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澄领着大军一边押解柳玄舟入京,一边给皇上上书详细说明颍州的情况。路上没多久就接到皇上的命令,令苏景澄去衢州找大将军林明莛汇合然后一齐上京。苏景澄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至衢州,在驿站与林明莛见上了面。

    苏景澄算起来其实没怎么见过林明莛,但有些人只一面就会给他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对于苏景澄来说林明莛就是这样的人。也是年少时的那次相见,让他笃信林明莛会出兵相救。一个温暖的人永远都不会对他人性命无动于衷。

    数年前皇上为嘉奖林明莛大败北方戎狄而在宫中设宴,那时的林明莛是风头正盛的少年将军,是人人都想攀附的红人,而他却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本来是两条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可偏偏就遇上了。那晚苏景澄仿若透明人一般看着宴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那时侯苏景澄到底还是年幼些,受到了冷落心中就不免有些悲寂之感,于是就偷偷跑了出来。只是没想到这场宴会的主角也偷偷跑出来,林明莛应该是为了醒酒。

    林明莛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苏景澄,感觉到了背后的脚步声苏景澄不由的转过头,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还是林明莛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他清了清嗓子,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微臣参见四殿下。”

    苏景澄微微有些惊讶,毕竟自己是个多年被遗忘的皇子,宫里的人似乎天生就会踩低拜高,他见得多了。所以这如今炙手可热的将军而且还没有外人,他还能给自己如此恭敬的行礼确实让人有些意想不到。苏景澄微微抬手让林明莛免礼,紧接着问了句,“你怎会认识我?”

    林明莛看着苏景澄眼神有些飘忽了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的。口气却是淡淡的说:“以前见过,殿下和之前相比未曾有很大的变化。”

    苏景澄带了点疑问的轻喃了声“是吗?”,便不再出声。

    林明莛瞧出来苏景澄有些低落。心想定是在刚才的宴会上受了冷落才跑到外面来。看他眉头紧蹙不禁想,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掩藏还是要长大一点才好。林明莛有些不落忍,就用手做出个酒杯的形状,然后把苏景澄的手拉过来也做出同样的形状。然后举起“酒杯”,面上带着浅笑,眼神里仿若盛着光,温柔的说道:“微臣敬殿下一杯。”

    苏景澄看着说完便“一饮而尽”的林明莛,全身的血脉都涌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苏醒了一般。那一刻,他在心里给林明莛定了个基调,一个温暖而善良的人。苏景澄也逐渐放下防备,学着他的样子去碰了林明莛手里的“杯子”郑重的说道:“我也恭贺大将军凯旋而归。”

    苏景澄“喝”完脸上也恢复了笑意,一扫之前的低落整个人看起来也有活力了不少。二人相视一笑,仿若他们不是初次相识而是远别重逢。此刻高挂在空中的月亮也忍不住折射出几缕月光温暖的笼罩着寒夜里的他们。

    苏景澄进驿站时,林明莛正站在马厩旁喂马。苏景澄见到他有一种天然的熟悉感,即使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数年,但他们从对方的眼神里就能感知到对彼此的亲近。

    这一次的林明莛比在宫宴见到时多了几分沉稳,此时褪去了铠甲只是着一身蓝袍的他少了几分战场杀伐的戾气,眉宇之间多了些淡淡的疏阔,那是岁月的沉淀。宫宴上的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虽然温善但却有掩盖不了的骄傲和锋芒。而此时的他却添了些运筹帷幄掌握三军的稳重,倒也不负他大将军之名。

    林明莛再见苏景澄又何尝不是感慨岁月,如今的四殿下再也不是那个夜里有些失落的孩子了,而是能独立出京办案的少年人了。

    “这是英国公世子李尧臣,我的朋友。”苏景澄主动介绍道。李尧臣向林明莛作了个揖,林明莛也回礼。他又指着旁边的沈知许介绍道:“这是我的侍女,阿沅。”

    林明莛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几眼沈知许。他注意到刚刚她是和李尧臣并排走进来的。一个侍女竟然和世子并排而走且毫不顾忌,他当时就得有些不一般了,只是没想到苏景澄会亲自介绍她。沈知许感觉到了林明莛的目光。她并没有避开而是大大放放的迎了上去。林明莛心忖果然不一般,是个胆大的。

    李尧臣和沈知许觉得苏景澄今天对待林明莛的态度有些反常,似乎有点过于亲近。不仅微笑待之还主动介绍他们俩给林明莛认识。以他们对苏景澄的了解,对待外人他一般都是比较冷面,更是不会多说一句话。他们俩不禁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殿下稍作休息,用些饭食恐怕就要赶路了。圣上八百里加急令我等半个月就要回京耽搁不得。”林明莛正色说道。

    “将军放心,我们不会耽搁的。把我们的马匹喂饱,就直接赶路吧。”

    “殿下还是用些饭食再走吧,连日来赶路怕是都没好好吃上饭。”林明莛有些担忧的说道。

    苏景澄并不在意,只是语气里多了几丝波动,“无事,就这一月将就一些也无妨的,就在路上吃些干粮吧。要紧的是尽早赶回去把案子结了,也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林明莛见苏景澄这样说也不再劝了,一行人稍作收拾就上路了。林明莛骑着马领走在大军的前面,他们三人紧跟在林明莛不远处,柳玄舟和王延清则坐着囚车混在队伍的中间。

    李尧臣观望了一下四周,有些压低了声音对着苏景澄说道:“你对林将军很熟悉?我看你和他说话的样子与平常不同。”

    苏景澄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要说熟悉但自己与他不过是只能称得上说一面之缘。若说不熟悉好像也不对,自己与他确实有亲近之感。

    苏景澄思虑片刻颇为正色的说:“林将军是个温暖善良的人,所以他与旁人不同。”

    李尧臣听完很有默契的和沈知许对视了一眼,他知道苏景澄的意思,林将军是个可信和值得相交之人,他们也不必担忧。

    自从得到消息,他们三人自颍州赶来与林明莛汇合,沈知许就表现的有些心神不定颇为着急。苏景澄知道她为的是王延清。王延清算是现在他们唯一能接触到与沈家惨案有关系的人了,不管王延清知不知道内幕,沈知许都会紧咬这个线索。苏景澄也能理解沈知许的急迫,毕竟她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苏景澄夹了夹马肚子,马儿便加快了速度向前跑去。苏景澄跑到林明莛的边上停下了马,低声和他交谈了几句便又跑了回来。

    苏景澄的样子生的极好,尤其是一双眼睛似会蛊惑人,纵使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沈知许也时常会被他惊艳到。苏景澄今日穿的一身青衣,□□骑着烈马,连日来的奔波让额前头发微有凌乱,那几缕发丝被风吹的扬了起来反倒添了几分粗粝感,不似平常清冷贵胄的公子模样,倒是像个桀骜不羁的少年将军的模样。

    苏景澄朝着沈知许奔来,凑到她的身旁低声的说:“去看看王延清。”沈知许听完,眼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苏景澄来的路上一直都没和她提王延清,沈知许以为这段日子都在忙贪污赈灾的事,他一时忘记了,路上颠簸又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提。现在苏景澄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说出来了,沈知许一时间又激动又感动。原来他一直记得她的事。

    “多谢殿下”沈知许郑重的说。

    “傻子,和我还说谢。我一直都记着呢。”苏景澄有些宠溺的摸了摸沈知许的头。

    说罢二人就策马向着队伍中间跑去。李尧臣看着把自己丢在在一旁说悄悄话的二人,在心里谴责了一番。后面又看到苏景澄摸了摸沈知许的头,心想算了就当本公子大方成人之美,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现在又看到突然策马向队伍中间奔去的二人,心里也不禁明白了几分。于是又恢复了他京城贵公子的做派,不禁摇起了手上的扇子,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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