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萧棠听说了徐敏然与钟家嫡次子定亲、三月后出阁的喜事,对此并不意外,只因钟家正是她和徐敏然的外祖家,扬州一带有名的富户,祖上曾做过官,如今虽势不如前,却也衣食无忧。有外祖父母的照拂,徐敏然日后大约不会难过。

    萧棠想到钟家,又想到即将与徐敏然成婚的表兄钟二公子,心中默默希望徐敏然能平安顺遂,日后不受气受累。萧羡入宫,徐锦然双腿不便,日后的路格外艰难,若徐敏然能安逸度日,她也多少有些安慰。

    萧棠对自己的婚事并无期待。毕竟只要能平安活下去,帮楚王赢这场从多年前就布好了的棋局,那么不管是和离还是继续生活都随她,她随时可以离开,不会被轻易束缚。

    楚王生母之事,还需找个时机当面问他。

    在徐敏然的婚事定下之后,徐家便着重为徐锦然寻找合适的夫家。徐锦然的母族林氏已经无人,无法出手相助,而徐二老爷成日在外荒唐无度,对家事不闻不问,因此徐大夫人颇为留心,时常派人到各家相看。一连数日始终无人前来求亲,但徐大夫人仍不愿降低要求,执意要为徐锦然觅得良人,否则断不肯轻易让她出嫁。

    徐家。

    主位上,徐大夫人放下手中茶盏,瞥向坐在下首的杨氏。只见她没有抬头,动作不紧不慢,似乎并不着急表明来意。

    徐大夫人笑了一笑,打破了寂静:“我瞧孟夫人的模样,不是为了来我这里喝茶聊天的吧?”

    杨氏坐在主位斜对面的雕花木椅上,低头抿了一口茶。她慢慢放下茶盏,用手帕揩了一下嘴角,看向徐大夫人,眸中含着笑意:

    “大夫人猜得不错。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这一趟,原不是为品茶的。”杨氏笑着道出缘由,“我听闻二姑娘素有贤名,心中十分喜欢,恰巧我家大公子尚未娶亲,所以想与大夫人商议,替他求娶二姑娘为妻。”

    她愿意前来替孟衡求亲,不只是为了孟老爷的嘱咐。孟雨微的婚事未定,只要孟衡娶了徐家女,孟雨微嫁到徐家就会顺利许多。至于孟九微…

    杨氏想到那少女的脸,心头涌现出一丝不快。自古没有小妹先于长姐出嫁的先例,想为孟雨微议亲,必须先为孟九微许配人家。孟老爷仕途不顺,多年来一直盼望女儿能嫁与显赫人家,以此拉高他的地位,必然不会让孟九微低嫁。万一孟九微有幸嫁得比孟雨微好,孟雨微将来就要看人眼色,她这个嫡母恐怕也要低人一等。眼下徐家大房的两位公子都未成亲,她必须抓住机会,给女儿谋个好的前程。

    “此事县令大人可知晓么?”徐大夫人对杨氏的话并不感到意外,笑道,“你家大公子竟还未娶亲?我倒以为他已经有几房妻妾了。”

    杨氏面上有些挂不住,赔笑道:“老爷有心,特命我来见大夫人。衡哥儿生来体弱,幼时读书又熬坏了身子,所以虽有个举人的头衔,也还未婚配。我今日还带了他来,大夫人不嫌弃,就叫他进来回话。”

    徐大夫人见她态度殷勤,与平日的傲慢矜持截然相反,心中已猜到她的意图,于是笑了笑:“不必了。闺阁内宅,外男怎可随意踏足,传出去也有碍你我的名声。还请夫人先回去,我定会如实告知二位老爷。”

    前脚送自家女儿进了徐家家塾,后脚就来为继子求亲,心思再明显不过。徐锦然已经没了生母,又不能走路,徐大夫人自然不愿轻易应允旁人的求亲,让她到夫家受罪。

    杨氏神情一怔,忙笑道:“是,那我就先回去了,只等大夫人的好消息。”

    徐大夫人颔首:“孟夫人慢走。”招呼身旁的侍女,“绛英,好生送孟夫人出去。”

    绛英福身,对杨氏道:“夫人这边请。”

    杨氏心有不甘,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随绛英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她对侍女道:“去把大公子叫回来。”

    侍女道:“是。”说罢,朝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后花园。

    孟衡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高台前。这座高台是当年徐老大人专为太夫人所建,名之“观月台”,以便登台赏月。而他从前不曾来过太守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高台。

    孟衡仰望高台,见那台上空无一人,唯有两三个小厮在栏边打扫,便移开了目光。他想到来之前杨氏吩咐自己的话,只觉十分头痛。

    杨氏告诉他,务必要在来徐府后找到徐家的几位公子,尽量与他们说上话。不论那人是谁,只要是徐家公子都可,实在令他纠结万分。

    他不愿为此结交与自己志趣不投的人,也不愿利用友人,但因杨氏如今是他的继母,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也只得勉强应下。于是杨氏走后,他借闲逛之名来到后花园,漫无目的地一路往前。

    他内心其实并不希望遇到徐家人。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每日都会向杨氏禀报他的一举一动,若他遇到徐家人却不上前,定逃不过杨氏的双眼。

    孟衡心中一团乱麻,无意中往高台下瞥了一眼,一抹亮色却突然进入了他的眼帘。他下意识抬眸望去,见原来是名少女的背影,坐在木轮椅上,似乎在出神。

    孟衡认出眼前女子是徐家姑娘,顿觉失礼,对一旁的小厮道:“快回去罢,不可冲撞。”说着就要迈步离去。

    徐锦然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她遥遥瞥见是一位面生的公子,本无意多看,却又觉得似曾相识,不由得停住了目光。

    他的容貌,和孟九微有六七分相似。

    这时,杨氏的侍女走了过来,福身道:“公子,夫人和徐大夫人说完话了,请公子一道回去。”

    孟衡点头,颔首冲徐锦然抱拳,随后转身离去。而徐锦然也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低头不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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