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
张太后怒气冲冲地快步进了正殿，左右宫人见状皆不敢上前，唯有菡萏跟了上去，并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退下，由自己一人服侍。
她见其他人都已离开，便走到张太后身旁，端起茶盏捧到后者面前，不动声色地道：“太后请消消气，先喝些茶罢。”
张太后注意到她的动作，斜眼看向她，伸手接过茶盏。然而茶水还未入口，那只茶盏却被她用力地掷了出去，眨眼间摔得粉碎，茶水溅了菡萏一身。
菡萏见张太后动怒，连忙跪下磕头道：“太后恕罪，求太后暂且消气，当心您的身子。”她没有多扫自己被泼湿的衣服一眼，唤了人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又亲自为张太后重新奉茶。
这一次张太后没有接那茶盏，冷哼一声道：“你对吾倒是忠心，只可惜我那皇儿不懂得知恩图报。起来罢，去换身衣服再来侍奉，吾还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菡萏道声“是”，将茶盏放在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殿中无人，张太后独自坐在主位上，回想起今日在紫宸殿谢宣说的话，心中越发觉得愤怒。见菡萏换好衣裳进来，垂首侍立在一边，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气，高声道：“传吾的旨意，派得力的人立刻八百里加急去济州面见齐王，让他快些想法子带人回京。陛下眼下对吾如此猜忌，日后还不知要如何，若不尽早做准备，岂非酿成大祸？”
菡萏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道：“奴婢谨遵太后懿旨。只是不知太后除此之外，还有何事要吩咐齐王殿下？”
张太后余怒未消，冷声道：“你让人告诉他，皇帝如今越来越不好控制，已经生出与我对抗之意，绝不能再拖延下去，让他早做打算。另外，告诉张家的人看好那个萧氏，不能出任何纰漏，免得落到其他人手里，平白生出许多乱子来。”
菡萏听她提起那名告御状的女子，想起方才在外面听到的圣旨，回禀道：“回太后的话，陛下已经传了旨意，将萧氏羁押在天牢听候发落，不许任何人探视。”
张太后一听，刚消下去的怒气登时又涌了上来，怒道：“一群糊涂东西！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不早些来回禀？”
“太后息怒。”菡萏跪下道，“奴婢也是刚刚知晓，说是今日太后走后陛下派人传的旨意，如今那萧氏怕是已经…”
“不中用！”张太后拂袖而起，“定是那个楚王妃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得他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亲自下令关押萧氏。倘若萧氏被用刑，难保不会吐露实情，你去让人疏通天牢上下的关系，命他们必定好生照看萧氏，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奴婢即刻去办。”菡萏垂首应道。
“慢着。”张太后见她要走，忽然想起一事来，叫住她道，“罢了，先不急。”
见菡萏停住脚，她在主位上重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陛下看重楚王，为了还楚王妃的清白，恐怕不仅不会对那萧氏动刑，还会对其加以关照，不让她死在狱中。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你今日见了楚王妃，觉得她与那萧氏可相像？”
菡萏一怔，忙道：“奴婢不敢胡言。选秀那日不过遥遥一见，瞧得并不真切，今日奴婢见了方才知晓，那萧氏当真与楚王妃有六七分相像。”
张太后见她给出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满意地一笑：“的确。傅家倒是有心，提早让人送了萧家母女的画像到齐王府上，有画像在，只要不辞辛苦，就不愁找不到容貌相像的人。”
菡萏神色微微一怔，没有作声。她朝张太后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快步离开了长信宫。
*
江总管走进紫宸殿，身后跟着一名戴着兜帽的宫人，见谢宣正在案前批阅奏章，放轻声音道：“陛下，那边的人来了。”
谢宣握笔的手一顿，但并未抬首。江总管知道他听见了自己的话，侧身让开一条道让那人过去，随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大殿。
江总管走后，谢宣放下手里的朱笔，面前的人也随之掀开了遮住面孔的兜帽，跪下行礼道：“奴婢参见陛下。”
谢宣淡淡扫过她的面孔，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问道：“何事？”
宫女道：“回陛下的话，太后今日命奴婢派人传信给齐王殿下，让他尽早带人回京，并对留意狱中关押的萧氏多加留意。”
谢宣闻言，并不觉得意外：“朕早知她有此打算。后宫中最近有何动静？”
“云贵妃主理六宫事务，后宫中并无任何不妥，只是萧贵嫔身上有些不好。”宫女道，“奴婢长久以来服侍在太后身侧，知晓太后并无谋害卫国公主之心，贵妃娘娘更是视公主如己出，因此奴婢斗胆猜测，卫国公主薨逝一事，并非有人蓄意谋害。”
谢宣沉默良久，似乎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然后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朕也是如此认为，太后就算与朕有再多的仇怨，也不至于加害一个毫无继位可能的公主，更何况贵妃对卫国公主疼爱有加，无论是太后还是张家或云家，都断不会如此狠心。”
但，在公主薨逝不久之后的那日，他去看望萧羡，却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公主被害一事。他曾无数次地想过，到底是谁害了公主，可多日以来暗中调查的结果让他开始怀疑公主究竟是否真的为人所害，而如果公主真的只是因病薨逝，又是谁将公主被害的可能性告知了萧羡，使她有了此等猜测。
半晌，他再次开了口。
“你去吩咐得力的人，让他们在后宫各处探查，公主薨逝的前后几日有谁去过寒香阁，又有谁曾与萧贵嫔见过面。”谢宣冷声道，“水落石出前，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此事，明白么？”
宫女叩首道：“奴婢誓不辱使命，绝不外传半个字。”
“很好。”谢宣重新拿起朱笔，没有再将目光分给眼前的少女，“退下罢。”
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叹息被窗外传来的风声掩盖，少女像刚才来时一样向他行了跪拜大礼，随后默默退出了大殿。
张太后怒气冲冲地快步进了正殿，左右宫人见状皆不敢上前，唯有菡萏跟了上去，并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退下，由自己一人服侍。
她见其他人都已离开，便走到张太后身旁，端起茶盏捧到后者面前，不动声色地道：“太后请消消气，先喝些茶罢。”
张太后注意到她的动作，斜眼看向她，伸手接过茶盏。然而茶水还未入口，那只茶盏却被她用力地掷了出去，眨眼间摔得粉碎，茶水溅了菡萏一身。
菡萏见张太后动怒，连忙跪下磕头道：“太后恕罪，求太后暂且消气，当心您的身子。”她没有多扫自己被泼湿的衣服一眼，唤了人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又亲自为张太后重新奉茶。
这一次张太后没有接那茶盏，冷哼一声道：“你对吾倒是忠心，只可惜我那皇儿不懂得知恩图报。起来罢，去换身衣服再来侍奉，吾还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菡萏道声“是”，将茶盏放在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殿中无人，张太后独自坐在主位上，回想起今日在紫宸殿谢宣说的话，心中越发觉得愤怒。见菡萏换好衣裳进来，垂首侍立在一边，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气，高声道：“传吾的旨意，派得力的人立刻八百里加急去济州面见齐王，让他快些想法子带人回京。陛下眼下对吾如此猜忌，日后还不知要如何，若不尽早做准备，岂非酿成大祸？”
菡萏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道：“奴婢谨遵太后懿旨。只是不知太后除此之外，还有何事要吩咐齐王殿下？”
张太后余怒未消，冷声道：“你让人告诉他，皇帝如今越来越不好控制，已经生出与我对抗之意，绝不能再拖延下去，让他早做打算。另外，告诉张家的人看好那个萧氏，不能出任何纰漏，免得落到其他人手里，平白生出许多乱子来。”
菡萏听她提起那名告御状的女子，想起方才在外面听到的圣旨，回禀道：“回太后的话，陛下已经传了旨意，将萧氏羁押在天牢听候发落，不许任何人探视。”
张太后一听，刚消下去的怒气登时又涌了上来，怒道：“一群糊涂东西！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不早些来回禀？”
“太后息怒。”菡萏跪下道，“奴婢也是刚刚知晓，说是今日太后走后陛下派人传的旨意，如今那萧氏怕是已经…”
“不中用！”张太后拂袖而起，“定是那个楚王妃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得他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亲自下令关押萧氏。倘若萧氏被用刑，难保不会吐露实情，你去让人疏通天牢上下的关系，命他们必定好生照看萧氏，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
“奴婢即刻去办。”菡萏垂首应道。
“慢着。”张太后见她要走，忽然想起一事来，叫住她道，“罢了，先不急。”
见菡萏停住脚，她在主位上重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陛下看重楚王，为了还楚王妃的清白，恐怕不仅不会对那萧氏动刑，还会对其加以关照，不让她死在狱中。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你今日见了楚王妃，觉得她与那萧氏可相像？”
菡萏一怔，忙道：“奴婢不敢胡言。选秀那日不过遥遥一见，瞧得并不真切，今日奴婢见了方才知晓，那萧氏当真与楚王妃有六七分相像。”
张太后见她给出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满意地一笑：“的确。傅家倒是有心，提早让人送了萧家母女的画像到齐王府上，有画像在，只要不辞辛苦，就不愁找不到容貌相像的人。”
菡萏神色微微一怔，没有作声。她朝张太后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快步离开了长信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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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总管走进紫宸殿，身后跟着一名戴着兜帽的宫人，见谢宣正在案前批阅奏章，放轻声音道：“陛下，那边的人来了。”
谢宣握笔的手一顿，但并未抬首。江总管知道他听见了自己的话，侧身让开一条道让那人过去，随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大殿。
江总管走后，谢宣放下手里的朱笔，面前的人也随之掀开了遮住面孔的兜帽，跪下行礼道：“奴婢参见陛下。”
谢宣淡淡扫过她的面孔，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问道：“何事？”
宫女道：“回陛下的话，太后今日命奴婢派人传信给齐王殿下，让他尽早带人回京，并对留意狱中关押的萧氏多加留意。”
谢宣闻言，并不觉得意外：“朕早知她有此打算。后宫中最近有何动静？”
“云贵妃主理六宫事务，后宫中并无任何不妥，只是萧贵嫔身上有些不好。”宫女道，“奴婢长久以来服侍在太后身侧，知晓太后并无谋害卫国公主之心，贵妃娘娘更是视公主如己出，因此奴婢斗胆猜测，卫国公主薨逝一事，并非有人蓄意谋害。”
谢宣沉默良久，似乎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然后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朕也是如此认为，太后就算与朕有再多的仇怨，也不至于加害一个毫无继位可能的公主，更何况贵妃对卫国公主疼爱有加，无论是太后还是张家或云家，都断不会如此狠心。”
但，在公主薨逝不久之后的那日，他去看望萧羡，却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公主被害一事。他曾无数次地想过，到底是谁害了公主，可多日以来暗中调查的结果让他开始怀疑公主究竟是否真的为人所害，而如果公主真的只是因病薨逝，又是谁将公主被害的可能性告知了萧羡，使她有了此等猜测。
半晌，他再次开了口。
“你去吩咐得力的人，让他们在后宫各处探查，公主薨逝的前后几日有谁去过寒香阁，又有谁曾与萧贵嫔见过面。”谢宣冷声道，“水落石出前，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此事，明白么？”
宫女叩首道：“奴婢誓不辱使命，绝不外传半个字。”
“很好。”谢宣重新拿起朱笔，没有再将目光分给眼前的少女，“退下罢。”
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叹息被窗外传来的风声掩盖，少女像刚才来时一样向他行了跪拜大礼，随后默默退出了大殿。