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为什么不抓姓尤的那个贱女人!早几年抓,她还风姿犹存,能买个好价钱,现在我看她整个人跟女鬼没什么两样,那群山沟的寡老头弄一下搞不好人就死了!”

    话音一落,随即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先前紧迫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不少。

    许光不置可否,丑陋的脸上多了一丝玩味的笑,“你以为,没有男人她就不会死了吗?这个女人我操过,刚烈得很,要不是我反应快,轮得到苏南添英雄救美?”

    经过刚才,老三也终于露出笑意,意味深长品咂,“当年光叔可是她第一个男人,要不是她不识好歹,给咱们做叔嫂也不是没可能。”

    有年纪小一点的人第一次听,十分震惊,兴致勃勃,“怪不得……”话音没落,就被旁边人一记锋利眼光吓得胆颤,险些把自己舌头咬断活生生止住了话头。

    许光倒没什么反应,手无意识抚上了左脸上那道疤,沉声说:“尤眉兰那个女人,我也是一定要抓的,不然怎么都说红颜祸水呢,因为她,我死了多少兄弟,又差点众叛亲离。”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话锋一转,咬重了字音。

    “要我说,不如现在就把姓尤的捉来,让她们母女俩互相看着对方是怎么被羞辱的,岂不是大快人心。”外间走进来一个摇曳生姿的窈窕女人,一头红发尤为亮眼,齐浩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眼风一扫,低声问:“你来凑什么热闹?”

    小清搂住齐浩腰,当着一群老男人面就开始黏黏糊糊,却完全齐浩的劝诫,撒娇般嘟囔:“饭早到了,叫了好几次你们都不去吃。”

    齐浩注意到旁边的叔伯长辈意味深长的目光,难免有些难堪,脸上一热,又抵挡不住女孩的热情,握了握她手轻声安抚:“事情还没谈完呢。”

    “有什么好谈的,光叔又不是吃干饭的,那个季见予再厉害,不过也就是一个商人,这种贵公子,都是嘴皮子厉害,遇事一个比一个怂鸟蛋。”

    一群人哄堂大笑,齐浩脸色却十分不好,尤其是听到那句“小清说的没错,她最了解这种富二代”,他不动声色松开了那只柔若无骨的手。

    许光眯眼打量小清,脸上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光叔当年对我和我妈做一样的事,现在换了个人,还是说您人老了心也变仁慈了?”

    “清!”齐浩忍无可忍,生怕她口无遮拦过头,惹怒在座的任何一个老野,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处,最害怕绝望的是,到时候他也无法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周全。八年前他开口要她,已经脱了层皮。

    胡广标十分认同小清,“要我说也是,把她们母女一起送去见苏南添!”

    “你以为光叔不想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哼,这个女人倒是命好,一辈子总有人在保护她。”

    “说她刚烈吧,当年被玩坏了出去了竟然没有寻死觅活,还立马和救自己的警察结婚了,成为局长夫人那叫一个风光,我看她是能忍,这个女的的确是个狠角色,说不定这三十年人家笑话咱们动不了她呢。”

    许光闭起眼脸色淡淡听他们在耳边争论不断,突然听到有人问小清,“你怎么拿了条裤子?”

    小清随意一答,“哦,浩子说那女的裤子不能要了,大热天的臭得不行,让我给她换一条。”

    许光突然开口:“这里这么多人,轮得到你一个小姑娘动手?”

    大伙先是一愣,一时不敢确认许光的意思,直到又听到他说:“何毛,苏南添的女儿漂亮吧,你上外面玩,花再多也找不到这么靓水的。”

    何毛听得激动难耐,急忙从小清手里把裤子抢过去一刻都不及,被靠老三眼疾手快拉住了,所有人嘲笑他裤子都要自己掉下地了。

    许光由他们闹,自己感慨了一句,“如果她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归根究底有谁一份力,我就不信她还能威风起来。”说完,丢给手下一个眼神,哼着曲子走出去了。

    “毛子,辛苦你再忍一忍,光叔的意思是,只能看不能吃。”

    这一回,大家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何毛脸上挂不住,把裤子往地上一掷,正要踩一脚,被小清出声拦住了,她笑倒在心事重重的齐浩的肩上,“哎,我的裤子。”

    “我就不信给她穿了这裤子你还要。”

    “那你倒是快进去给人家姑娘换啊哈哈哈……”

    小清抽出一支烟含进嘴里,笑着看着何毛重振旗鼓,扭了扭裤头昂首阔步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走了进去。她扭头想找身边的男人拿打火机,但齐浩早不知所踪了。

    齐浩边走边吞云吐雾,若有所思,身后突然扑来一阵清甜,小清挂到他背上,一只手绕到前面勾紧他脖子,一只手拿走了他的烟放进自己嘴里,看到烟嘴染上一圈红,才心满意足重新塞进他嘴里。

    “我打火机没油了。”她像犯错误的小孩,却没有丝毫心虚,一张青春饱满的脸分明和正常的二十岁出头的女大学生没有任何分明。

    齐浩一直下意识紧紧托住她的臀,注视她,直到她不满他的沉默,撅了撅嘴自己挣脱下地。

    “你刚才实在不应该说那些话。”齐浩一把把恼羞成怒的她拽回来。

    小清静静接受他目光的审判,冷嘲一声,把目光挪向了别处,“我说的不都是实话吗?还有你刚才不满,是担心我,还是觉得我曾经专门卖给那些富二代是黑历史,让你这个接盘侠丢脸了?”

    齐浩钳住她下颌把人转回来面对自己,穿着粗气,极力压制怒火,想说什么,却被小清拿唇堵住了。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我也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齐浩全身僵硬,心却一下软成了水,他无法拒绝她的甜蜜柔软的唇,很想把这样美好的女孩捧在手心里。他想抬手摸一摸她的头发,突然听到身后窗户传来一阵哀嚎,从喉咙里爆裂出来的嘶喊,齐浩眉头一皱,随即听到何毛暴怒的骂声:“他奶奶的!臭死了!还只能看不能吃!全他妈是屎和尿,看了都想吐,和我老鬼瘫在床上一个鸟样,晦气!”

    几秒之后,何毛从窗户探出个头,看到齐浩和小清,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俩腻歪能不能换个地,成心气我是吧……”说完扭头走了几步又突然记起什么,回头狠狠把裤子往地上一甩,犹不解气,吐了一口口水才风风火火离开。

    世界一下静下来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抽噎从窗户传出来,齐浩猜想那个苏蕉鹿,此刻应该是没穿裤子,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就算没有遭受那种事情,被这样凌辱,就算最后能活着走出去,估计这辈子也难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怎么,心疼了。我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小清在他脸上轻蔑吐气,心脏突然一裂,齐浩扭过头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小清没有抗拒,抱住他脑袋缠绵厮磨起来,低声说:“我知道,如果当初你就认识我,亲眼见证我遭受的一切,也会心疼我。”

    “为什么不让我带你离开?”齐浩认真问她。

    小清温柔拨开他薄薄一层额发,“离开他们,你要去跟谁?姓焦的吗?我知道你有兄弟在那边,天天吹嘘他们要走上正道了,可我觉得在哪里都一样,那边的老大就是好人吗?我一个外人都懂,这个团伙最初是焦显平三叔组织起来的,他三叔死了,他接手了所有下线和人力资源,他和许光,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养子,谁又好过谁,现在他们是闹分家,可谁敢保证今后他们会不会又走到一起,到时候,两边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那我们就和赵回混!”

    小清露出一丝同情的目光,喃喃自语:“你打鼓,我跳钢管舞,这样过一辈子吗?”

    齐浩眼中闪过一阵无措,小清直接把话题岔开了,“为什么许光不让他们动苏蕉鹿?”

    “苏南添和尤眉兰的女儿,不是好惹的,三哥的亲弟十年前就是因为她死了,如果对她用强的,怕她会直接选择同归于尽,那样就拿不到文家的六千万美金了。”齐浩心不在焉回答她的问题。

    “是吗?不愧是警察的女儿,我就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太痛了……”

    齐浩看到她的脸变得更苍白,眼神飘忽,胸口一阵痉挛,想要重新拥住她:“我已经在帮你找你哥哥的下落了……”

    小清置若罔闻,又问:“既然许光决定和焦显平撕破脸,为什么不把焦显平的女儿抓走?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凭什么人家的老婆和女儿要被他们推下地狱,而焦显平自己的老婆孩子却能舒舒服服过日子。我就是恨,所以刚才才会提那个建议,你不会觉得我很恶毒吧?明明我自己经历过那些……”

    “我不会。”齐浩一如既往给了她坚定的回答,握紧了她比冰块还凉抖个不停的手,放到唇边,像冬天给她取暖一样呵气。

    “许光是想一件件事慢慢做,他们现在最需要的钱,只有从季见予那里获得的概率比较大。许光是恨焦显平背刺,说撕破脸就撕破脸,可绑焦显平女儿意义不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许光太了解焦显平那个人自私自利又怯懦,否则当年他发现他三叔一手谋划的黑色交易抓了他女友,怎么能无动于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他叫哥的人睡了自己女人又把她丢到地窖里。”

    这其中的缘故,小清也是第一次听,红发在阳光下越发鲜艳,脸色被衬得比雪还白。

    “那他还……”娶了尤眉兰。

    齐浩不予评价,冷冷一笑,“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可一个女人比起其他东西,权力、亲情、自我,又太不值一提了。二十年后的焦显平什么都拥有了,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精英人士,背地里是叱咤风云的□□老大,这个时候,也许在他的世界,才重新想起那个被他放弃过的女人。可如果他和许光的这场斗争输了,或者说许光撕破脸拉他同归于尽,你看还会记得谁?热恋的女朋友可以抛弃,女儿也可以,这种心狠手辣还能粉饰太平的人,太可怕了,他们只爱自己。”

    “可我不会,我只爱你。”

    他不合时宜的表白,小清实在难能回应,明明自己命运多舛,满脑子都是别人的一生。

    怪不得刚才有人差点脱口调笑——焦许两人为什么会闹翻,这些年为什么许光迟迟不动尤眉兰。

    两人间一阵沉默,最终被铃声惊醒了,小清拿出手机,最终朗朗一笑:“是尖尖,估计是催我们回去排练。”

    齐浩替她把一缕头发捋到耳后,付之一笑,与她十指紧扣往前走,小清轻轻把头靠到了他肩上,说:“等拿到这笔钱,我们可以去世界各地的酒吧打鼓跳舞。我不要什么哥哥,更不想记起眼睁睁看着我被掳走却无动于衷的妈妈还有受不了压力就自杀的父亲,我只要你,还要酒吧那群朋友,像尖尖,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随风而去,明明阳光更毫无遮挡地照进来,可阴暗潮湿的房间更暗了。

    墙边一具僵硬躺着的影子一点点收拢了自己赤裸的双腿,洁白如玉的肌肤像一团日光,却沾上了斑斑点点的污黄,可因为被绑了一天,毫无察觉湿黏恶腻的感觉,唯独心头滔天的羞耻和恐惧,怎么都无法被麻痹。

    脑海里悠悠扬扬响起了那首鼓点很强的歌曲,那个晴朗的夜晚,舞台上明艳动人的少女自信松弛掌控全场,漂亮的黑发、名贵的小裙子,还有别出心裁成为点睛之笔的粉色披肩,在死气沉沉的高中校园,她简直不像因为课业烦恼压抑的同龄人,那个时候,所有还只能也只敢穿校服的女生在黑暗台下仰望着那个随性指引灯光的身影,内心全是不切实际的憧憬——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成为她?

    人头攒动的观众席里,一转头就能轻易看到高大英俊的少年,他和他凝神目之所及的那个独领风骚的女孩一样,在芸芸众生里拥有不真实的吸睛力,不管周围如何热烈,他都清清冷冷像阵风,温柔裹挟的,只有眼睛里唯一一颗灿烂的星星。

    那晚之后的三中校园,随时随地可以听到女生小声哼唱那首韩文歌的旋律,傍晚的广播站也时常出现这首歌。

    而有人,早在校庆当晚,就反反复复研究手里的节目单,知道这首歌叫《Only look at me》。

    只看着我。

    歌词露骨、大胆,唱它的人,有恃无恐地等待,享受着被偏爱。

    后来那晚,大雨侵袭了整座城市。

    原来那晚,是他们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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