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华山半山腰的华青村

    墨竹带着青荷一路骑马上山,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在华青村的村门口,墨竹下了马,然后扶着青荷也下了马。

    墨竹将马儿的缰绳拴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此时,一位少女从村门口出来,微笑着对墨竹说道:“盛公子,您来了。今日此时比平时晚了不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今日带了故友前来,所以晚了一些。”墨竹礼貌地回答那位少女。

    那位少女顺势看了一眼青荷,顿时皱眉不止,似乎有些悲伤,就借故离去了。

    “她怎么了?”青荷轻声问墨竹。

    “没事。她叫珠儿,是村长的女儿。最近这些日子我基本每日会来这个村子,多亏了这里的村长,才让我找到的小麦种子得以播种。走,我带你去看看特地播种的小麦。”墨竹向青荷介绍道。

    “特地播种的小麦?”青荷有些不明就里。

    “是的,如果这些小麦人工种植成功,就能够大规模生长,比野生时的状态就会多产许多。前段时间刚刚播种下,根据正常的生长规律,小麦将在明年春夏时成熟。也许明年夏至的时候,就可以收获这一批新种源的小麦了。”墨竹耐心地向青荷解释道。

    他看着她还是有些疑惑的表情,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还记得刺客袭击那日晚上吗?我在翠华山上追刺客追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来我与刺客跌落到了一个山洞中,在知道刺客来自燕国之后,我就放他走了。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奇景,这个山洞洞顶布满冰凌,地上白雪覆盖。最神奇的是,雪地上竟然生长着一大片已经成熟的小麦麦穗。——”

    “盛公子,您总算来了。刚才听珠儿说,您已经到了村门口。能否请您去看一下小宝?他昨日晚上发了高热,今日仍没有退烧。村里的张大夫说是普通风热,可是小宝现在还是高烧不退。能请您去看看他吗?”一个年轻村妇急匆匆地来找墨竹,貌似孩子生病非常着急。

    “好的,黄嫂别担心,我这就与您过去看小宝。”墨竹转过头看向青荷,温柔地说道:“我陪你去村长家里,你先在村长家里休息一下。等我回来。”

    于是,三人便一同前往不远处的村长家里。墨竹向村长介绍了青荷之后,就随黄嫂去看小宝了。

    青荷大方地坐在村长家的前屋座位上。村长是一位年长的老者,他为青荷端上了一杯清茶,礼貌地陪青荷坐在前屋中。

    “夏姑娘,您好。盛公子是我们村子的常客,您自然也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村里设施简陋,还请您见谅。”村长一开口,青荷便判断此人并非山野莽夫。

    “村长您客气了。今日突来打扰,是青荷不好意思。”青荷谨慎地回答道。

    “恕老夫鲁莽,适才珠儿在村门口,可有冒犯到夏姑娘?”村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村长您别担心,珠儿姑娘可爱守礼,哪有冒犯之说。”青荷赶紧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如今在这个村子,只希望能护村民周全,而珠儿是我唯一的亲人,只希望她今后能有一个好归宿,此外再无奢求。”村长突然说起了心里话。

    “珠儿姑娘乖巧伶俐,一定会有好良缘的。”青荷安慰村长。

    “若非那日恰巧盛公子来到村里,珠儿可能真的就——”村长突然激动地老泪纵横起来。

    “那日发生了什么?”青荷好奇地问道。

    “那日是秋分祭月节之后的几日,珠儿与同村的青年男女一同去山上的翠华庙祈福。那日下午,当他们祈福回来途径天池之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阳光微弱,一阵邪风吹来,直吹珠儿周身。然后只听见珠儿痛苦地喊叫一声,便倒地不醒。结伴同行的男青年赶紧抱起珠儿往村里跑。回到村里后,村里的张大夫看诊之后却束手无策。老夫当时真地以为珠儿命不久矣。于是便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正在此时,盛公子恰巧来到村里。盛公子听闻此事,立即赶到张大夫家中,详细看诊之后,断定珠儿是受了噬心之惊,需要立即梳惊理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盛公子随即开了药方,幸而张大夫那里药材基本齐备,赶紧抓了药为珠儿煎煮,服药后珠儿总算清醒了过来。第二日,盛公子再次来到村里时,老夫便表达了感激之情。此时,盛公子却说:感谢不必,但能否请村民帮我种植一种新的小麦品种。老夫一听,便立即答应了下来。虽然秦国对农民耕种有严格的管理。但是我们村里各家总有一些自留的田亩,所以能够做到盛公子的请求。”村长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青荷认真地听着,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请问村长,新的小麦品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青荷问道,其实心中已有隐约答案,但她需要确切的答案。

    村长回答道:“我们村里的壮丁第二日便随盛公子来到了山上的一个冰洞,洞里的雪地上长着一大片成熟的麦穗。根据麦子成熟的规律,必须赶紧收割下麦穗,进行适当的晒干和脱粒,获得健康的小麦籽粒,才可以进行人工播种。按照盛公子的要求,我们把冰洞里三分之二的麦穗进行了收割,留下三分之一任其原始自由脱粒生长。收割下的麦穗便被运到了村里,进行后续的晒干脱粒处理。如今,这些新品种小麦已经播种将近两个月了,目前看来长势良好。这些小麦是老夫平生见过的最耐寒抗倒伏的小麦。希望经过我们人工种植之后,可以实现量化多产。”村长的话印证了青荷的心中所想。果然,墨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燕国的百姓。

    “村长,谢谢你告知我这一切。请问,黄嫂的家在哪里?我想去找盛公子。”青荷有些激动地对村长说道。

    “无妨,无妨。黄嫂家就在村子的后方。我带你过去。”村长热心地起身,领青荷出了家门。

    刚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墨竹朝他们这边走来。青荷情不自禁地奔向墨竹,她看着他的眉眼,感动地说道:“如果今日不带我来,你打算还要瞒着我多久?等到明年小麦成熟的时候才告诉我吗?”

    墨竹与她四目对望,说道:“你都知道了?”

    村长一看此种情景,便识趣地回家里去了。留下这一对璧人好好说说心里话吧。

    “嗯,村长都告诉我了。冰洞里的小麦是村长见过的最耐寒抗倒伏的小麦。如今,唯有燕国最需要耐极寒的小麦种子。”青荷思路清晰地回答。

    “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引种冰洞小麦这件事我当时没有确切的把握,野生小麦是否可以人工种植并多产需要现实中尝试了才知道。经过村民两个月的努力,如今得以正常播种,且长势良好,我才略微放心了一些,于是才急着今日带你上山来看这些小麦的。”墨竹耐心地解释道。

    他帮青荷整理了一下毛茸茸的斗篷帽子,看着她清丽的眉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一直在你心里放不下、绕不开的结就是燕国的百姓。王上虽然答应借粮于燕,但若燕地的极寒气候持续下去,外借之粮终有一天也会是杯水车薪。若要使燕国的百姓不再饿肚子,找到能够耐极寒的粮食品种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幸而刺客袭击那日找到了冰洞中的小麦,这是上天给燕民的恩赐,我又怎能视若无睹。更何况,唯有如此,才能解开我心爱之人的心结啊。希望来年夏至,这些小麦能够顺利收割,到时候,就可以运往燕国进行大规模种植了。”

    “若真能如此,我心中便再无重负。”青荷眼眶湿润地望向阴霾的天际。

    “会的,一切都有希望。相信我。”墨竹温柔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一刻钟之后,青荷与墨竹、村长走在麦田之中。

    “之前在燕国之时,我亲眼看到百姓种植的小麦在冬季的风雪中不再生长。”青荷忧伤地轻声说道。

    村长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夏姑娘不用担心,我们村民在冰洞中收割这些小麦时发现它们的根茎异常厚实,它们能够在冰洞的雪地里自由生长,就一定能够扛过翠华山上寒冷的冬季。

    我们华夏族历来食用五谷,对于五谷的种植栽培技术也是日益精进。黍(黄米,耐旱耐贫瘠)、粟(小米,耐旱耐贫瘠)、麦(小麦,耐寒、营养价值高)、稻(大米,南方水田种植、口感营养俱佳)、菽(豆类)之中,小麦的抗寒能力最强,况且还有我们村民对它们的人工浇灌和施肥,所以夏姑娘放心,这些新品种麦子明年一定可以丰产。”

    雪花落了下来,轻轻悠悠地落在了绿油油的小麦幼苗上。大雪已至,小麦即将越冬了。

    青荷伸手去接今年的第一场雪,当白雪落在手掌中的那一霎那,她似乎不再害怕了。瑞雪照丰年。燕国的丰年也许真的要来了。

    “天色不早了。盛公子,您和夏姑娘就在我家里吃顿便饭再回咸阳城吧。今日是大雪降的节气,晚上村里有篝火会,你们可以看看再回去吧。”村长热心地说道。

    “要吃饭吗?”墨竹轻声问青荷。

    “嗯。”青荷微笑地点点头。

    “那就一起去我家吧。”村长开心地在前面领路。

    晚膳之时,珠儿与他们一同用膳。村里农家的饭菜朴素新鲜,味道却也是鲜美可口。饭桌上,主要由村长招呼大家,珠儿时不时地看向墨竹,似乎有些渴望,又欲言又止。墨竹则满眼注视着青荷,生怕她不习惯。

    晚膳之后,珠儿与墨竹、青荷来到了村子中央空地的篝火会。村里的男女青年已经开始围坐在篝火边上,有些人开始表演一些唱歌跳舞的节目。

    “盛公子,”珠儿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墨竹面前,说道:“我有一些话想要对您说。那日在天池边——”话还没说完,珠儿忽然表情痛苦,眼神惊恐,瞬间失去了意识。

    “珠儿!”墨竹及时扶住了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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