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纽约八年

    红叶  作品

    第二十四章  家庭风波 (4)

    丧礼按当地的规矩要披麻戴孝,孝服是赶制的,家属每人一件,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尖尖的白布帽子,白布做的衣服,腰里系着一根白色的带子。

    穿戴好后照镜子,卢丹觉得自己就象古装戏台中的某个人物扮相,显得那么奇怪。

    和一群并不熟识的家人,脸上带着悲伤的表情站在那里。但那悲伤不是发自内心的,

    是浅表层的,礼节性的。

    丧礼是在村里一个礼堂举行的,作为家属,他们早早地就到了,站在那里迎接着宾

    客。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等到仪式开始之后,仍然不停地有人进来,也有

    人出去,直到最后一分钟依然如此。

    卢丹想起她在美国也去参加过的一次丧礼,同这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在仪式开始之前,礼堂里的人都已经在座位上安静地坐定。等到仪式正式开始时,

    没有人再任意出入。

    亲朋好友送来的鲜花、花篮摆放在四周,大家静静地倾听着牧师和家人发言,追忆

    逝者的生前言行,气氛庄重而不沉重。

    而这次丧礼全程是站着的,仪式也繁琐许多,还有很多的风俗、忌讳。

    卢丹一直小心翼翼的,谨慎言行,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触犯了什么禁忌,惹得杨

    文森的家人不悦。

    最后给棺材钉上钉子时,家人嚎哭着,呼天抢地: “ 爹啊,爹啊。” 以示舍不

    得父亲离去。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来指导他们应该怎样做,场面混乱不堪。

    不知是哪位亲戚在卢丹耳边嚷道:“ 四哥媳妇,四哥媳妇也来钉一个钉子。” 接

    着卢丹手里就多了别人递过来的一把榔头和几个钉子。

    卢丹从来没有给棺材钉过钉子,一不小心,榔头落下来砸到她的手了,顿时手指肿

    了起来,她忍痛没有吭声。她知道如果给杨文森和他的家人看见,不但得不到任何

    关心,几句冷言冷语的奚落是难免的。

    丧礼完毕后,这漫长的一天还没有结束,当晚家人还要守灵,也就是守在棺材旁过

    一夜。

    临时灵台就搭在堂屋里,卢丹望着灵台上挂着黑纱的杨文森父亲的照片,他也沉默

    地望着她。

    卢丹想起半年前与杨文森的父亲在医院见面的日子,仿佛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他

    已经成了一张照片。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心生感叹,生命短暂,变幻无常。生老病死,是人生无法回

    避的程序。

    亲戚们都逐渐散去了,只留下杨文森的兄弟姐妹们和他们的家人。

    由杨文森的大哥带头,每人在香炉里上了几枝香,拜了几拜。

    拜完后,杨文森的母亲情绪突然崩溃,她一下坐在地上,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哭天

    抢地在诉说着什么。

    卢丹很想把他母亲拉起来,对她说别这样,地上不干净。可是她保持沉默,她不想

    无意中再得罪他的家人了。

    从杨文森母亲的哭诉声中,卢丹只听懂个大概,她是在哭诉自己的命苦。

    “ 这一辈子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啊,娘家弟妹多,过年我才能吃上顿饱饭啊,弟弟

    吃肉,我只能喝口菜汤啊。嫁给你爹是在寒冬腊月,连件新衣服也没有,还是借了

    身红衣裳才结的婚啊。生你大姐时难产差点没命,婆婆听见是女娃就没给好脸子看,

    连碗水都不给端,男人也不管,渴了一整天连口水都喝不上啊。受气只能往自己肚

    里咽啊。刚生完小的没出月子就得背着大的洗尿布啊,烧火做饭,做针线活,没一

    刻得闲啊。。。”

    杨文森的母亲悲从中来,泪流满面,连哭带唱,断断续续地倾诉着。

    卢丹惊奇地看着她,没想到没多少文化的她能说唱出这样长篇的叙事曲来,声情并

    茂,绵延不绝。

    瞬间天昏地暗,凄风苦雨,宛若窦娥再世,六月飞雪,独守寒窑,也比不上此时的

    哀怨悲凉。

    “ 把你们几个孩子拉扯大多不容易啊,每天天不亮就要早起做饭,你们去上学,

    我才能偷空吃上一口冷饭啊。还有数不完的家务活要做,全家冬天的棉衣棉裤,都

    是我一针一线地缝出来的啊。每天我起早贪黑,最早一个起来最晚一个睡啊,辛辛

    苦苦几十年啊。。。 ”

    又哭起去世的丈夫来:“ 眼看着就要有好日子过了,你却又走了啊。这一辈子就没

    过上一天好日子啊。。。”

    说起自己的孤苦:“ 如今就剩下我一个啊,黄连苦,我的命更苦啊,我的命比黄

    连还要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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