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欣文不由分说便牵起佟苓的手,快步挤进人群中。

    佟苓被他大力拉着,左右穿过熙攘的人群,立到一处四方戏台下。

    台上有六根柱子,柱子上各自挂有一木制笏板,上边隐约刻着字。

    二人还来不及搞懂规则,便听得台上一声令下:“抢!”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纷纷铆足了劲往台上冲。

    路欣文眼神聚焦,眸光一转,对佟苓说:“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松开佟苓的手,足下轻点,从一行人头上越过,登时便立在台柱前,斟酌片刻,随意取下两块笏板,回到佟苓身前。

    路欣文看了一眼手中笏板,把其中一个姓名略为好听的笏板递给佟苓:“这个给你。”

    佟苓接过笏板,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颜游。

    她翻转笏板,却见背面什么也没有。

    路欣文说:“也不知我们拿到的角色是什么样的,你可曾看过这出戏?”

    他将自己笏板上的字展示给佟苓看。

    “白复”是路欣文要演的角色。

    佟苓摇头:“没看过。”

    耳语片刻,台上的笏板一抢而空,有人立在台上高呼道:“好了,今天的角已全部选好了饰演他的主人,那得到笏板的各位,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开始吧。请各位随我来后台,莫要耽误一出好戏。”

    闻言,路欣文牵上佟苓的手,加快脚步跟上那人。

    他转头问佟苓:“害怕吗?”

    佟苓摇头:“没什么好怕的。”

    “我的意思是,怕不怕演砸了?”

    “大家都不会演,演砸了也不怕。”

    路欣文勾唇笑笑,他不会让她演砸的。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了戏台后边。

    主事的人给了他们一人一则话本,扬言说:“大家伙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研读话本,演得好咱们大小姐有惊喜送给大家,演得差也没关系,依旧有赏钱拿,但需得尽力。”

    众人齐齐点头,唯有佟苓一脸难色。

    她的话本是位女性角色,可她现在的身体是个男子。

    佟苓蹙眉,话本上的女子清纯可爱、柔美动人,且爱慕着“白复”。

    也正是路欣文要演的角。

    路欣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对佟苓说:“我跟你换吧。”

    谁料主事的人插了一嘴:“不行,谁拿到话本就是谁演,即便本子不合适也得演。”

    有人“嘁”了声:“这不乱套了吗?他拿的是个女子话本都不能换?”

    主事一脸严肃:“不行。”

    话音落下,主事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根本不管佟苓两人的死活。

    路欣文抿唇,试着安慰她:“没事儿的,反正我们就是来玩的,演不好也没关系。”

    话本不合适的人,也有他的一份,他不会让佟苓出糗的,若佟苓演得不好,那他就撒泼打滚胡乱演绎一番,不让佟苓垫底。

    佟苓颔首,叹了口气说:“不管了,就这样演吧。”

    话虽如此,可佟苓还是认真地翻阅话本,尽量把自己的词记清楚,揣摩颜游这个角色。

    路欣文看她模样认真,也埋头翻阅起话本,一本正经地记词。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主事儿的人领着众多侍女来给六位角妆点打扮。

    路欣文近些日子常练功夫,身上长了些肉,看着没了先前的瘦弱。

    再加之侍女们为其在胸膛肩颈之上,垫了许多布帛,还有宽大的衣服掩盖住他脚下一掌高的厚重木底鞋,看上去威严强壮。

    脸上勾勒出男子凛冽的线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位“女子”。

    佟苓则穿上妃衣厚纱,头上梳有飞仙髻,手肘处有帔帛相称,衣裙上有星星点点的金光,仿佛天仙下凡,美如天境。

    脸上被厚重的脂粉覆住,重新刻画女子样貌,柳眉轻挑,朱唇小口,额间坠有桃花钿,两腮略粉。

    一切装点完,佟苓定睛一看,这身打扮竟全然不违和,反而相辅相成,美艳明清。

    她眸光讶异,脱口而出道:“好漂亮,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给她打扮的侍女齐齐笑道:“公子生的本就漂亮,只是眉眼间英气十足,故不显女相。”

    佟苓颔首,她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路欣文的脸确实极美,只是被男儿血性压住了。

    路欣文瞪大双眼,同样惊讶地看着佟苓。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脸打扮一番,竟胜似天仙。

    其余人见了,也惊愕地说不出来话,不仅是两位的外貌性别被活生生改了样,就连他们自己的五官也像是被精细雕刻过一般,突出了大家的优点,变得顺眼了许多。

    不得不感慨,这些女孩们的手可真巧。

    与此同时,主事儿也走了过来,对众人说:“待会儿大家不必把词说出声,只要对口型演好戏就成。”

    佟苓不解:“这是何意?不把词说出口,台下的观众怎么知道我们演了什么?”

    他人齐齐附和:“是啊,难不成让他们猜吗?”

    “我们背了这么久的词,到最后才知道不用说话,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记了。”

    “是啊,这到底要怎么演?”

    主事摊开手,平静道:“这出戏我们大小姐也是要看的,词我们有真正的戏子在台后配上,各位的声音过不了关。”

    不知谁喊了一声:“怎么这样啊?”

    主事阖上眼,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总之,各位只要记着,演得要有赏,演得不好也有赏,我们大小姐什么规矩,你们不必过问。”

    话罢,主事走出帘幕,去到台前与台下人讲述故事前序。

    侍女们则恭敬福了福身,齐声道:“各位角,请吧,时辰不早了。”

    路欣文牵上佟苓的手,温柔道:“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这么有意思的事,经历一次也很难得。”

    佟苓“嗯”了声,与路欣文一道立在帘幕后。

    话本第一幕,白复娶妻。

    佟苓立在灯火光明的戏台上,见台下人一脸期待,立马进入了角色。

    路欣文看她很是认真,也进入角色严肃对待。

    颜游坐于床榻上,头上顶着红盖头。身旁有侍女陪从,开口道:“小姐,姑爷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

    颜游一把扯掉红盖头,气愤地张口,帘幕后不知名的人配上声音:“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颜游家大业大,爱慕白复疯魔至此,不惜利用权势和白复家人性命,得到了这个白复之妻的名分。

    而今夜,正是大喜之日,洞房花烛夜。可颜游没想到的是,拜堂成亲后,她竟看到了白复的青梅竹马——紫靖。

    那紫靖一袭凤冠霞帔,张扬地出现在她眼前,当着她的面揽住了白复的手臂,睨她一眼便径直往后宅去了,独留下她一人面对众宾客。

    亲戚邻里知晓其面貌,都不上前为其主持公道,只敷衍地安慰两句:“白复定然是怕小姐您伤心,所以把紫靖请出去呢,小姐可千万别误会。”

    “是啊,堂也拜了,从今往后您就是白复的妻子,谁也夺不走,小姐不如先回房歇息,待会儿白复便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这些老人一定让他去房中跟小姐您解释清楚。”

    颜游娇生惯养,大婚之日受了羞辱,登时拉不下来脸,听着白府长辈们的话,佯装高傲地回了房,可这一等便到了子时。

    府中宾客散去,嘈杂的人声也渐渐消散,余留下夏日虫鸟的叽喳声。

    颜游心慌意乱,紧张地抓住侍女手腕:“蓝湖,你去帮我看看白复在哪?我不能没有他,现在人都走了,你快去看看他在不在紫靖那儿,若是在一定得把他带过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颜游的眼神忽然黯淡,显现出一丝黑暗:“就算是死尸,本小姐也要他回来!”

    侍女蓝湖道了声“是”,面色阴沉地转身出门。

    颜游颤抖着身子,通红着眼眶,眼底的嫉妒和憎恨溢于言表,仿佛下一瞬便会变成夺命的伥鬼。

    佟苓卖力演绎着,心里也极为心疼颜游。

    戏台之上,白复娶妻是第一幕,可颜游生命的第一幕,却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话本上写,颜游出生高贵,自命不凡,总以身作则,施粥百姓,游历人间,路遇不平事儿,总能伸出援手,即便那人罪恶满盈,她也会给其机会重新做人。

    但就是这样一位善良的姑娘,却被自己施以援手的流民绑架,数以及日的折磨,保留她的身子,也只是为日后好把她卖去好人家做妾,捞一笔钱就逃去深山老林,与外界断绝联系。

    正当颜游绝望之际,是白复发现了她,白复为了救她,耍了众流民,悄悄解开捆绑她的绳索,让她往西一直跑。

    她埋头拼命狂奔,好不容易来到官道上,却迟迟不见白复的身影。他们约定好了在官道上碰面,若三日白复不来,颜游便可回城告官,宣布他已去世的消息。

    颜游脏污的裙子活脱脱像一个叫花,她试过找官道戍守的将士求救,得到的却是一顿板子。

    求人不成,自己反倒挨了打,颜游拖着沉重的身体,瘫倒在城墙不远处,模糊的眼一刻也不敢闭上,生怕恩公来了,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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