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
“殿下万福。”萧棠正坐在前厅中饮茶，见谢昀进来，照常起身向他行礼，“今日之事，想必已经有了结果，殿下不妨明白告知。”
谢昀惯常不爱拘礼，但因知晓萧棠生性有些固执，在礼数上从不肯松懈，便也颔首向她回了一礼，随意地在主位上坐下。
“陛下命刑部查我谋反一案，未知结果前，你我怕是连府门也出不去。”大约是今日备的茶不合口味，谢昀只看了茶盏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语气轻松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不出半日就会有人来府里搜我的罪证，只要查清了事实，也就无需禁足了。”
“罪证？”萧棠加重了语气，慢慢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但她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先用眼神示意屋内的侍女们退下，等到前厅的门被关上，她才看向谢昀，反问道：“敢问殿下，这‘罪证’是殿下亲自埋藏在王府里的，还是他们趁殿下不备时悄悄藏的？”
谢昀笑而不答，似乎早知她会如此问，也似乎笃定了她是明知故问，无需他来解答。
见此，萧棠心里有了答案。“殿下胸有成竹，想来早已与陛下有了共识。”她道，“只是我还有一事要问殿下，我父亲母亲可知殿下的打算？”
自从去年萧行议亲那时起，钟氏便染了风寒，一直未曾痊愈。若是她听说了谢昀被弹劾的消息，必定会为此而担忧，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难以承受。
“方才我来之前，已命人与翠影联络，她会把话带回萧府。”谢昀道，“陛下的意思，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曾和岳父大人商量。如今他们已经知晓，只需装聋作哑，明哲保身便可，我自会料理。”
谢宣今日召他进宫，便是和他商议借此机会做一出戏，来放松齐王的警惕。而这出戏的内容，就是要他佯装起兵造反，营造出被贬的假象，让齐王误以为心腹大患已被除去，进而篡权夺位。而张家早已有谋害谢昀之心，见眼下之势有利于齐王，怎可能按兵不动？
“张家倒是懂得避嫌，届时将所有罪名推到傅家身上，便可全身而退。反正不过是利用而已，自然要利用到底才能物尽其用。但傅家，恐怕不会蠢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谢昀瞥了一眼桌上被动过的糕点，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张家替齐王收拾的烂摊子不少，为了平息风波费了许多工夫，已是自顾不暇，无力再管傅家。明眼人都看得出，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如儿戏一般拙劣，主使之人若不是张守清，何人会为此弹劾我意图谋反？”
张家和傅家暗中协助齐王贩运私盐出关，曾被萧平截获了消息，因此知晓他们是想将那批私盐运至北魏，获取北魏君主的支持，以此帮助齐王顺利登基。而萧平截获的，正是傅家老爷将其子安插进魏军军营后，傅安与北魏私相往来的书信。
傅家折损一子，自知朝不保夕，必会想法子自保，也迟早会与将他们当做替罪羊的张家离心。
“张家与北魏勾结，犯下通敌叛国之罪，所以才急于为自己寻找庇护。只有江山易主，齐王登基，张家才永远不会有被治罪的一日。”萧棠心中了然，“即使后来齐王想要问责，也无理由处置他们，更何况他们是扶持新帝登基的有功之臣。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不是这些。”
“哦？”谢昀挑眉，“不如说说，为何不是？”
萧棠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殿下去上朝前，曾与我说起李氏一族的冤情。”
谢昀面上笑意淡去，似乎被说中了心事，轻轻点了点头。
张家为求安稳，索性先发制人告发了谢昀，只要将谢昀扳倒，帮助谢融起兵，来日就能免去责罚。
当年李贵妃专宠，李氏一族凭借贵妃的权势日渐显赫，挡了张家的路，因此张家急不可待地伪造了李家谋反的证据，将李家连根拔起。只是他们没想到，先帝不肯重罚李贵妃，在将她送走之后亲自抚养谢昀，还将她生下的皇子谢宣过继给了张皇后，不许任何人提起谢宣的生母。
而让张家更没想到的是，谢宣自小与谢昀关系亲厚，却因张皇后的偏心而与谢融逐渐生分。先帝驾崩后，谋逆案重启，谢宣仍旧不愿牵连谢昀，放他离京去往封地，保住了谢昀的王位和性命。而他当时尚未亲政，终究无力再做其他，幽居在佛寺之中的李贵妃被张太后打入冷宫废为庶人，不日即遭赐死。
眼下谢宣已经知晓张皇后并非自己的生母，想要彻查当年的李氏谋反案，为李氏一族和李贵妃平反，张家身为陷害李家的主谋，如何能不心急？
谢昀忽然道：“…我从不曾见过母亲。父亲去后，若无皇弟相助，我怕是也早已成了他张家的刀下鬼。”
先帝驾崩后，张太后做主重查谋反案的那段时间，他独自住在偏远的宫殿里，缺衣少食，无人照管，不知遭了多少次诸如下毒或是刺杀的暗害。所幸谢宣时常派人来探望，特地为他拨了护卫，才使他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汴京，在扬州度过了整整五年，才得以重返京城。
所以，他愿意忠心谢宣，而不担心后者会陷害自己。
“殿下心怀谋略，今日这出戏他们若要演，就陪他们演下去也好。”萧棠道，“只是谋逆之罪不可轻纵，即使陛下开恩赦免萧家，怕也宽恕不了殿下。殿下当真想好了么？”
谢昀轻哼道：“我在扬州那几年，他们害我的次数多得数不清，我也早已经是死过无数遍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怕这些？”
他抬头看向萧棠，只见那女子正站在他面前，身穿和在扬州时截然不同的亲王妃仪制的锦袍，但她的神色却是一如往日的冷静，没有半分惧怕，比起当日不改分毫。
见她的神色中透着几分不明显的紧张，藏在袖中的手指还在轻微地颤抖，谢昀道：“若是会牵连无辜之人受害，陛下也不会设此一局。我和陛下商议过，只要他们查出我意图谋反，我就伏法认罪，上书请求与你和离。”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
“殿下万福。”萧棠正坐在前厅中饮茶，见谢昀进来，照常起身向他行礼，“今日之事，想必已经有了结果，殿下不妨明白告知。”
谢昀惯常不爱拘礼，但因知晓萧棠生性有些固执，在礼数上从不肯松懈，便也颔首向她回了一礼，随意地在主位上坐下。
“陛下命刑部查我谋反一案，未知结果前，你我怕是连府门也出不去。”大约是今日备的茶不合口味，谢昀只看了茶盏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语气轻松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不出半日就会有人来府里搜我的罪证，只要查清了事实，也就无需禁足了。”
“罪证？”萧棠加重了语气，慢慢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但她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先用眼神示意屋内的侍女们退下，等到前厅的门被关上，她才看向谢昀，反问道：“敢问殿下，这‘罪证’是殿下亲自埋藏在王府里的，还是他们趁殿下不备时悄悄藏的？”
谢昀笑而不答，似乎早知她会如此问，也似乎笃定了她是明知故问，无需他来解答。
见此，萧棠心里有了答案。“殿下胸有成竹，想来早已与陛下有了共识。”她道，“只是我还有一事要问殿下，我父亲母亲可知殿下的打算？”
自从去年萧行议亲那时起，钟氏便染了风寒，一直未曾痊愈。若是她听说了谢昀被弹劾的消息，必定会为此而担忧，以她的身体状况，恐怕难以承受。
“方才我来之前，已命人与翠影联络，她会把话带回萧府。”谢昀道，“陛下的意思，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曾和岳父大人商量。如今他们已经知晓，只需装聋作哑，明哲保身便可，我自会料理。”
谢宣今日召他进宫，便是和他商议借此机会做一出戏，来放松齐王的警惕。而这出戏的内容，就是要他佯装起兵造反，营造出被贬的假象，让齐王误以为心腹大患已被除去，进而篡权夺位。而张家早已有谋害谢昀之心，见眼下之势有利于齐王，怎可能按兵不动？
“张家倒是懂得避嫌，届时将所有罪名推到傅家身上，便可全身而退。反正不过是利用而已，自然要利用到底才能物尽其用。但傅家，恐怕不会蠢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谢昀瞥了一眼桌上被动过的糕点，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张家替齐王收拾的烂摊子不少，为了平息风波费了许多工夫，已是自顾不暇，无力再管傅家。明眼人都看得出，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如儿戏一般拙劣，主使之人若不是张守清，何人会为此弹劾我意图谋反？”
张家和傅家暗中协助齐王贩运私盐出关，曾被萧平截获了消息，因此知晓他们是想将那批私盐运至北魏，获取北魏君主的支持，以此帮助齐王顺利登基。而萧平截获的，正是傅家老爷将其子安插进魏军军营后，傅安与北魏私相往来的书信。
傅家折损一子，自知朝不保夕，必会想法子自保，也迟早会与将他们当做替罪羊的张家离心。
“张家与北魏勾结，犯下通敌叛国之罪，所以才急于为自己寻找庇护。只有江山易主，齐王登基，张家才永远不会有被治罪的一日。”萧棠心中了然，“即使后来齐王想要问责，也无理由处置他们，更何况他们是扶持新帝登基的有功之臣。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不是这些。”
“哦？”谢昀挑眉，“不如说说，为何不是？”
萧棠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殿下去上朝前，曾与我说起李氏一族的冤情。”
谢昀面上笑意淡去，似乎被说中了心事，轻轻点了点头。
张家为求安稳，索性先发制人告发了谢昀，只要将谢昀扳倒，帮助谢融起兵，来日就能免去责罚。
当年李贵妃专宠，李氏一族凭借贵妃的权势日渐显赫，挡了张家的路，因此张家急不可待地伪造了李家谋反的证据，将李家连根拔起。只是他们没想到，先帝不肯重罚李贵妃，在将她送走之后亲自抚养谢昀，还将她生下的皇子谢宣过继给了张皇后，不许任何人提起谢宣的生母。
而让张家更没想到的是，谢宣自小与谢昀关系亲厚，却因张皇后的偏心而与谢融逐渐生分。先帝驾崩后，谋逆案重启，谢宣仍旧不愿牵连谢昀，放他离京去往封地，保住了谢昀的王位和性命。而他当时尚未亲政，终究无力再做其他，幽居在佛寺之中的李贵妃被张太后打入冷宫废为庶人，不日即遭赐死。
眼下谢宣已经知晓张皇后并非自己的生母，想要彻查当年的李氏谋反案，为李氏一族和李贵妃平反，张家身为陷害李家的主谋，如何能不心急？
谢昀忽然道：“…我从不曾见过母亲。父亲去后，若无皇弟相助，我怕是也早已成了他张家的刀下鬼。”
先帝驾崩后，张太后做主重查谋反案的那段时间，他独自住在偏远的宫殿里，缺衣少食，无人照管，不知遭了多少次诸如下毒或是刺杀的暗害。所幸谢宣时常派人来探望，特地为他拨了护卫，才使他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汴京，在扬州度过了整整五年，才得以重返京城。
所以，他愿意忠心谢宣，而不担心后者会陷害自己。
“殿下心怀谋略，今日这出戏他们若要演，就陪他们演下去也好。”萧棠道，“只是谋逆之罪不可轻纵，即使陛下开恩赦免萧家，怕也宽恕不了殿下。殿下当真想好了么？”
谢昀轻哼道：“我在扬州那几年，他们害我的次数多得数不清，我也早已经是死过无数遍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怕这些？”
他抬头看向萧棠，只见那女子正站在他面前，身穿和在扬州时截然不同的亲王妃仪制的锦袍，但她的神色却是一如往日的冷静，没有半分惧怕，比起当日不改分毫。
见她的神色中透着几分不明显的紧张，藏在袖中的手指还在轻微地颤抖，谢昀道：“若是会牵连无辜之人受害，陛下也不会设此一局。我和陛下商议过，只要他们查出我意图谋反，我就伏法认罪，上书请求与你和离。”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