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顶着黑色雨披的家入硝子,被紧闭的栅栏隔离在高专校门之外。她被迫一只脚踏进泥水里撑着,试图维持小摩托的平衡。地上积的雨水一下子涌进她从手术室穿出来的洞洞鞋里。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果然在趾缝间感觉到泥沙颗粒的摩擦。

    “喂——”她隔着雨幕冲里面喊,又把车前灯冲着传达室晃了晃,“有——人——吗?”

    对一般学校来说,校门定时开闭绝对是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说,这世上除了医院、警局、消防站、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大多数场所都有自己的营业时间,以一种相互服务的方式,适应着社会上大多数人的工作生活节律。

    但咒术高专毕竟不是一般场所,高专的学生也和普通人相去甚远,更别提过上定点上下班的普通生活。对一贯来去自由的他们来说,被校门拦在外面,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家入在心里估算现在的大概时间。一直呆在灯火通明的医疗室显然让她失去了恰当的时间观念。她没有戴表的习惯,现下也懒得从雨披底下掏手机。估来估去,并没有准确的猜测,但肯定早过了宵禁。她又抬头看看天,雨丝被路灯照得发亮,但更远处的夜幕漆黑一片,显然离天亮还早。

    所以说,怎么这么麻烦啊……

    她把摩托熄了火,深一脚浅一脚地推到墙边。大部分高专学生出行的方式都是坐辅助监督开的任务专车,恐怕也就只有她这种非战斗人员,为了能出学校兜兜风,才需要给自己添置一辆摩托吧。现在看来,这个摩托倒是个累赘了,要不是因为今天骑摩托出门,她也不一定非要走正门入校不可。

    虽然比不上五条的瞬移,也比不上夏油那些能当座驾的咒灵,但是翻个墙对她来说还是能做到的。干脆今晚就把车停在墙边好了,翻墙的时候还能踩一脚垫一垫。

    她半倚着摩托,翘着脚脱下一只洞洞鞋,试图倒出里面的水和沙。从传达室里突然射出一道光柱,姿势尴尬的她被动成为聚光灯的焦点。被她的动静给吵起来的门卫,睡眼朦胧地隔着被雨打得朦胧模糊的窗户朝她喊话。具体喊了什么,家入也听不清楚,毕竟耳边都是雨点子打在雨披上的声响。她叹了口气,穿上鞋,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摩托车推回校门口。

    门卫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前,手电筒固执而笔直地照着家入的脸,像是在报复刚才她用车前灯晃传达室的举动。

    她递上学生证,又解开雨披的兜帽,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终于得以驾着小摩托缓缓驶入高专校门。

    令她意外的是,校门内侧竟然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举着雨伞,见到她便恭敬地喊了一声“家入前辈!”,然后鞠了标准的一躬。果不其然,屋檐下成串的雨水淋到了他的背上。

    她刚才被手电筒晃到了眼睛,现在眼前都是光斑残影,只好眯着眼睛分辨那个窘迫地背过手拍打屁股上水渍的身影。她在高专的后辈其实现在统共也只剩两位,所以很容易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她于是招呼道:“伊地知,你在这里呀。”

    “对的!”被叫出名字的伊地知兴奋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腼腆地解释:“晚上有点睡不着,想着雨中漫步什么的或许有帮助,就出来走了走,碰巧听见校门口您的声音……”

    “是这样呀。那真是拜托你啦,不然我还进不来呢。”她又一脚踏进积水里,支着车招呼对方:“要上来吗?我可以带你一程,不过坐垫有点湿喔。”

    家入载着后座的伊地知沿着门口的迎宾道骑了一段,再往里的路,就不再适合机动车行驶了,于是她把车停在围墙内侧的车棚里。

    车棚可以说得上空旷,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比如高专里的常驻人员本就不多,加上出任务基本靠辅助监督开专车,以及一些天赋异禀的学生有自己独特的出行方式,诸如此类的原因加在一起,导致车棚里除了她的小摩托,只有几辆早已生锈的自行车。

    “这里……?”伊地知从后座下来,收了伞,站在一旁犹豫地问。

    “是车棚,你大概没来过吧。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就是,嗯,”他犹豫地指着那几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和旁边被撬开扔在地上的锁车链,“前辈把车停在这里没问题吗?会不会有人来撬锁偷车之类的?”

    “你说这个啊。”家入利落地把车熄火,抖抖钥匙上的水,塞进裤兜里,“不用担心,只有两个笨蛋对这些车感兴趣。”

    她很确定这些破破烂烂的自行车里面没有一辆属于夏油或五条,但估计每一辆都被她的同级生们骑过——一个突发奇想地说要“体验凡人的出行方式”,另一个配合地打出“废物再利用”的旗号——证据就是锁车的铁链纷纷像蛇一样摊在地上,显然是被夏油的某个能开锁的咒灵处理过,事后又懒得恢复原样,因为那家伙装作一脸困扰地说,“暂时还没有见过那种能锁车的咒灵呀”,另一个家伙自顾自地补充,“干嘛非得锁啊?就这样也蛮好的嘛,现在谁想骑都可以拿去骑啦”。

    “诶?”伊地知困惑地跟着复述,“两个笨蛋吗?”

    “嗯,如假包换的笨蛋。”

    她摘下挂在车把手上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示意伊地知来拎着。

    苦力顺从地接过,被意料之外的重量压得肩一垮:“……家入前辈,我能问一下这里面——”

    “——是酒喔。”

    “诶??可是……”

    走在前面的家入回头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呃,也不是,但是……前辈您还没到年龄吧,这——”

    “是吗?这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吗?”家入又回头打量了他一眼,“一个两个的,嘴里全都是大道理……”

    背后停车棚的昏黄灯光隐隐约约照亮她的脸,那双疲惫的下垂眼让伊地知立刻噤声。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手足无措地抱紧塑料袋,这却进一步引起了家入的抱怨:“刚才不是在说你,你紧张什么?我说你啊,把袋子抱那么紧干嘛?啤酒就是要冰的才好喝,连这都不知道吗?”

    伊地知闻言立刻改变原本蜷缩的姿势,一手撑伞,一手谨慎地把塑料袋提在身侧维持着平衡,甚至不敢让这个硕大的袋子碰到自己的腿。

    家入踏着石阶向宿舍区走去。雨水顺着雨披往下淌,身后被她无辜迁怒的伊地知噤若寒蝉亦步亦趋地跟着,袋子里的啤酒偶尔发出轻微的桄榔响动。以前这些路有这么黑吗?她心里带火,连带着埋怨上高专怎么会连路灯也没有。难以抑制地,她今晚第三次怀念起夏油功能多样的咒灵。

    刚才门卫絮絮叨叨地说高专最近加强了结界,所以对学生出入查得也严了。原因不言而喻,自然是由夏油的叛逃而起。但加强结界有什么用呢?那家伙要是还愿意回来,那才真正是件求之不得的怪事。

    “你刚才说睡不着觉,对吧?”

    “啊……对的,是有一点……”

    “这样啊。要我给你打一针胰岛素吗?起效很快,几乎立刻就能失去意识了。”

    “嗯?为什么是胰岛素?”

    “不喜欢胰岛素吗?也有其他的喔。医疗室设备仪器管理现在全是我在做,耗材使用记录根本没有人在查——”

    “——不是,请等一下,您说的这个注射胰岛素什么的,我好像在电影里见到过啊?这听起来已经完全是谋杀手段了吧?”

    “哎呀,忘记了你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看过放映室里那些碟片了。”

    “原来是在开玩笑吗?”

    “倒也不是,是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选项的。普通的褪黑素之类的安眠药对你已经不起作用了吧?”

    “啊?嗯……之前还是有效的,但是最近……果然还是……”

    “这样啊。听起来你很适合喝点酒。”

    伊地知想不明白话题怎么又绕回到喝酒,而且家入还雀跃地冲他招手,让他赶紧跟上。等他跟上家入的脚步走到台阶的尽头,家入已经倚着一间暂不知用处的屋子的外廊柱子等了他一阵。她示意他把袋子放下,然后带着一种莫名的亢奋,她就地在那袋各色各样的酒里面翻找起来。

    “这个给你。”她头也不抬地递了一瓶给伊地知。

    “诶?给我吗?”

    “对,就是你。别磨磨唧唧的像个老头子一样,叫你喝你就喝嘛。”

    “啊?可是……在这里吗?现在?”

    “对啊,现在喝掉,等走回宿舍就上劲了,你回房间就可以直接睡着,很棒吧?”

    “……说实话听起来有点危险。”

    “哎呀伊地知,我是要当医生的人喔?我会骗你吗?”家入拉开一罐,自己先嘬了一口,继续发起邀约:“喝吧,一口气喝掉,今晚就能睡着了。明天没有任务吧?”

    -02-

    五条悟从台阶尽头出现时,下了一整夜的雨已经停了,换成日出之前蒙蒙的雾气,笼罩在植被丰富的高专里。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两个有咒力的人影,一个的咒力种类他很熟悉,倚着柱子坐在廊下;另一个的咒力他也见过几次,比较微弱,而且直接趴在地上。

    年轻的特级心里转过好几个问题,每次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五条。”还是他的同级先和他打招呼,“该说早上好吧?”

    他在家入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地低头看她。

    “这么被你盯着真让人不舒服,果然你还是太高了。”她把身旁堆的空瓶子往后推了推,然后拍拍刚清出来的地方,让五条坐下。

    五条盯着被瓶底拖出的酒渍迟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靠在柱子上,指了指蒙在眼睛上的绷带问道:“有备用的吗?”

    家入往后仰,两条胳膊撑在身后的木地板上:“那种东西怎么可能随身带啊?你以为谁都像夏油一样……”

    五条像没听见她声音逐渐变弱的后半句话,伸手一圈圈解开绷带,团成一团,丢向睡得眼镜都歪倒的伊地知:“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喝醉了而已,不用管他。”

    “你灌的吗?”

    “说话可真难听啊五条。是他说自己失眠睡不着很困扰在先喔?”

    “那你呢?”

    “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吗?”

    “这就是你不睡觉在这里等日出的原因吗?”

    “偶尔也想欣赏一下红日啊。”

    “是吗。你也失眠吧。”

    “出任务到现在才回来的人可没资格说我。”

    “我一直开着反转术式,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是在对我炫耀反转术式吗,五条?”

    他不再回嘴。长腿一迈,跨上连廊,插着兜走到伊地知身旁用鞋尖轻轻踢了踢他。伊地知咕哝着翻了个面,口水印清晰地留在地板上。

    “这家伙完全不行了啊。”五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头问家入:“你还能自己走吗?”

    “五条。”家入没答话,也没回头,只是叫了他一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懒散地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

    “真不想搬男人啊,还是睡相这么差又一身酒臭的家伙。”五条在伊地知面前蹲下又站起,语气满怀遗憾,但手始终没从兜里掏出来,“要不咱俩先回去吧,那么多人在街头宿醉不也活的好好的嘛,我们伊地知一定也没问题,是吧?”

    “五条。”家入又叫了他一声。

    他打量着杯盘狼藉的连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然后听到对方说:“给我看看你的领域吧。”

    像是在他潜意识里涌动浮沉、却又一直没有被宣之于口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他一下子就从同期倦怠的语气中听出了言外之意,压抑已久的无名火随之腾然而起。他抬腿跨过伊地知,几步走到家入背后,挡路的空瓶被他一脚扫到廊下,玻璃酒瓶砰砰几声在石板地上炸开,飞溅的碎片在家入光着的小腿上划出几道血痕。

    而家入眉头都不皱一下,毫无畏惧地仰头和被她激怒的六眼对视。

    “我刚才好像没听清,烦请你再说一遍呢?”五条蹲下来,苍蓝色的瞳仁倒映在家入的眼睛里。

    “我说,”她像是仰头仰累了,又或是不满意自己被五条悟压着输出,双臂在地板上一撑,顺势坐直起来,扭头平视五条,一字一顿地重复自己的要求:“我要进你的领域。这下听清了吗?”

    “啊啊。每个字都听清了,可是实在听不懂啊。”面对这个荒诞的请求,他的声线平静得不可思议:“你在找死。而且在是要求我亲手杀了你。”

    “别轻易上升到这种高度啊。”她笑了一下,干涸的嘴皮应声裂开,她又顺着溢出唇纹的血往里一抿,接着不容拒绝地说,“我也只是想稍微睡一会儿而已,就满足我这点愿望吧?”

    五条也紧抿着嘴,与这位难得固执也难得任性的同级对视,而对方竟然还敢不咸不淡地用激将法点他:“领域大小由你控制,持续时间也听凭你的安排——我可是全心全意信任着你喔?最强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揽着家入腾空而起,先来到距离地面300米的高空,又降落到高专结界内的密林中,以确保自己的领域不会覆盖到其他人。只穿着短袖短裤家居服的家入被高速气流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而他像下最后通牒一样问:“冷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如往常一样,家入冷淡地抱怨着:“干嘛用创世神那种操纵一切的语气说话啊?”

    他也如往常一样敷衍地道歉:“抱歉,不是有意的。只是你的性命现在确实捏在我的手中噢?”

    “是吗?那换一下主动权,你会不会感觉好点?”说着,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五条悟的手腕,而五条也顺势松开原本抓着她胳膊的手,“现在这样,松手时机就由我控制了,算是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吧?”

    他不置可否,径直做了起手式,对她说了一句“如你所愿”,随即开启了无量空处。

    一瞬间,无量的偶然、无数的选择、无穷的排列、无尽的组合从一个奇点爆发,按照与随机无异的轨迹涌入没有起始也没有终止的时间长河,一切世俗尺度都失去意义,一切微渺瞬间都凝结成永恒,自创世以来所有的信息流交织融汇,灌注入一只巨大的悬在半空中的蓝色眼睛当中。

    这大概是她这一生最接近全知全能的一刻,也是她最靠近六眼神子的一刻。她望向五条悟,五条悟也在看着她。

    真美啊,她想。可惜夏油还没见过。

    而五条用无声的口型对她说,硝子,别死了。

    她笑了一下,松开了手,巨型蓝眼瞬间将她捕获,强行搭建起单向通道,将所有内涵倾注于她,而她的脑中空白一片。

    下一瞬,五条悟解除了领域。

    他怀中的家入眼神迷蒙,呼吸平静,每个关节都能活动,但对外界影响全无反馈,更罔论哪怕一丁点的自我意识——最接近她的状态的描述,大概是植物人。这样温顺无刺的家入硝子,在他们同学三年的过程中都很少见。

    你满意了吗?嗯?这是你想要的吗?他问面前一动不动的家入。家入置若罔闻,脸上依然带着在他的无量空处内松手之前那点遗憾又释然的微笑。

    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小腿上被玻璃碴划伤的创口也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两只眼睛下面青色的黑眼圈具体得像刻意涂上去的眼影——而他也真的带着恼怒捧起她的脸、拇指指腹用力抹过她的黑眼圈。自然,他不仅没能让眼下的阴影褪去一点暗色,反而还把她本就苍白的脸擦红了一块。

    就这么累吗?你不是会反转术式吗?不是一直说我没天分吗?为什么连保护一下自己都不愿意啊?

    她还是维持着那副洋娃娃似的神情,无神地望向虚空,倦怠、疲惫、呆滞、空茫,连眼皮都没有主动合上。

    做咒术师对你们来说就这么痛苦吗?我不理解啊!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眼前的家入硝子不予回复,叛逃的夏油杰也拒绝沟通。

    而刚开完领域的五条悟,正处于术式熔断的真空期。失去了持续刷新□□的反转术式,休息不足导致的疲劳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他帮家入合上双眼,又脱下外套裹住她,接着抱起他仅剩的同级生,一步步往高专密林外走去。他从未用领域做过实验,因此不知道她何时会醒来。当代最强也无法挽留朋友的离去,但至少他应该得到一个告别。而在硝子亲口说要离开之前,在他眼里,她都只是陷入了补眠。

    -03-

    五条把家入原样端回了她的宿舍,然后陷入了混沌。

    就这样把她放着吗?可她毕竟不是真的在睡觉——比起说她睡着了,不如说她昏厥了、失去意识了、变成植物人了。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期间谁来照顾她呢?她靠什么维持生命基本体征呢?

    这世上再找不出她这样的利他型反转术式,也没人知道无量空处造成的伤害是精神层面的伤害、还是物理层面对大脑的伤害。更没人知道她自己的反转术式是否足以修复这些伤——退一步说,她现在还能不能发动反转术式都是个问题。

    这么想来,果然还是送到医院去比较好吧?当咒术世界的现有知识不足以解决他的问题,五条坦然地转向了人类科学技术文明。

    他心里大概有了计划。先送家入去医院,然后抓几只高级咒灵来测试它们短暂承受无量空处的影响。在那之前,他准备先把家入腿上那几道被玻璃片划出的伤口处理一下。

    基本都是皮外伤,即使没用反转术式,她的身体自带的基本凝血功能也已经在运作了。只有一道麻烦一点,玻璃碴子扎进肉里,伤口稍微有一点外翻。

    他熟练地从茶几下面翻出医疗箱。酒精、棉球、碘伏,他带着一种久病成医的熟稔,交换了彼此的角色,开始给家入清洁创口。等他准备用镊子夹出卡在肉里的玻璃碴子时,硝子的腿抽动了一下。他困惑地停手,判断不准这是不是莫名触动了哪种肌肉反射。静置了一会儿,家入没有其他反应,他再次扒开创口找玻璃碴——然后家入踹了他一脚。

    他捂着被踹中的锁骨,举着镊子凑到床前,略带惊异地叫了一声:“硝子?你醒了吗?”

    家入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他一眼:“你在干嘛啊?很痛诶。”

    五条喜出望外:“你还会说话!硝子!你脑子还是好的!”

    “你才是脑子坏了的那个吧。我好不容易睡着,你干嘛一直吵啊……”

    “我刚才没说话啊?你醒来我才说的。还是要测试一下的嘛,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完全没印象。可以放过我了吗?”她说着,翻过身去,小腿上萦绕着淡绿色的荧光,创口奇迹般地愈合,断开的皮肉重新连接在一起——而且还把玻璃碴子轻巧地推了出来。

    “真了不起,你的术式竟然也还在……我现在当真觉得我对咒术的掌控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果然我是最强的!”

    “也是最烦的。你还要在我宿舍呆到什么时候啊?”

    “不急嘛。再测试一下其他方面看看,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强应该不会失手啦,但还是测一下吧——”

    家入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枕头丢出去:“五条悟你差不多得了,我真的会发火——”

    明明开无下限永远不会被击中的五条,为了躲避袭来的枕头,浮夸地发动瞬移,两程连跳,逃到床的另一侧:“——这不是记得很清楚我叫什么嘛!”

    家入愣了一下,接着问:“你能瞬移的话,为什么要一路抱着我走回来啊?真的很颠啊?”

    五条也愣住了:“开完领域之后会有一阵子术式熔断,这个问题我确实还没解决——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

    家入重新躺下,卷紧被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让五条走之前把窗帘拉上、把灯关掉。

    自知失言的五条难得地感到一丝介于窘迫和坦然之前的情绪,他今天宣泄了太多心声,现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轻手轻脚地复原医疗箱,关上灯,拉上窗帘,甚至把被丢在沙发上的枕头捡了回来,拍拍松软,又放在家入床头。

    在家入再次出声赶人之前,他留下一句“硝子,欢迎回来”,便关门出去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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