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以为已经很早了，没想到等他们到的时候，施粥的地方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虽然场面是乱糟糟的，但还算井然有序。
“他们是不睡觉吗，半夜就起来排队的吧。”李尧臣看着这样排起长龙的队伍忍不住感慨道。
看到他们沈知许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家里死里逃生还未被苏景玉找到之前，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那段日子。她明白饥饿是什么感觉。那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重来的经历。那感觉就像身体里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不停地撕咬着你，它让你没办法去想除了饥饿以外的任何事，也没办法入睡。闭上眼，脑子里就只剩下我好饿这一个想法，想着的也全是如何填饱肚子。
“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里于他们而言是战场。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沈知许转过身认真的向李尧臣说道。
李尧臣看着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的沈知许，不禁愣住了。
苏景澄听到沈知许的话，也转过身来看她。他知道沈知许如此说话，定是想起之前还未到兄长府中的日子。她从未和自己细说过那段日子里的经历，即使在后来他们相伴长达十年的日子里，她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沈知许被冷风吹起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背影里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寂寥的感觉。苏景澄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她。苏景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沈知许飘扬的发丝搭到她的耳后。
沈知许被他的动作惊动，转过身看向他。
苏景澄有些心慌的低声的说：“没什么，头发有些乱了。”
沈知许听后反而用手在头上重重的搓了几下，头发比之前更乱了。
“乱点好，这样才更像难民。”沈知许低声的说道。
“殿下你低一下头，我也帮你弄一下你的头发。你这样太规整了。”沈知许靠近苏景澄身前小声的说道。
苏景澄有些宠溺的笑看着沈知许，慢慢低下头去。沈知许的心不自觉的跳的快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快了起来。没揉几下头发就被弄得凌乱不少，苏景澄非但没有邋遢的感觉，反倒是添了几分少年人的张扬和不羁。沈知许心想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李尧臣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过沈知许也没忘了李尧臣，帮他也揉了几下头发，就是手法显然粗暴了许多。
李尧臣不满的朝沈知许说道：“你轻点！”
沈知许还未来得及反击，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大家都跟着围上去。
人群里传来了哭泣声和吵闹声。只见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拿着两个碗不断的哀求着。
“官爷，我求求你了再给我一碗粥吧。我是帮我哥哥领的不是我自己要喝两碗的。”瘦弱的小女孩边哭边说，看着很是可怜。但是官府的人不为所动，反而要将她拖出去。
“去去，别妨碍我干活。要喝叫你哥哥自己来领。”官吏一脸不难烦的说道。
“我哥哥腿摔断了，自己来不了，您就帮帮忙吧。我就只剩下哥哥这一个亲人了。”
小女孩说完就噗通跪下，嘴里还急切的说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大人不信可以去我家。”
小女孩脸上满是泪痕，还夹杂着些许枯黄干燥的发丝。骨瘦如柴的手紧紧的抓着官吏的衣服，怎么拉也拉不走。可能是没想到小女孩如此倔强，被抓衣服的官吏有些无奈的指着排队的这些人说道：“你看队伍里的这些人，谁家没有几分难言之隐呢。但规矩就是如此，一人只能领一碗粥。规矩若是可以随意破坏，就不叫规矩了。”
小女孩跪坐在地，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刚刚还吵闹的场景，突然就没人说话了，一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她明白了，在这种时刻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去怜惜他人。
人的本性本就是达才可以兼济天下，穷则只能独善其身，这本身也无可厚非。
苏景澄让沈知许和李尧臣继续排队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从人群中走出，将小女孩慢慢扶起来。转身向大家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在下能插个队先领碗粥给这孩子吗?”一时间四周静默，过了一会人群里传出来一声，“大人，给他打碗粥吧。”这声音仿佛是一簇星火，点燃了人群。陆陆续续有声音从人群里传来，直到连成了一片，“大人，给他吧。”
苏景澄在大家的呼声下，将碗递了过去。那官吏看了一眼苏景澄，终究是没说什么，将碗接过打了一勺粥。苏景澄接过这碗来之不易的粥，将小女孩领到边上的空地处。
“拿着吧，把这碗给你哥哥送去。”
小女孩看着苏景澄什么也没说接过粥后，将它稳当的放在地上。然后就要跪下，苏景澄连忙扶起她。小女孩抓住扶着自己的手，执意要跪下，“哥哥你是大善人，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就让我给你磕个头吧。”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苏景澄从心里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定要将这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哥哥你把粥给我了，你怎么办。”小女孩有些犹豫又不好意思开口道。
苏景澄看出了女孩的纠结和不安，指着李尧臣和沈知许安慰道：“他们是哥哥的朋友，他们领的粥会分给哥哥的，不用担心。”
小女孩将两碗粥都倒进自己带来的瓦罐里，然后牢牢的抱在怀里。苏景澄想她一个女孩手里还抱着吃食，在这种环境下估计是凶多吉少。
“不然你再等会儿吧，等哥哥的朋友领到粥，我们就送你回去可好？”苏景澄开口询问道。
小女孩也害怕路上不太平，就怕还没到家粥就被抢了。听到苏景澄这样说心里感激不已。他们三人就这样一路护送小女孩回家。路上许多被洪水毁坏的田地，还留有曾经种植庄稼的残渣。一场洪水千亩良田顷刻化为乌有。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饥肠辘辘，面容消瘦。小女孩一路上顾不上说话，脚步走的飞快，想快点回去把粥带回去给哥哥喝。他们三人看着小小的人走的满头大汗，脚步也不曾慢下来，不由得为之感动。
“哥哥到了，这就是我家。”小女孩指着一个已经倒了一半的房子说道。他们三人跟着小女孩进了屋，李尧臣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屋内只有一张放在角落里的床，床边放了一张粗糙的小桌子。床上有个清瘦的少年半倚靠在床头，手上拿着本已经发黄了书页似乎还粘在一起的书。
那少年转过身看到苏景澄三人，面上有些疑惑和警惕。苏景澄三人虽穿着麻布破衣，头发凌乱，但气质上全然不像难民。小女孩拉着苏景澄走到床前有些激动的说道：“哥，这是我今天去领粥认识的大哥哥。大哥哥可好了不仅把自己的粥给我，还和他的朋友一起送我回家。”
少年听着妹妹的话，脸上的警惕和疑惑被随之而来的感激代替了。少年向苏景澄他们作了个揖，“多谢各位的大恩大德，若青无以为报。只等来日，若有机会必当肝脑涂地。”
“无需多礼，我们也是见令妹小小年纪便胆识过人。又怜她年幼，不忍心才出手相帮。”
“不管怎么说，公子都是我们兄妹的大恩人。”
那少年越是感激，苏景澄就越是感到羞愧和难过，兄妹俩的一再感谢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里。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粥之情。却受到兄妹俩的一再感激，仿若救命之恩。想到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苏景澄就觉得自己当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呀。
谈话间，小女孩已经将粥从瓦罐里全部倒出给哥哥端去。少年并未接手，“若兰，你是不把你的粥也给我了。”
小女孩看着有些严肃的哥哥，不敢说话。沈知许蹲下身子摸了摸了小女孩的头温柔的说道：“别怕，再去拿个碗来。你若是不吃的话，你哥哥也不会吃的。”
李尧臣见小女孩有些犹豫的看着沈知许。心里也有些动容，他自己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感觉。他家的那些兄弟姐妹只会背后下手，恨不得捅他几刀好让自己上位。李尧臣不由的转身去拿了个碗，然后把碗放在小女孩的手里。
“拿着吧，我知道你是想让你哥哥多吃点。但是你哥哥和你想的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们一人一半是最好的。”沈知许觉得此时和小女孩说话的李尧臣仿佛通身都被温柔笼罩着。
小女孩点了点头，把碗递给哥哥。少年将碗里的粥倒出一半放在小女孩的手里。
“哥哥向你道歉，刚刚是我太凶了。但是若兰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哥哥也不想独活的。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景澄三人看着兄妹俩会心一笑。兄妹二人喝完粥又和苏景澄他们聊了些家常。原来他们兄妹俩姓杨，哥哥名为杨若青，妹妹名为杨若兰。他们家本来还算殷实，父亲早年还中过秀才，母亲勤劳贤惠，祖母慈爱和善。哥哥杨若青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父亲见其聪慧便替他捐了个监生。可惜一场天灾就将一个幸福和睦家庭摧毁了。
捐监是朝廷的一个政策。即凡是愿意取得国子监监生学历资格的读书人，须按规定数目向当地官仓捐交谷粮，遇到灾荒即用这些粮食赈济灾民。
“你们要想成为监生须得交纳多少谷粮呀。”苏景澄不禁问道。
“刚开始是捐粮后面就改了不再收取粮食而是折扣成白银。一个监生六十两白银。”
苏景澄三人听见粮食换成白银心里不禁都是一惊。一个监生竟高达六十两白银，还有其他赋税，陕西省的财政没道理会变成现在这样。就连这次的赈灾还要向朝廷求援，陕西的官员果真有问题，估计还不小。
“把粮食换成白银的做法在你们这持续了有多久？”苏景澄继续问道。
“应该有很多年吧。”杨若青思索了片刻说道。
“捐监的人多吗？”
杨若青心中有些疑虑，他不知道为何苏景澄对捐监如此感兴趣。但不管怎样，他还是相信眼前的三位少年是好人。
“嗯，数量还是挺多的。凡是有点积蓄和读了些诗书的子弟都竭力为自己谋个监生，想着日后好科举。”
苏景澄轻轻点了点头。心里盘算这捐生或许就是最大的突破口。苏景澄见杨若青面有倦色，又看了一眼盖在腿上的被子。眼下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估计这腿也没好好治过。
“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苏景澄将杨若青扶着躺下来。
杨若青再怎么表现的坚强，毕竟也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突然没了父母和祖母，就只剩下自己和妹妹。自己又伤了腿就算在身体上暂时照顾不了妹妹，心里上却还是要靠他照顾妹妹的。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巨大的压力。
杨若青猛地听见苏景澄略带宽慰的话，有些破防。他将被子拉上盖住脸，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嗯，一定会好的。”
沈知许悄悄将苏景澄拉到外面。“殿下，不如留下点银子给他们兄妹俩吧。看他们现在的境地还不知道能不能撑的下去。”
“阿沅，我也正有这想法呢。”
苏景澄撕下衣服的一角，用屋内唯一的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再把一百两银票放在里面包好。
“若兰乖，把这个收好。等哥哥醒了就给哥哥，千万别弄丢了哈。”
若兰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哥哥，你要走了吗？”
苏景澄蹲下身子笑着说：“嗯，哥哥要走了，你要乖哦。”
若兰懂事的点了点头，把他们送出门。
“他们是不睡觉吗，半夜就起来排队的吧。”李尧臣看着这样排起长龙的队伍忍不住感慨道。
看到他们沈知许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家里死里逃生还未被苏景玉找到之前，孤身一人流落在外的那段日子。她明白饥饿是什么感觉。那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重来的经历。那感觉就像身体里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不停地撕咬着你，它让你没办法去想除了饥饿以外的任何事，也没办法入睡。闭上眼，脑子里就只剩下我好饿这一个想法，想着的也全是如何填饱肚子。
“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里于他们而言是战场。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沈知许转过身认真的向李尧臣说道。
李尧臣看着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的沈知许，不禁愣住了。
苏景澄听到沈知许的话，也转过身来看她。他知道沈知许如此说话，定是想起之前还未到兄长府中的日子。她从未和自己细说过那段日子里的经历，即使在后来他们相伴长达十年的日子里，她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沈知许被冷风吹起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背影里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寂寥的感觉。苏景澄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她。苏景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沈知许飘扬的发丝搭到她的耳后。
沈知许被他的动作惊动，转过身看向他。
苏景澄有些心慌的低声的说：“没什么，头发有些乱了。”
沈知许听后反而用手在头上重重的搓了几下，头发比之前更乱了。
“乱点好，这样才更像难民。”沈知许低声的说道。
“殿下你低一下头，我也帮你弄一下你的头发。你这样太规整了。”沈知许靠近苏景澄身前小声的说道。
苏景澄有些宠溺的笑看着沈知许，慢慢低下头去。沈知许的心不自觉的跳的快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快了起来。没揉几下头发就被弄得凌乱不少，苏景澄非但没有邋遢的感觉，反倒是添了几分少年人的张扬和不羁。沈知许心想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李尧臣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过沈知许也没忘了李尧臣，帮他也揉了几下头发，就是手法显然粗暴了许多。
李尧臣不满的朝沈知许说道：“你轻点！”
沈知许还未来得及反击，就听见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大家都跟着围上去。
人群里传来了哭泣声和吵闹声。只见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拿着两个碗不断的哀求着。
“官爷，我求求你了再给我一碗粥吧。我是帮我哥哥领的不是我自己要喝两碗的。”瘦弱的小女孩边哭边说，看着很是可怜。但是官府的人不为所动，反而要将她拖出去。
“去去，别妨碍我干活。要喝叫你哥哥自己来领。”官吏一脸不难烦的说道。
“我哥哥腿摔断了，自己来不了，您就帮帮忙吧。我就只剩下哥哥这一个亲人了。”
小女孩说完就噗通跪下，嘴里还急切的说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大人不信可以去我家。”
小女孩脸上满是泪痕，还夹杂着些许枯黄干燥的发丝。骨瘦如柴的手紧紧的抓着官吏的衣服，怎么拉也拉不走。可能是没想到小女孩如此倔强，被抓衣服的官吏有些无奈的指着排队的这些人说道：“你看队伍里的这些人，谁家没有几分难言之隐呢。但规矩就是如此，一人只能领一碗粥。规矩若是可以随意破坏，就不叫规矩了。”
小女孩跪坐在地，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刚刚还吵闹的场景，突然就没人说话了，一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她明白了，在这种时刻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去怜惜他人。
人的本性本就是达才可以兼济天下，穷则只能独善其身，这本身也无可厚非。
苏景澄让沈知许和李尧臣继续排队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从人群中走出，将小女孩慢慢扶起来。转身向大家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在下能插个队先领碗粥给这孩子吗?”一时间四周静默，过了一会人群里传出来一声，“大人，给他打碗粥吧。”这声音仿佛是一簇星火，点燃了人群。陆陆续续有声音从人群里传来，直到连成了一片，“大人，给他吧。”
苏景澄在大家的呼声下，将碗递了过去。那官吏看了一眼苏景澄，终究是没说什么，将碗接过打了一勺粥。苏景澄接过这碗来之不易的粥，将小女孩领到边上的空地处。
“拿着吧，把这碗给你哥哥送去。”
小女孩看着苏景澄什么也没说接过粥后，将它稳当的放在地上。然后就要跪下，苏景澄连忙扶起她。小女孩抓住扶着自己的手，执意要跪下，“哥哥你是大善人，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就让我给你磕个头吧。”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苏景澄从心里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定要将这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哥哥你把粥给我了，你怎么办。”小女孩有些犹豫又不好意思开口道。
苏景澄看出了女孩的纠结和不安，指着李尧臣和沈知许安慰道：“他们是哥哥的朋友，他们领的粥会分给哥哥的，不用担心。”
小女孩将两碗粥都倒进自己带来的瓦罐里，然后牢牢的抱在怀里。苏景澄想她一个女孩手里还抱着吃食，在这种环境下估计是凶多吉少。
“不然你再等会儿吧，等哥哥的朋友领到粥，我们就送你回去可好？”苏景澄开口询问道。
小女孩也害怕路上不太平，就怕还没到家粥就被抢了。听到苏景澄这样说心里感激不已。他们三人就这样一路护送小女孩回家。路上许多被洪水毁坏的田地，还留有曾经种植庄稼的残渣。一场洪水千亩良田顷刻化为乌有。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饥肠辘辘，面容消瘦。小女孩一路上顾不上说话，脚步走的飞快，想快点回去把粥带回去给哥哥喝。他们三人看着小小的人走的满头大汗，脚步也不曾慢下来，不由得为之感动。
“哥哥到了，这就是我家。”小女孩指着一个已经倒了一半的房子说道。他们三人跟着小女孩进了屋，李尧臣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屋内只有一张放在角落里的床，床边放了一张粗糙的小桌子。床上有个清瘦的少年半倚靠在床头，手上拿着本已经发黄了书页似乎还粘在一起的书。
那少年转过身看到苏景澄三人，面上有些疑惑和警惕。苏景澄三人虽穿着麻布破衣，头发凌乱，但气质上全然不像难民。小女孩拉着苏景澄走到床前有些激动的说道：“哥，这是我今天去领粥认识的大哥哥。大哥哥可好了不仅把自己的粥给我，还和他的朋友一起送我回家。”
少年听着妹妹的话，脸上的警惕和疑惑被随之而来的感激代替了。少年向苏景澄他们作了个揖，“多谢各位的大恩大德，若青无以为报。只等来日，若有机会必当肝脑涂地。”
“无需多礼，我们也是见令妹小小年纪便胆识过人。又怜她年幼，不忍心才出手相帮。”
“不管怎么说，公子都是我们兄妹的大恩人。”
那少年越是感激，苏景澄就越是感到羞愧和难过，兄妹俩的一再感谢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里。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粥之情。却受到兄妹俩的一再感激，仿若救命之恩。想到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苏景澄就觉得自己当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呀。
谈话间，小女孩已经将粥从瓦罐里全部倒出给哥哥端去。少年并未接手，“若兰，你是不把你的粥也给我了。”
小女孩看着有些严肃的哥哥，不敢说话。沈知许蹲下身子摸了摸了小女孩的头温柔的说道：“别怕，再去拿个碗来。你若是不吃的话，你哥哥也不会吃的。”
李尧臣见小女孩有些犹豫的看着沈知许。心里也有些动容，他自己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感觉。他家的那些兄弟姐妹只会背后下手，恨不得捅他几刀好让自己上位。李尧臣不由的转身去拿了个碗，然后把碗放在小女孩的手里。
“拿着吧，我知道你是想让你哥哥多吃点。但是你哥哥和你想的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们一人一半是最好的。”沈知许觉得此时和小女孩说话的李尧臣仿佛通身都被温柔笼罩着。
小女孩点了点头，把碗递给哥哥。少年将碗里的粥倒出一半放在小女孩的手里。
“哥哥向你道歉，刚刚是我太凶了。但是若兰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哥哥也不想独活的。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景澄三人看着兄妹俩会心一笑。兄妹二人喝完粥又和苏景澄他们聊了些家常。原来他们兄妹俩姓杨，哥哥名为杨若青，妹妹名为杨若兰。他们家本来还算殷实，父亲早年还中过秀才，母亲勤劳贤惠，祖母慈爱和善。哥哥杨若青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父亲见其聪慧便替他捐了个监生。可惜一场天灾就将一个幸福和睦家庭摧毁了。
捐监是朝廷的一个政策。即凡是愿意取得国子监监生学历资格的读书人，须按规定数目向当地官仓捐交谷粮，遇到灾荒即用这些粮食赈济灾民。
“你们要想成为监生须得交纳多少谷粮呀。”苏景澄不禁问道。
“刚开始是捐粮后面就改了不再收取粮食而是折扣成白银。一个监生六十两白银。”
苏景澄三人听见粮食换成白银心里不禁都是一惊。一个监生竟高达六十两白银，还有其他赋税，陕西省的财政没道理会变成现在这样。就连这次的赈灾还要向朝廷求援，陕西的官员果真有问题，估计还不小。
“把粮食换成白银的做法在你们这持续了有多久？”苏景澄继续问道。
“应该有很多年吧。”杨若青思索了片刻说道。
“捐监的人多吗？”
杨若青心中有些疑虑，他不知道为何苏景澄对捐监如此感兴趣。但不管怎样，他还是相信眼前的三位少年是好人。
“嗯，数量还是挺多的。凡是有点积蓄和读了些诗书的子弟都竭力为自己谋个监生，想着日后好科举。”
苏景澄轻轻点了点头。心里盘算这捐生或许就是最大的突破口。苏景澄见杨若青面有倦色，又看了一眼盖在腿上的被子。眼下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估计这腿也没好好治过。
“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苏景澄将杨若青扶着躺下来。
杨若青再怎么表现的坚强，毕竟也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突然没了父母和祖母，就只剩下自己和妹妹。自己又伤了腿就算在身体上暂时照顾不了妹妹，心里上却还是要靠他照顾妹妹的。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巨大的压力。
杨若青猛地听见苏景澄略带宽慰的话，有些破防。他将被子拉上盖住脸，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嗯，一定会好的。”
沈知许悄悄将苏景澄拉到外面。“殿下，不如留下点银子给他们兄妹俩吧。看他们现在的境地还不知道能不能撑的下去。”
“阿沅，我也正有这想法呢。”
苏景澄撕下衣服的一角，用屋内唯一的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再把一百两银票放在里面包好。
“若兰乖，把这个收好。等哥哥醒了就给哥哥，千万别弄丢了哈。”
若兰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哥哥，你要走了吗？”
苏景澄蹲下身子笑着说：“嗯，哥哥要走了，你要乖哦。”
若兰懂事的点了点头，把他们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