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还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是在做梦而已,我其实没有从老师手里接过那张通知,所以就没有在食堂把它交给黛,也就没有听见他问了我什么,自然就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被他按在门上动弹不得。

    可是这个吻太过真实,重叠在一起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将我们包裹在黑暗里,脚下变成了深潭,我整个人仿佛在下沉,我觉得我溺水了。而就算我想告诉自己一百遍这不是真的,想用这样的自我暗示浮出水面,黛也在用一次又一次切实的触碰告诉我不许逃。

    他是最清楚我一定会逃跑的人,因为我在那个雨天拉住了他的手,因为我把今吉的来电扔给了他接听,还因为那碗我没有动过筷子的咖喱乌冬面。我似乎从来都做不了选择,直面不了所有指向我的爱与恨。我只是想做一个不会在任何人记忆中留下存在的路人甲,来到这个世界只为看完一场有我参演的漫长电影,把在角落里自己的背影截下当作生活过的证据,然后就悄无声息离开。

    正是因此,我才会成为一个无法坦诚的创作者,不仅仅是不署名,而是读者不会在我的作品里看到我,他们永远都不会感受到我的存在,我将自己深深藏在了甚至都不会被我自己看到的地方。

    结果这一刻黛千寻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我在那一阵起伏之中,感受到了早应该消失的我自己。

    “你……喜欢我?”

    尽管我完全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认真,也明白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但我还是不自觉地问出了声。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松开我的手,回身打开客厅的灯。突然的光亮晃了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几秒钟我才缓过来,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新世界。

    之后我们两个人和第一次讨论同住协议时一样,在沙发上并排坐着,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我抱着膝盖缩在最左侧,埋下头先沉默着。手腕有些酸痛,我不自然地揉了好几下。

    非常识相知道要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的黛瞥见了我的动作,又看到手腕上面留下的红印,摸了一下耳垂,稍显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他起身走去厨房,从冰箱最下层拿出了冰袋,扯过挂在阳台的干净毛巾包住它,接着走回到我身边。

    “抱歉。”他蹲下来,托起我的手将冰袋轻轻按在红肿的位置。

    “嘶——”冰冷的触感盖过手腕的酸疼,我微微皱起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那张万年不变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半分内疚,身子前倾几乎要贴在我的腿边,他眨着眼睛,不断向我传递着“我错了”的信号。

    抬起头我不敢直视他,我的耳朵可能已经在发烫了,而后为了维持镇定,我口不择言的锁定技又一次不受控制启动了,故作冷脸的我别过脸说道:“难怪说最可怕的都是处男。”

    可惜这句话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刺激,他只是很认真地在给我的手腕做冷敷,而我自知没趣也就没有再说出第二句“处男的吻技果然好差”,我的嘴角一定被磕破皮了,我发誓。

    “我喜欢你。”他冷不丁地又用告白打破沉默。

    这一次我总算体会了那种感觉,热气从胸口攀上肩颈最后来到脸颊 ,冰块的凉意也变得似有若无,我的身体烫得要命,却还要死鸭子嘴硬地点头回道:“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我知道……”

    “真弓,”他打断我,“你能不能看着我?”

    “我一直在看着你啊。”我的眼神飘忽,无法聚焦在一个点。

    “看着我。”冰袋掉在了我的腿上,他两手轻轻抚过我的脸,把我的视线锁在他身上。微凉的指尖扫过我的耳垂,我想我的体温一定出卖了我。

    “我怎么可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回答你啊!”我紧紧抓住了冰袋,仿佛这能让我变得冷静似的。

    “我承认你有时候确实有点可爱,之前同学聚会之后你来接我的时候还有点帅,而且脑筋还很好使,身材也很好……”

    鹫尾真弓啊你到底在说什么,觉得一个男人可爱难道不是灾难的开始吗,说着说着我的眼眶都湿了,隐形眼镜还滑片了,眼前的黛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可是我们明明前两天还坐在这里一起打游戏,我还和你说了那么多阿宅幻想,结果你现在和我说你喜欢我,问我希不希望你去美国。拜托你啊,那我是喜欢你了,可我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

    眼泪夺眶而出,流下来打湿了他的手心,脸侧的触感很快变得黏腻起来。

    “可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拿到offer都不去麻省理工,非要来我们这个破学校,我怎么……怎么参与进你的生活……”

    说不下去了,我开始抽泣,吸气的频率加快,好像无法进行完整的呼吸动作了,大脑变得晕乎乎的,耳畔只剩下又一声“抱歉”,他直起身轻轻托着我的后脑勺,让我仰倒在沙发靠背上,接着又覆上我的唇。

    他一边抚摸着我的发际平复我的情绪,一边轻柔地献上这个亲吻,直到我的慌张与不安被他一并吞下,我慢慢地推开他,我们之间拉开一点距离,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你刚刚是不是说喜欢我了?”黛反应过来笑了一下。

    “没有,谁说了,我没说。”我嘴硬否认。

    “还说觉得我有点帅。”黛继续笑

    “你听错了,我现在是个瞎子,我看不出来你帅还是不帅。”这个我真没撒谎,左眼的隐形眼镜滑片了,右眼的好像已经不见了。

    熟门熟路从玄关的柜子上拿过框架眼镜,那个连滴眼药水都害怕的家伙,嘴上刚提醒我别动,下一秒便拨开我的眼皮,取出了碍事的隐形眼镜片。

    “那你再看一眼,我是帅还是不帅?”黛果然是在占我便宜吧。

    “帅你个大头鬼。”我把他推倒摔坐在沙发上。

    “但是你挺好看的。”黛说道。

    “夸我也没用,”我扶正了眼镜,“你去不去交换和我没关系,和我喜欢你也没关系。”

    “我知道,”好不容易恢复到面无表情状态的黛不知为何又是一声笑,“你现在是真的说了喜欢我吧。”

    “见好就收吧你这个家伙!”我扯过他的衣领,把手里的冰袋塞了进去。

    “嘶!”这下轮到他倒吸凉气了。

    尽管我们的对话仿佛总能因为这些无厘头的小问题而离题万里,但是这次却是意外地得出了结论。至少我在说出第二次“喜欢”的时候,那和第一次恋爱时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我不禁会想象,如果那时今吉翔一把关于自己的第一页翻开给我看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恐惧那本紧紧合上的书而逃离他的世界了。我想爱肯定是存在过的吧,不然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只是我的爱还不足以支撑我主动走向那本书,而他也做不到向我展开每一页,我们可能只是遇到了不合拍的人,谁都没有错。

    如今我面对的是把心里的一切同我坦诚铺开的黛千寻,我自己也没有再放任自己的茫然。命运把我扔进了这部电影,是我自己走进了片场。

    圣诞假期开始前,黛做好了去美国进行交换的所有准备,我们也在那次混乱的对话后,从绯闻男女友变成了事实意义上的恋人,虽然生活的习惯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倒是他时常会提醒我穿好衣服再走出房门。

    处男果然还是很可怕,想到这里我听话地扣好了睡衣的第一颗纽扣。

    “你刚刚又在心里吐槽我是处男了吧。”拿起两杯咖啡走过来,黛看向我。

    “怎么可能?”我尴尬地看向别处,捏着自己的大腿暗暗咆哮,好可怕啊这个人是处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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