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去世了。

    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不是受到了溯行军袭击。

    或许是由于长期为本丸提供灵力,导致审神者比普通人要走得早些,甚至连头发都还没全部变得花白,还保留着七八分年轻样貌时就离开了这人世间。

    审神者似乎早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在她离开之前,她给每个刃都准备好了全新的御守,也在作为本丸中央枢纽的万叶樱内也留下了充足的灵力,礼物也送了一波又一波。

    她嗜睡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了,从一开始还能勉强在早饭的时候起来和大家一起吃,到后来可能直到中午才能在本丸里看见审神者的身影。

    ——审神者的时间不多了。

    本丸里的所有刃都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和杏在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本丸,她在这期间也错开工作的时间回来探望过了几次。

    这是人类和刀剑付丧神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生与死的界限。

    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谁身边,总会有一方先撒手而去。

    对于刀剑付丧神而言,人类短短几十年的生命甚至只是弹指之间。

    而审神者本人完全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对她而言,她能够遇到这座本丸,遇到属于她的源氏重宝,这些已经弥足珍贵。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借用三日月的话来讲就是,有形之物都终有消逝的一天。

    只是她多少还有些放心不下,先走的人倒是轻松,被留下的那方才是最寂寞的。

    诚如三日月之前所担忧的那样,一段注定不可能长久的感情能够一直维持在最美好的样子,真是世间难得少见。

    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源氏两刃的想法,但不知道是不是两兄弟提前就沟通过这件事,两个刃甚至是整个本丸面对审神者都是如出一辙的回答,让审神者不要担心,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样子说他们没提前对过‘口供’审神者都不信。

    假装没看出来这一切的审神者:……我怎么好像更担心了。

    *

    “主人……可以再多陪我们一段时间吗?”五虎退拿着和本丸其他一些刃一起制作出来的礼物递给了审神者。

    本丸里面不知道是谁设计出了一件和服,让短刀们找万屋的人制作了出来,还在布料上细心的留下了属于源氏家徽的笹龙胆的暗纹。

    他们想让审神者能够再多陪伴在他们身边久一点,也想看见审神者来年春天穿上这件和服的样子。①

    “……”审神者愣了一下,虽然本丸里的所有刃都尽可能的显示出了自己平静的态度,但果然也还会有刃舍不得她啊。审神者抚摸着五虎退的头,微微笑着,“我会努力的。”

    审神者也不确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去,死亡永远都是那么突然的事情。

    也许是今天,又或许是明天,她只能尽量遵守着和短刀们的约定。

    但好在审神者足够幸运,又或者是想遵守约定的心足够强烈,她熬过本丸漫长的冬季,顺利看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审神者穿着刃送给她的和服,坐在廊道边上看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本丸庭院,身边还放着光忠他们做好的茶点。

    短刀们在庭院里面玩着游戏,三日月和莺丸他们坐在另一边‘哈哈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而自己身边也还一左一右坐着两位源氏重宝。

    多年以来,始终都是如此。恍惚间,审神者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真是个好天气啊。”审神者这样说道。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撒了下来,撒在人的身上忍不住让人昏昏欲睡。

    “是啊,家主。”源氏重宝同时回答道,可当他们侧过头去时,原本还平稳坐着的审神者已经低垂下了脑袋,向着另一方向倒下。

    “……”

    原本还有些些许嬉闹声的庭院也静了下来,在聊天的刃也停了下来,将目光挪到了这边。

    原本还存在着的灵力链接在不经意间悄悄的断开了。

    审神者被膝丸和髭切及时的接住,她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上一秒还在感叹天气真好的人,就像是在他们的臂弯上沉沉睡去。

    但所有刃都知道,审神者不会再醒来了。

    *

    源氏重宝替审神者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摆,本丸也通知了狐之助联系了时政。

    正常来说,本丸的审神者在过世之后应当会将遗体送还到自己现世的家人身边。

    但审神者的情况特殊,她在现世只有血脉相似的存在,但却没有家人,时政只好破例将遗体的处置交由本丸处理。

    如果他们想把遗体交给时政,时政就会在现世找一个好地方将人埋葬,又或者可以选择将审神者的遗体埋葬在自己的本丸之内,自行处理。

    本丸狐之助也被时政收回,是留在时政大楼工作又或者是去教导新的审神者也完全凭狐之助自由选择。

    而在这些处理完之后,陷入沉睡,又或是等待时政分配新继任的审神者,也都全凭本丸自行选择。

    不出意料,自行安葬这件事成了板上钉钉,本丸全员全票通过。

    审神者没有现世的家,但是本丸是她的家,审神者一定会很高兴能够一直留在家里的。

    ——审神者被埋葬在万叶樱下。

    但这次的万叶樱上除了樱花,风轻轻吹过,晃动着无数张粉色的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希望主人能够一直开心。’

    ‘希望主君此次离去一路顺风。’

    有承载着自己对审神者祝福的纸张,而数量更多的则是——

    ‘想再见到主人’

    风吹动的不是枝叶,而是所有刃的无限期望。

    会再见到吗?

    也许会的吧。

    本丸的所有刃在埋葬了审神者的遗体之后就选择了沉睡,他们和自己的审神者感情很深,他们无法做到全心全意的接受下一个继任的审神者,这对继任来的审神者也不公平。

    其实本来有人想就这么沉睡在审神者的身边,但有人表示如果时间太久,审神者以后真的回来了的话,腐蚀的太严重万一修复不好该怎么办呢。

    ……

    最终大部分刃是在各自的部屋内陆续陷入沉睡的,就静置在属于自己的刀架上。

    当然也有一些平时不住在一间,但又想在沉睡后和同伴在一起的刃把自己的刀架挪动到了同伴的部屋,比如粟田口,又比如伊达家的四振刀。

    这样的本丸,除了过于安静和看不见人影,和其他正常运作的本丸倒也别无二致。

    源氏重宝是最后陷入沉睡的。

    审神者不在了,身为审神者伴侣的他们就理应承担起整个本丸的责任,好让审神者能够安心离开。

    在等待其他刃都处理好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陷入沉睡后,源氏重宝才前往了天守阁。

    极为相似的两振刀陈列在一左一右的刀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随时可以再次出鞘为自己主人所用一般。

    宁静的本丸只听得到‘哗啦哗啦’的吹动声。

    而在万叶樱的最上方,系着的两张纸张被吹动着碰撞在一起。

    ‘希望家主的下辈子能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希望我们的家主不会再哭了,在等到我们找到你之前,要平安长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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