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霹雳大作,龙芸慌不择路,跃入万魔谷中。

    万魔窟有结界,能阻挡外人闯入。可不知为何,那道结界并没能阻止龙芸。龙芸突破结界,径直坠入谷中。

    她这时有浩汤灵力护体,柳条刑伤几乎痊愈。眼见将到谷底时,龙芸用衣带勾住崖壁上的树木,借力踩上崖壁岩石,稳稳落至谷底。

    谷底幽深黑黢。脚才落地,便有怪藤朝她的脚踝缠上来。

    天空中的闪电没有放过她。

    一道闪电将谷底照得彻亮。缠上来的藤蔓迅速倒退。

    借着一刹那闪电的光芒,龙芸看到,崖前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缠满藤蔓的巨岩。

    龙芸莫名觉得眼熟。但头顶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容不得她多想。

    一道重雷落在龙芸头顶的崖壁上。岩石滚滚而落。龙芸大步奔向巨岩。

    她矮身躲进巨岩的藤蔓之中。藤蔓窸窣作声,朝她缠来。龙芸施火术驱逐藤蔓,又举手布下一道结界,将周身护住。

    这时,又一道巨大的霹雳轰隆一下劈下来——劈在了巨岩上!

    龙芸以为巨岩会被闪电劈裂。这时便听到一声极其凶狠的咆哮!

    龙芸心中猛的一跳。

    闪电落在巨岩跟前,不知怎的那电光,竟像绳索一般,被人生生扯了过去——

    周围的藤蔓被闪电烧成一团赤火,接着迅速枯萎凋零。转眼之间,巨岩上的藤蔓被烧得一干二净。藤条掉落,露出被钉在巨岩上的赤身男人。

    龙芸抬眼一看,惊骇无已!

    束住他四肢的藤蔓被烧焦了。他的两只手得以活动。但那支困住他的木箭仍然插着他胸口。

    那是一张苍白极其俊美的脸,下巴上带着美人尖。只是他的衣衫褴褛,身体完全破败,枯瘦如柴。能看出那胸肌的轮廓。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血洞。

    此刻,那人正疯狂地探出双手撕扯兜头落下的霹雳。他一面大声叫骂,一面与闪电抗争。浑身散发出一股□□被烤焦的焦臭气息却浑然不觉。

    他的右手被闪电烧成焦黑。面庞因为被闪电烫灼而焦烂。血液正在暴露的血管中沸腾。他的胸口尚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刚刚生长出的娇嫩肝脏又被闪电烤成黑焦。

    ——魔尊社桧!

    龙芸一个踉跄,翻身摔坐在地上。

    上一世,龙芸坠入万魔窟中,成为魔尊社桧的坐骑。她在魔尊手下苟且偷生,捡回一条命,违心助魔尊出谷后,找机会反杀吞掉魔尊元神。

    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天空中落下的几道闪电,被魔尊一根根撕碎。乌云还在翻滚,却仿佛莫可奈何。

    魔尊昂首向天空挑衅:“无境!你这无耻之徒!没种的浑蛋!有种解了我的咒缚!来与我单挑!!”

    仿佛是畏惧魔尊的淫威,乌云渐渐散去,连大风也不知何去了。

    万魔谷底重新恢复平静。只听见魔尊的咆哮与叫骂。

    龙芸背上寒毛根根直竖。

    她见魔王没有注意自己,于是按住狂跳的胸口,胆战心惊地回过身,蹑手蹑脚向悬崖爬去。

    这时便听到声音——

    “小龙龙,我等你好久了……”

    那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笑。

    龙芸的心如被一只魔手狠狠攥住。

    她猛地从地上跃起,不顾一切地向着悬崖奔去——

    社桧发出冰冷而残酷的嘲笑声,像乌鸦一样,“喀喀喀”。

    “你跑什么呢?难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龙芸顷刻便奔至悬崖之下,没命似的抓住野草,拼尽全力向上攀爬。

    那声音却如影随形,“小龙龙。我等你。我会耐心地……等你。”

    崖底的怪藤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无数枝条伸向她,缠住她的手脚便将她拖拽倒回地上。龙芸惊恐大叫,情急之中,召出银花火树。灵火烧向怪藤。不一刻崖底的怪藤成了一片火海。

    社桧在那火海中发出阵阵怪笑。

    “逃不走的。”他一边笑一边说,“你是我的……上一世。这一世。永生永世。”

    龙芸惊愕无已。

    上一世……

    所以,魔尊,他也记得上一世??

    龙芸没命地往悬崖上攀爬。

    幸好她有浩汤的灵力。火灵驱散了悬崖上的怪藤。龙芸一鼓作气,连着往上跳了几处悬岩,转眼便爬到山腰上。

    等耳边再也听不到社桧的怪笑,她才敢回头往下看。

    只见崖底大火仍在燃烧。隔着数十丈的黑烟火焰,龙芸看到,巨岩之下,有什么东西在闪亮。

    那是一双漆黑的、怀着仇恨的眼睛。

    龙芸几乎心惊胆裂。

    她扭回头,没命地往上攀登。

    等她爬到孤独峰,她已大汗淋漓。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耳边便听到一个声音。

    「小龙龙,我等你。」

    龙芸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她不敢再耽搁。一口气爬上孤独峰。

    但是知道要杀她的人是无境仙尊,龙芸怎么都不敢走戒律台那条路了。她绕开戒律院,由另一处峭壁爬上孤独峰。即刻御剑逃回上清峰。

    *

    龙芸回到上清峰女子宿舍,登时瘫倒在地。

    此时的她,灰头土脸,害怕无已。

    宿舍中空空荡荡。微微不在。龙芸稍喘口气,赶紧沐浴更衣。

    后半夜她不敢入睡。要杀她的是昆仑的尊长。而师尊不在。昆仑已经不安全了。

    夜中她无论如何不敢行动。龙芸寻思,等天亮去找大师兄。

    问题是,大师兄在孤独峰罚跪。如果又遇上无境,那该怎么办。

    大师兄不在。微微也不见踪影。只能找师姐了。

    这一夜过得分外艰难。龙芸六神无主。

    好容易等到清晨。龙芸去石栎宿舍叩门。却没有人。隔壁的师姐说,石栎一夜未归,在天下殿清修。

    龙芸御剑来到天下殿。

    石栎的修室,门扇打开。石栎趺坐在修室中央,仿佛是在等人。

    龙芸进屋,修室的大门便关上了。窗门紧闭。只有几根残烛照明。

    见到石栎,龙芸稍稍安心,便躬身道:“见过师姐。求师姐救我!”

    石栎睁开眼,声音冷冷:“我怎么救你?”

    龙芸道:“师姐,无境仙尊要杀我。昨夜我在戒律台罚跪——”

    石栎问:“仙尊为何要杀你?”

    龙芸摇头道:“我不知道。他认定我是天劫变数,说我扰乱阴阳,祸乱人世……”

    石栎冷声问:“难道你不是吗?”

    她说这话时,手中栎木神剑,朝龙芸激射而至!

    龙芸赶紧侧身一个翻滚避开!

    栎木神剑已回到石栎手中。

    龙芸四下一看。四面木窗紧闭。身后门扇已落锁。

    脚踩的地面,忽然亮起一个法阵。

    龙芸不及细看,却也知这是捉妖法阵。

    她惊诧道:“师姐?!”

    石栎道:“师姐?我没有你这个师妹。”

    龙芸一头雾水,“师姐为什么……”

    石栎眼色淡漠,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带你上妖籍时,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如果有一朝你背叛我,背叛师门,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龙芸:“我……?”

    石栎低头,轻轻抚了一下剑刃,“浩汤待你如此。你没来昆仑,他便四下打探你的消息。一听说你现身江东,他哪怕违反师尊的命令,也执意背着师尊下山去找你。回来被师尊罚跪十日,他也不曾有一句怨言。他爱护你,教导你,为你不惜闯万魔窟取麒麟之鳞。他待你如此,而你,你又是如何报答他的?!”

    龙芸吃了一惊。

    那时当时在千岛湖,浩汤现身救她,原来是违反师尊命令下山?

    可是,可是,那时的浩汤,跟她根本还不曾认识啊……

    如果浩汤救她并非师尊授意,他又怎么会知道……她被困在千岛湖呢?

    龙芸冷汗涔涔而下,“师姐,我、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的?”石栎鼻中哼出冷笑,“难道以妖色勾引浩汤,你不是故意?几次三番,甚至是在上课时对师尊无礼,也不是故意?以种种龌龊下流的心思,打定主意要破师尊的道行,也不是故意?无境仙尊说你扰乱阴阳,祸害人间——难道你不是吗?难道你不该死吗?”

    龙芸呆立当地。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

    她在课堂上勾引师尊的那些心思……怎么可能……石栎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是师尊告诉石栎的?

    不,不可能。以师尊的为人,他便是死也不可能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石栎道:“不错。才明白过来吗?师尊能听见你的心声,大师兄能,我也能。”

    龙芸震惊不已,“怎么、怎么可能……为什么……”

    石栎道:“为什么?那要问你了。”

    地面上的法阵大亮。

    龙芸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她被师尊正法之前,地上是一个八卦法阵。

    龙芸惊慌不已,可是四面的门窗都已经关上了。

    她要跟石栎动手吗?

    石栎冷酷无情道:“师尊和大师兄被你迷得七晕八素,都舍不得杀你。那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吧。”

    龙芸向石栎跪下了,“师姐,我害了大师兄是不假。可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我可以把灵力还给浩汤……”

    石栎冷漠道:“念在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你若还有一分良知,便在此处自行了断。我留你一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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