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说,凝雪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姑娘没事就好。”

    萧棠随口应答了一声,抬眸环视四周,见那人并未如自己预想中的冲上来,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那人应当在她们跳车后的一刹那就发现她们的踪迹,怎会迟迟不来找寻?除非那人已经被解决了,否则不会如此迟钝,对她们的消失装聋作哑。

    忽然,一身量颀长之人从半空中落下,身影迅捷,轻稳地落在了离她和凝雪不远的位置。此人轻功极好,落地时看起来十分轻松,显然精于此道。

    他见那样子有些熟悉的小丫鬟警惕地瞪着自己,死死用后背挡着身后的女子,不禁无奈一笑,并未走上前来,只站在原地笑道:“是我。我又不是那夺人性命的修罗夜叉,这般防备作甚?”

    凝雪听出是谢昀的声音,这才松开了抱着萧棠的手,回头看了萧棠一眼,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行礼道:“…原来是殿下来了,奴婢见过殿下。”

    “免礼。”谢昀道。

    他这话虽是说给凝雪听,但眼神始终停留在萧棠面上,见对方似乎对他的到来很意外,笑道:“不认得了?是我,不是旁人。不过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倒像认不出了似的?”

    “认不出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萧棠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凝雪忙过去为她拂去衣服上的尘土,“殿下来此,想必是已经解决了那些冒牌货,但我还未见到我兄长。不知殿下可曾见过他?”

    谢昀能够顺利脱身并不让她意外,方才凝雪说过,驿丞派人送他从另一条密道逃了出去,必然也有“皇城司”的人接应。他既然能脱身,萧行此时应当也已经赶来了才是,又如何会不见人影?

    不及谢昀回答,他身后飞驰而来的马车便已替他说明了这一切。只见少年勒马停车,从车上跃下,很快站在了几人面前。他衣衫上有几处划痕,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打斗,但身上并无血迹。

    “都处理干净了。”萧行甩了甩手,紧锁着眉头道,“那帮人是齐王派来的刺客,昨日刺杀不成,就想赶在你们动身之前下手。如此跋扈,当真欺人太甚。”

    “二哥。”萧棠见他面带不忿,上前一步道,“我倒觉得不止这么简单。 ”

    她移开目光,注视着身旁谢昀的双眼。“我观殿下气定神闲,想来是陛下早有决断,故意安排驿丞做了一出戏。”

    驿丞既是谢宣亲自安排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背叛,而皇城司之人更无任何叛逃的可能。仔细想来,也只有可能是谢宣授意他们如此行事,先将刺客全部引出,让他们以为谢昀和萧棠已被各自接应的“车夫”杀害,再派皇城司追击余下刺客,一击制敌。

    “不错。”谢昀道,佯装叹息地对萧棠摊了摊手,“他们倒是直接,我一从密道出来,刚问了一句你在何处,那车夫就拔剑朝我袭来,我险些没接住他的招。”

    他转头看了萧行一眼,随后朝萧棠笑道:“我杀了那车夫后,抢了马车夺路而逃,恰好撞见令兄挣脱了送他出来的那两人,所以我们就结伴而行,处理掉了所有可疑之人。我们见那李姓之人驾车而来,猜想这大约就是你方才坐的马车,于是先杀了他,又顺着他来的方向找了过来。”

    他说得轻松,仿佛早已见惯了殊死搏斗的场面,因此即使后来见了再多次,也从不放在心上,不会为此而困扰。

    “话说回来,你们二人手无寸铁,是如何逃离他那辆马车的?”萧行看见萧棠草草挽就的发髻和沾了灰土的衣衫,紧皱的眉头仍未松开,“他可曾为难你们?”

    “不曾。”萧棠道,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

    萧行听后,虽面上忧色未减,但仍点了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赶快上车离开这里,我来断后。你们一路往南,何时困了就在寻常客栈歇一夜,莫要再去驿站。事不宜迟,先上车。”

    “你们?”萧棠重复了一遍,“二哥,那你呢?你孤身一人在外,如何能保自身安全?”

    “这有何难?”萧行道,“西域我是回不去了,不如就跟随萧家的马车回扬州暂避,至少我有武艺傍身,紧要关头还能保护父母。至于她,”他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凝雪,道,“我会带她一同回去,不会让她只身涉险。”

    凝雪一听,连忙拉住萧棠的衣袖,哭道:“姑娘!我好不容易见到姑娘,怎能再和姑娘分开?”

    她从前跟随人牙子颠沛流离,辗转多地才寻得萧府为主,况且自到萧棠身边服侍以来,萧棠待她极好,她早已将萧棠当做亲姊妹一般看待,又如何能轻易割舍得下?

    萧棠摇头:“流放的生活何等艰辛,我不愿你与我一同受累,何况你去了也不便。你这般模样,我也不放心你去别的地方,你就随二公子一道回去,他会帮你要回身契,你走罢。”

    她说着上了车,但又想起一事,问萧行:“二哥,我们这一去,可有车夫和护卫么? ”

    谢宣应当会替他们安排人手,只是不知那些人现在在何地。

    谢昀却哼了一声,回答道:“此地还有何人?我就是车夫,你只在后面坐着便罢,再走小半个时辰的路才能与陛下的人碰头。”

    萧棠哑口无言,只得眼看着他坐上了车头,见他扬鞭催马,忙对萧行和凝雪道:“你们快走,千万小心莫被抓住!”

    “知道了!”萧行挥挥手,“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阿嫂都好,不必担心!”

    听他提起家人,萧棠心头一热,不禁掀开车帘伸出手去,与他和眼泪汪汪的凝雪道别。随后,她放下了车帘,由马车载自己离开树林。

    “马上就要走了,不同你兄长多道几句别?”车厢前,谢昀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还不忘回过头来看萧棠,“毕竟这一走,可就是好几个月不能见面了。”

    “道别不过是寻常几句话,何须多言,反而徒增伤感。”萧棠心中情绪一时有些复杂,道,“既然终有相见之日,思及此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只愿自己归来之时,母亲的病能够好全,家人平安度日,莫要再遇风波。只是若她自己能平安归来,怕也求不得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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