……她面白如纸,但不是因为害怕。他知道不是,所以脸上的笑容未变。她真的很像他。可他们是不同的,眼下必须如此相信,他们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同的,她一定……一定不会像他一样落败……

    “你的刀会因为你的命令而保护我,但我不想他们那么做。”

    她的眼中浮现出惑色。

    “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啊。”叹气似的声口,他始终微笑着看着她。他不要她因为自己而落入危险的处境。

    可是她也一样啊,她也想保护他……像是知道她要说出的话,他的一只手指轻轻点在唇上。

    四下完全静了。柔滑的月色一泻而下,四处溅落。

    他们彼此注视着,各自眼中都另有一个自己。

    如相对而置的两面镜子,彼此观照着,于是光的反射被困在内部,形成无尽纵深的隧道,好像可以在永恒中追溯下去,直至遥不可及的灭点。一个暗示结束的句号。

    他们真的很像。

    可他们是不同的。各自的命运,唯有各自奔赴。

    * * *

    刀剑们不情不愿地问起那个男审神者去哪里了。

    昨晚,为了避免脑袋缺根筋的主人说出“那他就跟我一起睡吧”这种话,一期带领弟弟们连夜拾掇出一间闲置的客房。可今早一看,客房似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该不会那个家伙最终还是住到主人的天守阁里去了吧?!

    审神者微笑着摇头,说他没有留宿,已经回去了。

    他要返回那个他失去了所有刀的世界了。审神者望着御铃廊外的花圃,想起昨夜的那场一夕之谈。

    “保护好自己,我还会再来的。”

    说着,他的脚下升起她再熟悉不过的光阵。她仓皇失色地摇头,一刻也没有放手,阵中拔地而起的旋风吹得眼角生泪——她手中的另一双手还是消失了。

    传送阵的最后一绺微烬,在已空无一人的廊下空摇明灭。

    那是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很久之后她仍然时不时就会想起。

    他没有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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