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萧棠下意识地想答应一声,却在开口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昏昏沉沉地倒了回去。

    这一倒,她忽然觉得脖颈和手背处传来一阵刺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下垫着的竟是茅草,和牢房中的一样扎人。她本就觉得头疼,这下不免有些恼怒,勉强清了清嗓子道:“…怎么又是这种草,我…”

    话说到一半,她实在没了力气,再次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未彻底陷入昏睡,就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使她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别睡,好么?”谢昀扶着她靠在墙边,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他的语气很是温柔,却含着掩藏不住的疲惫,显然也累了许久。萧棠见他疲态尽显,自然不愿麻烦他,于是想挣开他的怀抱,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得道:“…我渴了,有…水喝么?”

    她醒来之后觉得口干舌燥,脸颊和额头也烫得不正常,全身更是不断地发着抖。若说她是在火场之中呛了太多浓烟,似乎说不过去,以现在的症状来看更像是发热,否则也不会如此反常。

    闻言,谢昀果然松开了手,转身去旁边的小几上端水。萧棠艰难地用双手撑着身下的茅草勉强坐了起来,接过他递来的水饮了几口,喉咙这才算好受了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浅浅吃了一惊。

    谢昀注意到她的动作,却并不显得意外,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耐心地解释道:“你的烧还没退,先歇一歇,出去后会有人来为你医治。陛下派的人混入了齐王的手下之中,提前在此安置了密道,我们待的那两间牢房也是他们提前布置好的。稍后他们就会来救我们出去,你莫要担心。”

    萧棠听他说起这些,意识才算清醒了不少,心中的疑惑也顿时解开。原来一切皆在谢宣的掌控之中,难怪他们所在的牢房相距不远,他们被关押时身上甚至连绳子都没有被绑上一条,而牢房角落里的茅草堆之下掩藏着一条供他们逃生的地道。今日的那场爆炸规模空前,摆明了是要他们的性命,若非谢宣的人留有后手,只怕他们早已命丧火海,永无回京之日。

    “如此说来,他们在林子里不动手,是为了骗过其他齐王的人,引他们将我们关入牢房,给我们留下逃跑的机会。”萧棠短暂地将自己发热的事抛到了脑后,问道,“所以,陛下的人现在在何处?”

    “火应该已经灭了。”谢昀道,“但,我从我那间牢房的暗门进入密道时,房顶已经塌陷了大半,且这密道里没有第二扇门。他们要想将我们救出密道,恐怕需要些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处的这条密道被埋在了烧毁的牢房的废墟下面,要想挖开废墟救出他们,需要的时间之多可想而知。

    说完这些,谢昀再次伸手摸了摸萧棠的额头,眼神里有几分担忧,“…大约需要你再坚持一段时间,你的身子…能受得住么?”

    萧棠这才想起自己还发着热,对上谢昀的眼神,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然而她这一低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红肿的鼓包,而在今日之前,这个鼓包并不存在。

    见状,萧棠一时间有些愣,对这个鼓包的来历毫无印象。她下意识地用手抚上脖颈,却在那里感受到了同样的鼓包,忽然想起自己被劫走之前曾在树林里被蚊虫咬了几口,也许就是在那时染上了病症,才导致了发热。

    岭南之地蚊虫众多,来势凶猛,且山林之中多瘴气,稍有不慎便会致人性命。她如今已有发热的症状,倘若那时再在林子里多待一刻,恐怕就会有性命之虞,而不仅仅是发热这般简单了。

    萧棠知晓此番病势来得迅猛,自小又未曾生过大病,加之头脑昏沉,一时也有些说不准自己究竟能否撑得住。她想了想,道:“尚可。”

    见谢昀似乎仍然不放心,她又补充道:“只是头有些疼而已,无事。”

    岂料话音刚落,她便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上被蚊虫叮咬过的伤处越发疼痛,忍不住用手撑住了额头,靠在墙边歇息。这场病比她想象中的更难对付,纵使她千般要强,面对突如其来的疾病亦感到无力,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几不可闻,萧棠很快恢复了如常的表情,望向坐在对面的谢昀。“我没事,但要躺一躺,殿下能扶我一把么?”

    谢昀没说什么,伸手护在她的脑后,扶着她躺下。他解下外袍为她盖在身上,轻声道:“你发着烧,大约会觉得冷,现在可有暖和些么?”

    萧棠躺下之后,越发觉得头昏脑胀,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她没听清谢昀的话,也没力气回答,只随口应了一声:“嗯…”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之间,她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她努力地想要听清那人的声音,而那人不负她所望,将音量控制在了他们两人刚好能听见的范围内,低声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我对你有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十分有力,仿佛这些话已经在他心头压了许久,只差一个可以将这些话尽数倾诉的契机。

    “…我知你对我无意,不愿说这些话来让你烦心,可我若不说,如何使你知晓我的心意?”他说着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苦笑,“你若睡着了,只当我从未说过,若你听见了但不愿与我一处,只当没听见便是。我今日说出来,是为不辜负自己的心,否则终究觉得可惜。你若拒绝,我也不会强求,他日你若有心悦之人,我定会放手成全,放你离开…”

    朦胧之间,萧棠听见了他的一声叹息,不知是否在为无法与她相守而遗憾。闻言,她不由得有些无奈,勉强睁开了眼睛,疲惫地笑了笑:“说这么多,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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