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推开。

    陆骞背光而入,冷峻的面庞在强光下看不分明,身上势不可挡的锐利锋芒,比涌进来的阳光还要刺眼。

    久等不见人,沧州太守顾行舟艰难挤出笑脸,起身拱手行礼:“陆大人,快上坐,菜都凉了,下官让人换新的如何,您可有什么想吃的?”

    陆骞落座,并未说话儿,顾行舟也不在意,殷勤的在那倒酒,笑眯眯的跟个弥勒佛一般,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大善人。

    楚窈跳上凳子,面对着他干呕了一声,还捂住了小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他这才看见她,眸中飞速掠过一抹厌恶。

    心中暗骂小厮蠢货,连只猫都拦不住,他早就在楼下看见了一人一猫,特意让小厮去给个下马威的。

    让他等了这么久,泥人都会生气的!

    “紫薯,过来。”陆骞轻轻瞥她一眼。

    楚窈耳尖晃动几下,屁颠屁颠跑去了他怀里,喵喵撒娇,鬼迷日眼的,谄媚至极,她待会要试探下他和太守的关系,得先打好感情牌。

    “顾大人可是嫌本官来迟了?”陆骞唇角勾起淡笑,笑意不达眼底,“莫怪本官,楼下有狗乱吠耽搁了一会儿,那等不长眼的东西,还是杀了好。”

    杀气从男人满是寒冰的眼底溢出,不加掩饰,顾行舟想起这厮的狠辣传闻,脚板心仿佛钻入了一股寒气,凉到了心里。

    “咳咳,陆大人说笑了,怪谁也不能怪您呐,那等没眼皮子的,回头下官一定狠狠教训,来来来,吃菜......”气势上弱了,他悻悻转了话题,“不知大人准备在沧州待多久,这烹头案可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陆骞抿了口酒,嗓音一贯的沉冷:“未曾,烹头案一日不破,本官便一日不回,对了,本官人手不够,还得劳烦顾大人借一队人马。”

    顾行舟心凉透了。

    这岂不是在他头顶压一座大山,让他日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可他只是个地方官,面上还要笑着应下。

    “衙门的衙役,大人尽管调用。”

    楚窈观两人言行,心中欢喜,他们不对付,甚至暗中较劲儿,那就让她添一把火吧。

    她跳上桌,咬住最大的一只秋蟹,放到陆骞碗里,还去蹭他的手,白手套指着螃蟹求夸奖。

    陆骞的夸赞没听见,却听到了顾行舟皮笑肉不笑的话:“陆大人这猫真有灵性。”

    陆骞的冷脸上染了淡淡的笑意,顾行舟心领神会,又是一顿夸赞,不要钱的砸向了楚窈。

    楚窈似乎有些飘飘然,小爪子一挥,一盘卤猪蹄飞起,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顾行舟胸口,惊得他平地跳起,条件反射的大骂起来。

    “你这死畜牲,不要命了......”

    “顾大人,畜牲是在骂谁?”陆骞跟着起身,脸色阴沉,周身寒气肆意,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本官爱宠不过是请顾大人吃些好的,她喜欢你才如此,何故变脸吓唬她,她胆子小经不住顾大人的官威……”

    楚窈眨眨眼,故作受惊的模样,躲在陆骞身后瑟瑟发抖。

    被吼了,火气瞬间被压下,顾行舟懊悔的赔罪,好话说尽才让他再次坐了下来,“是我的错,我的错,陆大人消消气.......”

    一顿饭吃的血气翻涌,顾行舟暗自怄了一口血,心中只恨不能将这死猫大卸八块,在瞧见楚窈偷偷朝他龇牙的时候,更是气的头晕目眩。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一人一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原本是来探探底,想知道陆骞这活阎王要在沧州停多久,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好做好应对。

    现下,看一眼就烦,草草吃完饭便散了局。

    马车上。

    陆骞提着楚窈的两只前腿,将她举了起来,与自己视线平齐,羞耻的姿势让她脸蛋发热,眼神闪躲,悄悄用尾巴护住了清白。

    他盯了她很久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喵~”楚窈心跳的快飞出了胸膛,讨好的夹着声音喵喵叫,她深信,鲜少有人能拒绝夹子猫。

    陆骞半眯着眼扯了扯她的白胡子,冷笑声叫人不寒而栗:“心跳很快,耳朵也没了,知道自己做坏事了?”

    楚窈打了个冷颤,立即竖起耳朵,眯着眼睛,装死,瘫成了一条。

    好在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被放下来了。

    知道了陆骞的立场和实力,又隐约在仆从言行中窥见他的正直,楚窈便决定抱他的大腿,解救自己和父亲。

    他本就是大理寺卿,遇见了冤案,一定不会视而不见吧。

    回了府邸,趁陆骞回书房办公的时候,楚窈偷偷溜出了院子,跑到了大街上,她要去寻自己的肉身。

    “主子,紫薯出门了。”暗处,有人传音禀告。

    陆骞批公文的手怔了下,头也不抬,淡淡道:“跟紧了。”

    “是。”

    ——

    楚窈的父亲本是江南富商,父母恩爱,她和弟弟一出生就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然而三年前娘亲离奇失踪,寻不到半丝踪迹。

    楚父打点好生意后,便带着姐弟俩走南闯北,四处寻觅妻子。

    一月前他们寻到了沧州,未曾想楚窈在大街上被沧州太守之子顾青云看中,她不肯,他便用权势将她父亲和弟弟关进了大牢。

    楚窈想尽办法也奈何不过权势二字压迫,一气之下病倒了,醒来就在这只名为‘紫薯’的猫儿体内了。

    现在她要去看看能不能回到自己身体里,就算不能回也要吸引陆骞的注意,让陆骞带她离开.......

    为了寻找娘亲,楚窈曾在城内走过很多次,尝试几次后,便知道该往何处去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爹爹租的院子。

    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药香,她进来时只瞧见了两个粗使丫鬟,没见到葭月,应该是去煎药了,房间的窗户没开,她轻而易举的进来了。

    第三视角,她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脸色苍白,虚弱的不行,还好呼吸还在,发现各种贴贴都回不去后,便放弃了。

    转而跳到书桌上,从装画的篓子里叼出一副人物肖像画来,她之前听到过,陆骞在找画像师,可以投其所好。

    她在现代画了二十几年的画,在古代又画了十几年,除了当代杰出大师,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而且她不止会照猫画猫,她还会照猫画虎。

    她在现代的职业就是画像师,协助破获了不少案件,她对自己很自信。

    一路跌跌撞撞,脚掌磨的生疼,楚窈一刻也没有停下,时间紧迫,明日是顾青云给的最后期限了,她不能失败。

    历经千幸万苦,也不管会不会让人怀疑,她吃力的将画卷拖进了书房,书案前有台阶,她实在没力气了,只能放下画卷,去咬陆骞的衣服。

    “喵喵喵......”别写字了,快看看我的画!

    陆骞早就发现了这小东西,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见她急的满地打滚,这才站了起来,任由她拉着他往大厅中央走。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尖拾起画卷时,楚窈心脏怦怦乱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动作,紧张到爪子冒汗。

    陆骞打开画卷瞅了几眼便放下了,画卷被打开,留在地上,她看见了湿漉漉的一片,模糊了卷面,人物的整张脸都泡皱了。

    楚窈心沉了下来,眼眶热热的,泛着委屈的水光,失败了,一定是被路上的水溅了 ,不可能是她的口水......

    难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打起了鸡血,跑了出去,这一次,她要找个东西包裹住画卷,一定可以的!

    然而,再次回去,面对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

    所有人,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跟遭遇了打劫一般,这才过去了多久,难道顾青云提前来了,将她带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胃酸想吐,忍不住干呕起来,顾青云敢碰她,她一定让他断子绝孙!

    愤怒消失后,低头瞧了眼粉嫩的猫爪,楚窈心拔凉拔凉的,这让她怎么破局,气得眼泪不断往下掉。

    一只猫,能做什么,她连自己本体在哪都不知道.......

    “哭什么!”

    不知哭了多久,身体都僵硬了,头顶上房传来冷厉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下一瞬,视线徒然变得宽阔,整只猫落入了一个清凉的怀抱,眼睛蒙着水雾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是陆骞,他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

    “喵喵喵喵.......”

    她突然激动起来,他来了,是不是有希望了,她不断挥舞着四肢,嗷嗷大叫起来,嗓音很粗,跟受了大刑一般。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也可能跑太久了,体力透支,缺氧了,上一秒,楚窈还在嗷嗷叫,下一秒就倒在男人怀中呼呼大睡起来。

    等恢复了些许意识,耳边有两个人在说话。

    “无妨,只是体力不支,身子太虚了,老夫这儿有个食补的方子,用一碗药膳,再睡一觉即可.......”

    “麻烦大夫了,我送您.......”

    后面似乎还有一人在说话,但始终隔着一层水膜,听不明朗,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声鸡叫,拉开了天明的序幕,很快狗也开始狂吠,吵闹不已。

    楚窈皱着眉晃了晃脑袋,爪子勾起想要捂住耳朵,忽然察觉触感不对,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不断晃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眼神,不是猫爪,她回到自己身体里了,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不由喜极而泣。

    可情绪很快就过了,扫了眼面前陌生的房间和布置,心又提了起来。

    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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