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纽约八年

    红叶  作品

    第二十九章人生无常 (4)

    莎莎开车将卢丹紧急送到了附近医院的急诊中心,卢丹痛得无法行走,莎莎推来了

    一张轮椅让她坐在上面,进了急诊室。

    急症室里沿着墙壁有一圈蓝色长椅,中间也有两排长椅,有几个人坐着安静地等待,

    也许是陪同的家属。

    莎莎上前说明情况,那个胖胖的前台女接待看了卢丹一眼,让她等着,等了一会儿

    也不管她。

    莎莎看不过去,又走上前去询问,那前台女接待说刚刚急救车送来了几个新病人,

    要先抢救他们。

    等了很久,前台才拿来一张表让卢丹填表,卢丹整个身体弯曲着,剧烈的疼痛让她

    几乎喘不过气来。莎莎替卢丹填写完表格,让她签字。

    卢丹强打精神对莎莎说:“ 你回去吧,孩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 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 莎莎不放心地问:“ 要不我打电话给杨文森让他过

    来。”

    “ 好吧。” 卢丹给了莎莎杨文森的电话号码,她催促着莎莎回家:“ 你赶快回去

    照顾孩子吧,这里有医生护士在,不用担心。”

    “ 那好吧,实在不放心孩子。我先走了,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明天我来看你。”

    莎莎抚摸了一下卢丹的肩膀关照着。

    接下去就是等待再等待,好不容易来了个护士,将她推进一扇门里。进去后,卢丹

    发现里面的空间相当大,走廊的两旁都是一个个小房间,护士把她放在走廊里一张

    床上。剧痛阵阵疯狂地袭击,她陷入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两旁的墙壁象要向她倾

    斜下来,白色的人影在身旁不断地飘动着。

    一个护士拿着张表格过来问了一通问题:“ 哪里痛?几级痛?”

    卢丹勉强回答:“ 十二级痛,能不能先止痛?”

    又等了很久,终于过来一个医生,又是一堆问题,然后诊断说是胃肠炎,让她喝一

    种液体,再打点滴。

    但卢丹把那液体都吐出来了,她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水也吐。又来个女

    医生,说可能不是胃肠炎,要再诊断看看。

    走廊里很冷,卢丹问能不能进里面的小房间,护士说:“ 所有的房间都满了,如果

    一有空就让你进去。 ”

    总算有个房间空出来了,护士将卢丹连人带床一起推进去,等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

    医生,说要做超声波等检查等。一个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吗啡止痛,总算慢慢地痛得

    可以忍受了。

    糊糊涂涂地被推去做超声波检查,卢丹躺在床上,被推着前进。身不由己,两旁仿

    佛都是些陌生的影像,影影绰绰的。

    卢丹只看见长长的走廊,天花板,转弯抹角,两旁的房间有人不停地进出。一时间

    她有些恍惚,这是真实的存在呢?还是虚幻的场景?

    做超声波的是位年轻的女医生,照例又问了她一堆常规问题。

    然后卢丹被告知,是急性阑尾炎,已经穿孔了引起腹膜炎,要立刻做手术切除坏死

    的阑尾。

    主治医生对卢丹说不用太紧张,将采用微创手术方法,不用开膛破肚,只是在腹部

    打几个洞。

    手术前照例是走马灯似的各种医生来回查询,有个美人般的年轻实习女医生,看起

    来娇小玲珑,雪白的皮肤,黑眼珠,长睫毛。她每天都来两次问卢丹感觉怎么样?

    先要禁食,不能吃喝任何东西,就连水也要少量饮用。每天有人来抽血,这一个抽

    去三管血,那一个抽去四管。晚上又来人了,再抽去一管血。

    “ 你们要抽那么多血干什么?” 卢丹不禁问。

    抽血的护士解释说:“ 这一管是实验室要的,那一管是这个那个医生要的。”

    不久卢丹的手臂上就开了颜料店般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天到了中午十一点,医生对卢丹说要进行手术了,将她推到手术室,那里有很多

    单独的小房间,里面有护士进出忙碌着。

    一个护士叫卢丹签字,她看上去很和善,多少缓解了卢丹紧张的心情。护士安慰她

    说这是个微创手术,在腹部打几个洞,伤口不大,只有在特殊情况下万不得已才会

    采用常规切开的方法。

    这时麻醉师出现了,他同护士们轻松地说笑着。

    终于被推进手术室了,手术室内有很多人,忙忙碌碌的。雪亮的无影灯打在头顶上,

    强烈得近乎病态的光如瀑布般丝丝落下让人感觉虚幻飘渺。

    仍旧是那个麻醉师过来,同卢丹说笑了几句,他问:“ 你自己能上手术台吗?还

    是要他们抬你上去?”

    卢丹也不是感觉太紧张,她点点头,主动挪到手术台上。那是一条很窄的台面,感

    觉冰凉,待会儿就要在这里手术。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等待解剖的鱼,搁浅在陌

    生的沙滩上。

    麻醉师将麻药打进去后,很快起了作用,卢丹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卢丹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观察室里。一个医生过来对她说手术挺成功,坏死

    的阑尾已经切除取出。

    在观察室里又等了一个小时,她被推回病房。双人病房,中间用帘子隔开,病床可

    以调节角度,还有按钮可以叫护士。

    腹部的伤口一阵阵地痛,痛的时候就象有尖刀划过,她没有要求用止痛药,觉得自

    己可以忍受。

    来查房的医生也很惊讶,他夸奖道:“ 没想到看上去娇弱的女人能够忍受这么多的

    疼痛,我太太也是这样,生孩子的时候她连一声都不吭。”

    手术后的第一夜非常难熬,背痛,伤口痛,手背上吊着点滴,每隔四小时就有护士

    叫醒她来测体温、血压等生命体征,她整晚没有一分钟能够睡着。

    第二天感觉稍好一些,护士让卢丹起来去上厕所,说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只有

    在医院里,排泄才会被提到比进食更重要的地位上。

    每个简单的动作,此刻都变得艰难万分,从病床上起身也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情,

    起床的那个动作牵扯到腹部肌肉和伤口,一动就痛,能够自己起床似乎也是一件了

    不得的成就。

    手背上仍然插着针头,拿着点滴瓶,卢丹慢慢走进了洗手间,努力了许久,才有

    少量的液体从身体里排出来,看见那液体的颜色居然是深褐色的,她吓了一跳。护

    士却说这是正常的。

    下午,卢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杨文森打来的,他语气平淡地问:“ 你现在怎样了?”

    “ 已经动了阑尾切除手术了。”

    “ 你感觉好点了吗?”

    “ 好一点了。”

    “ 那就好。”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阳光淡淡地照射进来,卢丹望着窗外孤零零的云块不时地飘过。她想,他这个例行

    公事的电话还不如不打好,感情已经消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虚伪的。

    她的心象被针一样刺着,感受着孤独悲凉的折磨。邻床的那个病人,丈夫和三个子

    女每天都来陪伴,相形之下,她更加顾影自怜、孤苦伶仃了。

    晚上莎莎和薛雅兰打来电话问候,说周末来看她,让卢丹稍稍感觉安慰。

    医生护士也都是和蔼可亲,经常有医生到她的病床前来询问她感觉如何?那个漂亮的女实习

    医生更是每天两三次来问候聊天。亲人,如果没有爱,只有血缘关系和婚姻关系维

    系,还不如朋友甚至陌生人更可亲。

    整天躺着打点滴很难受,手臂直挺挺的不能动,卢丹呆呆地看着墙上时钟指针的转

    动,觉得简直是度日如年。她把病房里的每个触目能及的角落都仔细地看过了好多

    遍。

    正对着病床的墙上有块写字板上面写着值班护士和助理的名字,每天都换人,每隔

    几个小时就有护士来量血压,测心跳和体温。

    邻床的女病人患有糖尿病,是因为腿上的伤口久不愈合而住院的,从早到晚总是有

    人来做这样那样的测试。

    卢丹同她聊了几句,她告诉卢丹自己今年五十八岁,从十岁起就患有糖尿病,她和

    丈夫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八岁,今年上大学了,最小的十四岁。

    从小就患有糖尿病,仍然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卢丹不由得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敬

    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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